第298章:初戰(zhàn)【二合一】
十月初一的傍晚,即蒙仲受蒙遂建議,回舞陽邑與家人團聚片刻的當(dāng)日傍晚,司馬錯帶著白起回到了大軍駐扎的位置。
方城的堅壁清野之策,著實給秦楚聯(lián)軍制造了不小的麻煩,別的不說,至少秦楚聯(lián)軍建造營寨的日期將會被大大延長,而這,無形中就增加了他們被方城偷襲的可能性。
為此,司馬錯特地吩咐了幾名部將率領(lǐng)接近一半的士卒輪流守夜,而楚軍那邊,昭雎亦被司馬錯要求加強警戒。
在安排好這些措施后,司馬錯顧不得用飯,便在剛剛搭成的帥帳中,在一塊素布上繪制地圖,將方城周邊一帶的地貌,通通繪于圖中。
隨后,他派人再次請來白起與昭雎二人,將自己親手繪制的地圖交給二人,使二人對當(dāng)?shù)氐牡匦斡袀€大概。
不得不說,司馬錯這個舉動簡直就是多此一舉,要知道白起早就知道方城這一帶的地形,他在今年四月初準(zhǔn)備攻打方城時,就已經(jīng)派人將周圍的地形摸透,并且像司馬錯一樣繪制了一份地圖,只不過他并沒有將這份地圖交給司馬錯罷了。
至于昭雎,他是楚人,而方城最初就是楚國的城邑,且當(dāng)年垂沙之戰(zhàn)時,他也曾率領(lǐng)軍隊協(xié)助當(dāng)時作為主帥的令尹唐昧,共同抵抗魏韓聯(lián)軍,又怎么會不清楚方城一帶的地形呢?
不過,出于各自的原因,白起與昭雎都沒有多說什么,接過地圖后看了兩眼,旋即便交換給了司馬錯。
因為他們也明白,這是司馬錯對他們二人表示尊重的舉動,雖然這份尊重非常局限,司馬錯最終還是會以其自己的意志來制定作戰(zhàn)策略。
待見到昭雎放下手中的地圖時,司馬錯開口說道:“黃昏前,老夫與白左更一同查看了方城一帶……唔,這么說并不準(zhǔn)確,確切地說,是探查了方城的西側(cè)、南側(cè),北面稍稍查看了一下,至于東邊……東邊的山隘有一座軍營阻擋,無法通過,便沒有過于靠近。”
『方城的東面……看來就是陽關(guān)了。』
昭雎捋著胡須沒有說話,不過曾經(jīng)通過與屈原的書信來往,他知道蒙仲那幫人準(zhǔn)備在方城東側(cè)約七八里處的山間隘口建造關(guān)隘,稱作陽關(guān),作為繼方城之后,葉邑、舞陽兩地的第二道防線。
不過據(jù)他所知,那道關(guān)隘還未建成,確切地說,是今年才剛剛開工,因此昭雎并不對那座關(guān)隘報以什么希望。
而此時,司馬錯則指地圖,繼續(xù)向白起與昭雎介紹他查看打探到的結(jié)果。
他對于方城東側(cè)的了解,雖止步于陽關(guān),但也知道陽關(guān)背后即是葉邑與舞陽,只不過不清楚具體的方位而已。
至于方城的北面,則是當(dāng)?shù)厝朔Q之為「應(yīng)山」的連綿山巒,且方城的東南側(cè)亦有山,當(dāng)?shù)厝朔Q作「南應(yīng)山」,鑒于眼下方城一帶的百姓皆已被蒙仲遷往葉邑一帶,司馬錯找不到當(dāng)?shù)厝俗鳛橄驅(qū)В凸们覍⒎匠潜眰?cè)、南側(cè)的兩片山丘標(biāo)記為北山與南山。
直到這會兒,昭雎為了表現(xiàn)自己有意助秦軍一臂之力,防止被司馬錯看穿他別有用心,將這兩座山丘的名號相告,司馬錯這才知道這兩座山丘的本名。
而方城的西側(cè),在距城約六七里的地方,則有一條河流,從北往南流動,是曾經(jīng)方城一帶百姓灌溉農(nóng)田的重要河流,當(dāng)?shù)厝朔Q作方水。
