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峻中好奇問了句：“他學(xué)什么專業(yè)的？”
    “商科。”方若寧回答完畢，頓了頓又說，“他并不是那種死讀書的人，他喜歡運動，愛看書，是軍事迷——我想，軍事方面的書籍看多了，應(yīng)該會懂得偵察與反偵察吧？”
    褚峻中原本依然覺得“死而復(fù)生”這種事不可能的，但現(xiàn)在聽完這些話，他又再次堅信方若寧的判斷，“好，我知道了，我會繼續(xù)調(diào)查的，你先忙你的吧，有新消息我再告訴你。”
    方若寧快掛電話時，褚峻中突然又叫住她，“若寧！”
    “怎么了？”
    “既然你越來越懷疑趙林朗還活著，那么，你這些日子的錯覺可能并不是錯覺了。”
    方若寧頓時毛骨悚然，“什么意思？”
    “你們在機場遇上了，他如果真是趙林朗，肯定認(rèn)出你了，說不定，他已經(jīng)跟上了你，也可能……在暗暗調(diào)查你這幾年的生活，我還是覺得，這件事你跟霍先生說一下比較好，我總感覺，這個趙林朗不是什么好人。”
    方若寧聽完，整個人久久呆著，失去了反應(yīng)。
    這幾天，她一直想著調(diào)查當(dāng)年的事，在沒有拿到確鑿證據(jù)之前，還沒敢這么大膽地想過。
    現(xiàn)在，被褚峻中一提醒，她頓時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如果她的錯覺沒有錯，今天在街上看到的那半張臉就是趙林朗，那么……他一直暗暗跟蹤自己到底是為什么？
    這件事變得撲朔迷離，也讓她心里越來越恐懼。
    正如褚峻中之前所言，可能事實真相會非常丑陋不堪，甚至充斥著人命和血腥。
    再次啟動車子回到主路上，她下意識看了看后視鏡，確定沒有可疑車輛跟蹤，緊張的心臟才稍稍放松一些。
    腳下暗暗用力，她加快車速朝著醫(yī)院駛?cè)ィ幌朐琰c見到霍凌霄。
    到了醫(yī)院，霍凌霄見她臉色不太好，擔(dān)心地摸了摸她的額頭，皺眉問道：“怎么了？不舒服嗎？臉上沒什么血色。”
    方若寧心里不安極了，可又說不上來到底在害怕什么，就算趙林朗跟蹤她，她相信也不會是加害，可她心里就是莫名地恐懼驚慌，不知為何。
    男人的手伸上來，溫溫?zé)釤岬匾黄椴蛔越赝嶂槪惺苤捏w溫，可似乎這樣還不夠，她索性張開雙臂抱著男人，不顧這是在醫(yī)院走廊，緊緊抱著他，伏在他胸前。
    霍凌霄皺眉，英俊剛毅的臉色布滿疑慮，又低頭溫柔地問：“到底怎么了？”
    心里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再度興起，他拖著懷里的女人到一邊長凳上坐下，把她的臉從胸前挖出來，“若寧，你這些天是不是瞞著我什么事？”
    兩人目光對上，方若寧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懷疑跟擔(dān)憂，心里猶豫起來。
    褚峻中說，讓她把這件事跟霍凌霄講講，她也想，可出于種種考慮，她還是不知如何開口。
    臉頰在他掌心微微搖了搖，她重新抱住男人，躲開他敏銳的視線，“沒什么……只是想抱抱你，我知道你心里肯定難受，可又要強撐著，我心疼，抱抱你，你會好受一些。”
    男人低頭在她鬢角吻了吻，猶不放心，“真的沒事？”
    “真得。”她一副很累不想多談的樣子，霍凌霄也不舍得再追問下去，只想著等這段時間忙完，如果她還是這幅樣子，他再好好調(diào)查下，看她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煩。
    耳朵貼著他的心臟，鼻端嗅著他的氣息，方若寧覺得格外舒服，格外滿足，忍不住閉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了。
    霍凌霄低頭看著，責(zé)備道：“既然這么累，為什么不在家里，非要過來，晚上在醫(yī)院睡不好的。”
    “沒關(guān)系，有你陪著，我就滿足了。”她淺聲囈語。
    見她格外依賴自己的樣子，霍凌霄心里同樣滿足，忍不住在她綿軟嫩滑的臉上捏了捏，“還學(xué)會說甜言蜜語了。”
