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br>　　李玉眼看著倆人從他車前走過，他一手緊緊握著方向盤，牙齒咬得咯咯響。</br>　　就在兩人要從他車前經(jīng)過的時候，他突然擰開了遠(yuǎn)光燈。</br>　　倆人都給這近距離的強(qiáng)光嚇了一跳，一時眼睛都無法睜開，雙雙用手遮住了眼睛。</br>　　李玉下了車，砰地一聲帶上了車門。</br>　　光線太強(qiáng)，倆人勉強(qiáng)能看出來下車的是個男的，白新羽“操”了一聲，“哥們兒，你不是故意的吧。”</br>　　直到李玉走到他們面前，倆人才看清楚來人是誰。</br>　　簡隋英臉色微變，冰冷地看著他。</br>　　李玉深深看著簡隋英，眼中帶著隱痛，他雙手直抖，艱澀地開口，“簡隋英，你身邊是不是一天都不能沒有男人。”</br>　　話音剛落，一個大耳刮子就扇到了他臉上。</br>　　這下子卻不是簡隋英打的，而是白新羽。</br>　　白新羽擼起袖子，挑釁地瞪著他。他本來就想教訓(xùn)教訓(xùn)簡隋林和李玉，給他哥出出氣，現(xiàn)在人正好送上門兒來了。其實(shí)要是個膀大腰圓兇神惡煞的主兒，他還未必有這么大的膽子，可是李玉這樣俊秀小白臉型的，他壓根兒沒放在眼里。</br>　　李玉愣了一下，他還沒先動手，這個傻逼居然敢打他。</br>　　李玉慢慢扭過頭，剛想還手，但看著白新羽，一瞬間就覺得眼熟。他皺著眉，仔細(xì)辨認(rèn)著這個人的長相，然后恍然大悟，這人竟然是簡隋英的表弟。</br>　　他一時根本忘了發(fā)怒，反而慶幸大過年的簡隋英沒有找哪個小鴨子陪他。可是他轉(zhuǎn)念想到了簡隋英的另一個弟弟，臉色又沉了下來。</br>　　白新羽已經(jīng)擺好了架勢等著他還手，結(jié)果看著李玉表情一會兒放松一會兒緊繃，愣是不動手，他只能防備地看著他。</br>　　簡隋英拍了拍白新羽的肩膀，“回去吧。”</br>　　“哥……”白新羽不甘心就這么回去，他還沒表現(xiàn)呢。</br>　　李玉上前一步，擋住簡隋英，“簡哥，我誤會了，對不起。”</br>　　簡隋英嗤笑道：“我稀罕？滾吧，大過年的別給我添堵。”</br>　　李玉早知道見了面簡隋英必然要惡語相向，可心里還是一陣難受。</br>　　“我，我來給你拜年的，我在這里等你一天了，簡哥，讓我跟你過個年吧。”</br>　　簡隋英充耳不聞，徑直往回走。</br>　　李玉趕緊把車熄火，然后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后面。</br>　　白新羽也不知道這鬧得哪出，總覺得他哥跟這小白臉關(guān)系有點(diǎn)不太對勁兒。</br>　　簡隋英走得急，感冒還沒好，就咳嗽了幾聲，白新羽看不下去了，扭身推了李玉一把，惡聲道：“我哥不想搭理你，你別跟著行不行。你到底要干什么呀，你和小林子那么坑我哥，還有臉給我哥拜年，你算哪根蔥啊。”</br>　　李玉沉默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眼給白新羽看得硬打了個寒戰(zhàn)。李玉的眼神非常地頑固，就好像不讓他跟著他能撲上來咬人似的。</br>　　白新羽現(xiàn)在雖然身強(qiáng)體壯，對自己的身手自信了不少，但是他剛?cè)ゲ筷牭臅r候，頭兩個月凈挨揍，練就了通過氣勢判斷什么人不好惹的能力，這個時候略有些打怵。但是他再也不愿意在他哥面前表現(xiàn)得像個孬種了，他也想讓他哥刮目相看一回，這時候就一挺腰板兒，擋在了李玉面前，“沒看我哥煩你呀，趕緊滾吧。”</br>　　李玉沉聲道：“我只是想跟簡哥一起過個年。”</br>　　白新羽皺眉道：“你有病啊，我哥才不想跟你過年。”</br>　　李玉繞過他就要跟上簡隋英。</br>　　白新羽一手揪著他衣服的前襟，一個過肩摔把李玉撂倒在地。摔完了他得意地嘿嘿直笑，這招他用得最順手了。</br>　　李玉悶哼了兩聲，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br>　　他眼看著簡隋英已經(jīng)走進(jìn)了小區(qū)的大門，聽不見他們的聲音了，他才竄了起來一把扣住了白新羽的脖子，他眼里迸射著寒光，在他耳邊一字一頓地說，“叫白新羽對嗎？