這條河流并不寬,據(jù)司馬錯目測,最窄處大概三四丈、較寬處也只有五六丈,談不上是什么可以拒守的天險,無論秦楚聯(lián)軍的弓弩,還是魏軍的弓弩,都能隔著這條河輕易射到河對岸,可能這也正是方城并沒有在這條河岸設(shè)防的原因——因為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至于方城的南邊,那純粹就是徹底的平原地帶,雖地勢有所起伏,但起伏的幅度并不大,而這也讓司馬錯稍稍有些頭疼。
因為方城焚燒了附近一帶的所有樹林,以至于縱使隔得老遠,方城的騎兵也能清楚窺視到他秦楚聯(lián)軍的動靜,這大大增加了秦楚聯(lián)軍想要對方城展開奇襲的難度——基本上是沒有什么機會了。
而以上這些,即司馬錯今日所查看打探的所有情報。
“兩位還有什么疑問么?”司馬錯問白起與昭雎二人道。
白起,依舊是雙臂環(huán)抱,微瞇著眼睛,自顧自閉目養(yǎng)神,而昭雎在聽到了司馬錯的詢問后,則忍不住再次瞥了一眼那份地圖。
他的目光,定格在地圖上宛城東北方向、方城西南方向交匯處的一片空白地帶。
或許司馬錯與白起都以為宛城東北方向都是山,但事實上并非如此,在那片山丘中,藏著一條山間隘道,楚人稱其為「牛尾坡(博望坡)」,若走這條小路,亦可從宛城抵達方城;相反,亦能從方城抵達宛城。
但是這條隱秘的路線,卻沒有被司馬錯所標(biāo)注。
這是否意味著,司馬錯還不清楚這件事?
想到這里,昭雎偷偷瞄了一眼白起,暗自猜測著這位秦國的年輕將領(lǐng)是否了解這件事。
『……假如這白起上回走的也是大路,也就是說,他也不清楚牛尾坡那條小道……』
昭雎心下暗暗想道。
似乎是注意到了仿佛若有所思的昭雎,司馬錯輕笑著問道:“昭大夫若有所思,莫非是老夫有所疏漏?”
“啊?”昭雎愣了一下,旋即不動聲色地說道:“慚愧,在下對這一帶其實也不是很了解,不過方城一帶的情況,差不多就如國尉所繪的這份行軍圖。”說罷,他信誓旦旦地保證道:“倘若在下想到什么,一定會稟明國尉。”
“……”
司馬錯深深看了一眼昭雎,旋即笑容可掬地說道:“到時請務(wù)必要指出老夫的疏漏。”
其實司馬錯看得出來,昭雎肯定是有什么隱瞞,畢竟前一陣子,這個昭雎也是強烈反對楚國與他秦國聯(lián)手討伐魏韓兩國的,因此他對這個昭雎也不是很信任。
但沒有辦法,昭雎是現(xiàn)如今楚國為數(shù)不多拿得出手的將領(lǐng),縱使司馬錯猜到他可能別有意圖,也只是暫時假裝不知——只要昭雎不做得太出格,他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否則他還能怎么辦?
軟禁昭雎,代為接掌那十萬楚軍?
那些楚軍根本不會聽從他司馬錯的命令。
『唉,一個比一個不省心吶。』
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昭雎,旋即又瞥了一眼白起,司馬錯亦忍不住暗自嘆了口氣。
但相比較,比起昭雎,他眼下還是更相信白起,畢竟他與白起只是私人矛盾,且白起也不至于將私怨帶到國家大事上,但這個昭雎嘛,他就未必了——天曉得這個昭雎可曾在心中暗暗祈禱他秦軍戰(zhàn)敗。
想了想,司馬錯正色說道:“關(guān)于針對方城的戰(zhàn)略,老夫似這般打算,先嘗試看看能否搶收方城一帶的稻谷,成則成,不成則放火焚之……但無論如何,待十月中旬時,即要對方城展開全面進攻,務(wù)必要攻下這座城邑,兩位對此可有異議?”