    “那是，也不看看師出誰家。”
    霍凌霄本來心情很沉重，很悲痛，可這會兒被她幾句話一調(diào)侃，薄唇止不住勾起笑意，抱著她越發(fā)當(dāng)做寶。
    夜?jié)u漸深了，霍凌霄安排了一間休息室，讓方若寧去睡會兒。
    她迷迷糊糊地抬頭，揉了揉眼睛，“現(xiàn)在幾點了？”
    “凌晨一點，在這里坐一夜不行的，你去躺著睡會兒，我進去看看老爺子，如果情況穩(wěn)定，也去睡會兒。”
    “嗯，好吧。”
    有個值班護士過來，帶著方若寧先離開ICU病區(qū)了，霍凌霄打起精神，又去了病房里。
    原本，他以為老爺子還昏迷著，誰知坐下一看，爺爺居然是半昏半醒的狀態(tài)。
    心里微微一驚，他連忙壓下身，低聲喚了句：“爺爺，您醒了？感覺怎么樣？”
    許是聽到了聲音，老爺子半耷拉的眼皮又漸漸抬起來，而且一雙渾濁的老眼比白天看著還有了些神采。
    “凌霄……”老爺子干枯的嘴唇蠕動，發(fā)出聲音。
    霍凌霄心里鈍鈍地痛，喉嚨更像是堵著一團重物，壓得他發(fā)聲都不順暢：“爺爺，我在，我是凌霄。”
    “凌霄……這幾天，辛苦你了——”
    老爺子手指動了動，抬不起來，霍凌霄趕緊握住老人家的手，那雙手已經(jīng)沒了什么溫度，他心里的痛越發(fā)劇烈，知道老人家已經(jīng)燈枯油盡了。
    “我雖然昏迷著……但有感覺，是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不是，我爸跟二叔還有姑姑他們，每天都過來看望您的，只是ICU病房不允許那么多人進來，還有凌淵凌濤凌海凌雪他們，工作很忙，但也每天都過來看望您的……爺爺，我們都記著您……”
    老爺子閉了閉眼，口氣很淡，“生老病死……沒什么奇怪的，你奶奶六十多歲就走了，我活到這個歲數(shù)……知足了。”
    老爺子的精神氣比上午那會兒還好，說話言辭也清楚了些，“現(xiàn)在……是幾點了？”
    “凌晨一點多……”
    “凌晨一點多啊……我記得，你奶奶那會兒離開，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
    霍凌霄強忍著眼中的淚水，高大挺拔的腰背都佝僂下來，暗暗深呼吸：“是……奶奶離開時，我跟您一起守在床邊……”
    “凌霄……你是孝順的孩子，雖然話最少……可是，感情，都放在心里……最實在……”
    老爺子顯然知道自己快要離開了，絮絮叨叨不停地說話，“這么多孩子中……我對你管教，最為嚴(yán)格……是因為，你最有出息……我知道，這些年你辛苦了……原本我想，給你找一門好親事，沈家那姑娘，我是想，讓她跟你在一起的，我看得出來，那丫頭喜歡的人，也是你……可你啊——”
    霍凌霄眸光沉沉，認(rèn)為這些話說來沒什么意義，但也不好阻止老爺子，只能回應(yīng)：“爺爺，我現(xiàn)在過得很幸福。”
    沈君怡喜歡他，這事他知道。只是他堅決地表明立場之后，對方一氣之下也不知怎么想的，跟凌淵在一起了，而且兩人很快有了孩子，不得不奉子成婚。
    可畢竟沒有感情基礎(chǔ)，再加上沈君怡跟他的尷尬關(guān)系，還有她出身行伍的特殊身份，婚后很少在霍家生活，聚少離多，很快消耗掉那點稀有的感情，分道揚鑣了。
    他知道，這一直是爺爺?shù)男牟　?br/>     沈君怡是爺爺老戰(zhàn)友的孫女兒，他除了替凌淵惋惜外，更覺得對不起老戰(zhàn)友。
    “爺爺，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別再自責(zé)了。”
    “那丫頭……心眼太多，心思太深……”
    老爺子話題轉(zhuǎn)得快，霍凌霄愣了下才明白這話是形容若寧的，當(dāng)即面色一怔，忍不住替妻子說話，“爺爺，不瞞您講，她當(dāng)年生下軒軒，是有苦衷的。”
    “您之前派人調(diào)查過，知道她早戀，難道就沒查出那個男生是誰么？”
    “他是給凌淵捐出心臟的那個志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