聽聞此言,昭雎連忙拱手說道:“大王命在下一切聽從國尉的指示,國尉且吩咐便是,在下無有不從。”
而白起那邊,則干脆懶得回答司馬錯,畢竟他的軍隊都留在宛城,攻打方城與他沒有什么關(guān)系。
他在這邊只為兩件事,第一,確保司馬錯不至于因為小瞧蒙仲而慘敗在后者手中,第二,即等著看司馬錯的笑話。
見白起不理會自己,司馬錯這會兒倒也不生氣,遂轉(zhuǎn)頭對昭雎說道:“搶糧之事,老夫有意叫我麾下秦卒出面,并且老夫也有意想借此機會,試探試探方城的虛實。不過,老夫希望昭大夫做好進攻方城的準(zhǔn)備。”
聽聞此言,昭雎連忙表示道:“國尉放心,在下一定在十五日之前,叫我麾下楚軍做好攻打方城的一切準(zhǔn)備。”
“那就好。”司馬錯輕笑著結(jié)束了今晚的軍事會議。
當(dāng)晚,方城魏軍并沒有襲擊秦楚聯(lián)軍,以至于秦楚聯(lián)軍空守了一晚。
對此,司馬錯亦感到頗為意外。
在他看來,方城既然事先焚燒了方圓幾十里內(nèi)的樹林,其用意無非就是妨礙他秦楚聯(lián)軍在短時間內(nèi)建成營寨,而從兵法的角度來說,即是為偷襲他秦楚聯(lián)軍創(chuàng)造機會。
否則,難道只是單純讓他秦楚聯(lián)軍多花幾倍的精力建造營寨么?這有什么意義?
一味地防守,注定只有死路一條,司馬錯不信對面的蒙仲不曉得這個道理。
從白起對那蒙仲的推崇來看,司馬錯不認為那蒙仲會犯下這種疏漏。
換而言之,對方不是想不到夜襲,而是猜到他們必然有所防備。
『看來是個很謹(jǐn)慎的小子……』
輕笑一聲,司馬錯親筆寫了一封信,派人送往方城。
信中大意,無非就是勸說蒙仲投降,莫要做無謂的困獸之斗。
僅半日工夫,他便收到了回信。
當(dāng)他打開那份竹冊后,他驚訝地張大了嘴,因為蒙仲用了整整一篇文章來指責(zé)他秦國背信棄義,不顧去年的停戰(zhàn)協(xié)議再次對他魏國不宣而戰(zhàn),實乃卑鄙無恥之極。
是的,蒙仲用了一整篇文章來罵秦國,罵司馬錯,且言辭確鑿、辭藻華麗,其中或有典故,或有圣人之言,一氣呵成,看得司馬錯是渾身激靈。
當(dāng)時白起亦在場,見司馬錯捧著蒙仲的書信呆若木雞,便好奇地上前看了幾眼,繼而心中暗樂。
暗樂之余,白起亦終于明白,何以當(dāng)初他寫信激將蒙仲時,蒙仲卻笑著讓他回去多看看書。
看看人家的挑釁書信……嘖嘖!
瞥了一眼滿臉漲紅,仿佛氣得渾身發(fā)抖的司馬錯,白起打定主意,待這場仗結(jié)束之后,一定得多看看書。
無論在打仗還是在文采方面,他都不希望落于他的宿敵。
而就在這時,他忽聽司馬錯哈哈大笑起來。
氣極反笑?
白起奇怪地看了一眼司馬錯,卻發(fā)現(xiàn)司馬錯端詳著手中的書信,嘖嘖稱贊道:“這蒙仲……好學(xué)識、好文采,言辭犀利,不亞于當(dāng)年與老夫當(dāng)庭辯論的張儀……”
“據(jù)說他是道、名、儒三家弟子,是宋國莊子、惠子以及鄒國孟子三人的弟子……”白起在旁表情古怪地說道。
要說秦軍當(dāng)中誰對蒙仲的底細最了解,恐怕也就只有白起了。
“原來是三位圣賢的高足,有意思了……”嘖嘖稱贊兩聲,司馬錯將蒙仲的書信轉(zhuǎn)交給他的近衛(wèi),囑咐其好生保管。
見此,白起表情古怪地說道:“那蒙仲寫信羞辱國尉,國尉非但不氣,還留著他的這封書信?”
聽聞此言,司馬錯笑著說道:“他用書信激我,說明他對老夫有所顧慮,這是好事啊。至于他這封書信嘛……寫得確實是好,老夫看完后精神抖擻、血脈噴張,自然要妥善保留,待日后倦乏時,可以用來提神……”
“……”
白起嘴角牽了牽,稍稍有些佩服司馬錯的心胸,或者說城府。
而此時,那名返回的秦卒又說道:“那方城的主將,亦對白左更寫了封信。”
“哦?”
白起聞言有些意外。
要知道,蒙仲給司馬錯寫信,是因為司馬錯先寫了一封信給蒙仲,但白起可沒有寫信給蒙仲,沒想到蒙仲還是給他寫了封信。
這讓白起……怎么說呢,稍微有些高興。
然而,待看到蒙仲那封信的內(nèi)容時,白起就高興不起來了,因為上面只寫了一句話:你當(dāng)初說,待下次來時,必破方城,指的便是這回么?
看到這一行字,白起頓時間滿臉漲紅,咬牙切齒,比方才的司馬錯還要更甚。
他豈會看不出來蒙仲這是在嘲諷他仰仗司馬錯的兵力?
而司馬錯此時亦注意到了白起的異狀,瞥了幾眼白起手中的書信,可還沒等他說什么,就見白起惱恨地瞪了他一眼,滿臉憤色地轉(zhuǎn)身離去。
不得不說,本來這兩日白起時不時還會跟司馬錯說幾句,然而這封書信,卻讓白起與司馬錯稍有緩解的關(guān)系,再次回到了冰點。
哪怕司馬錯也意識到了那蒙仲的詭計,直言不諱地指出此乃蒙仲的離間計,但白起還是一言不發(fā)。
其實想想也是,以白起的智慧,難道就看不出這是蒙仲的離間計么?但不得不說,蒙仲在信中的那幾行字,恰恰戳中他的痛處。
被自己認可的宿敵看不起,還有比這更糟糕的羞辱么?
至少在白起看來,沒有!
轉(zhuǎn)眼到了十月初五,秦楚聯(lián)軍還是未能建造營寨,雖然軍中士卒歇息的兵帳已搭建完畢,但用來建造營壘的木頭卻是奇缺,逼得司馬錯只能下令士卒掘土為墻,建了幾道土墻,將十六萬秦軍囊括其中。
但平心而論,這些高不過半丈的土墻,防御能力著實難以讓人放心,以至于司馬錯絲毫不敢放松夜間的守備,哪怕方城魏軍迄今為止并沒有對他們發(fā)動過一次偷襲。
營壘沒竣工,攻城的器械沒有打造完畢,但方城周邊農(nóng)田里的稻谷,卻即將成熟,這意味著秦魏兩軍或?qū)⒃诮绽镎归_一場野戰(zhàn)——當(dāng)然,前提是駐扎在方城內(nèi)的魏軍敢出城。
蒙仲敢么?
他當(dāng)然敢!
為此,他召集了蒙遂、蒙虎、華虎、穆武、武嬰等一干軍司馬與佐司馬,制定了應(yīng)對秦軍搶糧的策略。
初五的夜里,大概戌時前后,有秦軍的斥候急匆匆地向主帥司馬錯稟報,說方城城外遍布火把,那些魏軍或在加緊搶收田里的稻谷。
聽聞此言,司馬錯心中暗喜。
要知道,他本可以立刻就下令搶糧,但他并沒有那么做,目的就是為了引出城內(nèi)的魏軍,以便于當(dāng)魏軍搶收糧食時,他秦軍能給予其重創(chuàng)。
而眼下,方城那邊在忍了幾日后,終于按耐不住。
“大概有多少魏軍?”司馬錯問那名斥候道。
斥候搖搖頭:“不計其數(shù),火把繁多仿佛天上的星辰。”
『這最起碼也有成千上萬了吧?』
聽了斥候的話,司馬錯稍稍一估測,旋即立刻派人召來麾下部將晉鄺,吩咐道:“據(jù)斥候來報,方城試圖趁夜色搶收田里的谷物,老夫命你率兩萬軍隊立刻奔往方城一帶,一方面搶收糧食,能搶多少算多少,一方面趁機進攻魏軍。……必要時可以放棄搶糧,但務(wù)必要趁機給予出城的魏軍重創(chuàng)!”
“喏!”晉鄺抱拳而去。
隨后,司馬錯又立刻向全軍下令,叫每一名秦卒都做好應(yīng)戰(zhàn)的準(zhǔn)備。
倘若此番晉鄺能給予出城的魏軍重創(chuàng),那么他會立刻聯(lián)合十萬楚軍一起攻城,哪怕他秦楚聯(lián)軍目前就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攻城長梯。
大約亥時前后,秦將晉鄺率領(lǐng)兩萬秦軍奔至方城一帶。
隔著老遠,晉鄺便看到方城城外的農(nóng)田中遍布火把,儼然魏軍正在趁機搶收糧食。
見此,他立刻召來部將鄭因、范布二人,對二人下令道:“鄭因率五千人搶收糧食,范布隨我一同趁機掩殺魏軍!”
一聲令下,兩萬秦卒分作兩支,五千人就近收割糧食,而另外一萬五千人,則在晉鄺、范布二人的率領(lǐng)下,沿著東西兩側(cè)稻田間的大路,直奔方城城下。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道路兩旁的稻田中齊刷刷地竄起無數(shù)魏卒,旋即,鋪天蓋地的箭雨籠罩在了秦軍的頭頂。
一時間,有許多秦軍士卒紛紛中箭倒地。
『伏兵么?』
秦將晉鄺皺了皺眉,倒也不感覺意外,振臂高呼道:“莫要驚慌,與魏軍交戰(zhàn)即是,方城兵少,注定不是我軍的對手!”
聽了這話,他麾下的秦軍亦鎮(zhèn)定下來,紛紛展開了反擊。
一時間,兩萬秦卒與不知數(shù)量的魏軍在稻田中展開惡戰(zhàn),踐踏了稻谷無數(shù),別說魏軍,其實秦卒亦為此感到無比的可惜。
但相比較搶糧,自然還是殺敵更為重要。
“報!西側(cè)遭到襲擊!”
“報!東側(cè)遭到襲擊!”
期間,時而有麾下軍隊遭到偷襲的稟報,傳到秦將晉鄺的耳中。
他漸漸地感覺情況有點不對勁。
不是說魏軍正在試圖搶收糧食么?雖說必然設(shè)下防備他秦軍的伏兵,可這伏兵的數(shù)量,未免也太多了吧?
他皺著眉頭觀望四周。
雖然在夜色之下,縱使借助火把的光亮亦看不到多遠,但他卻能清楚地聽到,聽到對面魏軍那些憤怒的咆哮。
“這些可惡的秦人,是他們摧毀了我等的故鄉(xiāng),迫使我等背井離鄉(xiāng),投奔方城,可即便如此,這些秦人還是不放過我等,我等豈能容許第二個故鄉(xiāng)被這些秦人摧毀?!”
“不能容忍!不能容忍!”
“諸位,方城的背后即是葉邑,那里有我等的老父、老母、兄弟妻兒,豈能叫這些秦人再次威脅到我等的至親?”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殺——!”
仿佛四面八方,漫山遍野,到處都是魏軍的咆哮與怒吼。
『不對……這個人數(shù)不對……難不成方城是全軍出動了么?』
晉鄺越聽越心驚,因為據(jù)他估測,那些從四面八方而來的魏軍,人數(shù)絕對不少于他們,甚至于,可能比他們還要多,多得多,就仿佛,方城內(nèi)的所有魏軍此刻傾巢而動。
更要命的是,那些從四面八方殺來的魏軍,并無手持火把,這意味著魏軍在暗,他們在明,他們根本不知周圍到底潛伏著多少魏軍。
『難道方城今晚搶收糧食的行動,僅僅只是誘敵之計么?』
晉鄺越想越不對,而他麾下的秦卒,面對著四面八方的聲音,亦是驚慌失措,以至于這兩萬秦軍其實仍有九成多的兵力,但士氣卻大受影響。
“撤!撤!撤!”
因?qū)λ闹芤鼓幌碌那闆r一無所知,晉鄺亦失去了平常心,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他并不知曉,其實在此之前魏軍對他麾下軍隊的攻勢,只是雷聲大雨點小,雖然聽上去聲勢嚇人,但大多數(shù)魏軍士卒只是躲在夜幕下大喊大叫而已,真正與秦軍接戰(zhàn)的,其實只有數(shù)千名魏軍而已。
當(dāng)然,數(shù)千名魏軍,也正是方城目前最中堅的力量,當(dāng)初白起口中的“中駟”。
然而晉鄺卻因為視線受阻的關(guān)系,看不清楚他麾下軍隊的具體傷亡情況,誤以為是方城傾巢而動伏擊他們,慌忙下令撤兵,這卻給了魏軍趁機追殺的機會。
“殺光秦人,保護方城!!”
隨著一陣仿佛轟雷般的喊聲響起,此前藏匿于夜幕下的魏軍,通通上前追趕秦軍,展開了對秦軍的追殺。
哪怕是那些僅經(jīng)受過數(shù)個月的操練,手上尚未沾染鮮血的楚人新卒們,此時亦敢放開膽子追擊秦軍,趁機殺死一名名倉皇逃離的秦卒,一舉邁過了新卒踏上戰(zhàn)場后,最艱難的心理上的難關(guān)。
而此時在秦楚聯(lián)軍的主營,司馬錯亦收到了晉鄺派人求援的消息,心中大感驚愕。
對面的方城,一上來就全軍出動?
沒這么打仗的吧?
先定個小目標(biāo),比如1秒記住:書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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