我只是想跟他呆一會兒，一會兒就行，別攔著我，現(xiàn)在誰他媽都別攔著我。”李玉一把把白新羽推倒在地，然后拔腿朝小區(qū)內(nèi)跑去。</br>　　白新羽在原地蹲著直咳嗽，嘴里雖然說不出話，心里已經(jīng)把李玉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br>　　小區(qū)綠化做得非常好，樹木層層疊疊，跟個小迷宮似的，不熟門熟路的剛來保準(zhǔn)得迷路。李玉追上簡隋英，攔在他身前。</br>　　此時的簡隋英，看他的眼神，只剩下冷漠和不耐，李玉常常懷疑，那個帶著溫柔熱切的眼神在他的人生中隨意進(jìn)出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存在過。</br>　　簡隋英回頭看了看，發(fā)現(xiàn)白新羽不見了，他冷道：“你把他怎么了？”</br>　　李玉抿了抿嘴，“沒怎么……”</br>　　簡隋英想想自己那個倒霉弟弟，還是決定回去找他。</br>　　李玉死死拉住他的胳膊，啞聲道：“簡哥，我做錯了很多事，你想怎么報復(fù)我都行，但是你別不理我。”</br>　　簡隋英看著他，突然笑了一下，那笑容在李玉看來，尤為殘酷。</br>　　簡隋英這輩子，見到各種各樣愛慕的眼神，他認(rèn)得出李玉眼里寫著什么。李玉這個人，從前從不這樣看他，他知道那時候的李玉，是不屑裝出喜歡他的樣子的，他甚至不屑于裝，自己依然會圍著他身前身后的轉(zhuǎn)悠。</br>　　如果李玉僅僅是不喜歡他，他再怎么犯賤也是他自找的，可是這個狼崽子憑什么一邊享受著他，一邊挖坑讓他往里跳呢。</br>　　可笑的是如今他看出了李玉眼里對他的渴望，他卻不想要了。</br>　　簡隋英笑道：“李老二啊，你說我他媽除了喜歡過你，我簡隋英還欠你什么？”</br>　　李玉用力呼吸了下，“你不欠我，是我欠你，簡哥，是我欠你，你給我一個還你的機(jī)會。”</br>　　“既然我不欠你，你能不能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讓我消停的過日子？”</br>　　“不能，簡哥。”李玉的眼圈紅了，“你不能讓我離不開你了，然后你再不要我。”</br>　　“你還真說對了，你看不上我的時候，我要放棄了，我多丟人啊。現(xiàn)在看你這幅德行，你可真給我長臉，你難受嗎？你喜歡上我了？你早干嘛了？啊？李老二？你他媽早干嘛了！”最后一句話，簡隋英吼出來的時候，都覺得它帶出了一口心頭血，喉嚨里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兒。</br>　　李玉顫聲道：“是，我是喜歡上你了，只要你覺得痛快，你想怎么對我都行，你不是想上我嗎，你來呀，老子他媽隨你玩兒還不行嗎！但是你不能不要我，簡隋英，是你先來招惹我的，你別想就這么甩掉我。”</br>　　簡隋英咬牙切齒地說，“我簡隋英要什么樣兒的沒有，你李玉有什么了不起？老子玩兒夠你了，老子嘗膩歪了要換人了！”</br>　　李玉顫抖的手從衣服里掏出一條項鏈，項鏈上掛著兩枚男士對戒，簡隋英在看到戒指的瞬間，臉色就變了。</br>　　李玉把兩枚戒指拿到他眼前，低吼道：“這個呢？簡隋英，你嘴里有沒有一句真話！我們曾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我們走到這一步了！簡哥，我求求你，別放棄我，我做錯了事，你給我一個改的機(jī)會，你損失的一切，我加倍還給你，我求你，你別放棄我。”</br>　　身邊的草叢傳來了不小的動靜，倆人同時轉(zhuǎn)頭，白新羽一臉驚詫與尷尬地看著他們。</br>　　昏暗地光線下，簡隋英的臉色異常憔悴，他揮開李玉的手，低聲道：“別太給自己臉了，我不過買來玩玩兒。”</br>　　李玉緊緊攥住了戒指，就像在攥住自己的心，防止它破裂，他睜著赤紅的眼睛，想從簡隋英臉上看出一絲情緒的裂縫。</br>　　但簡隋英把臉轉(zhuǎn)開了。</br>　　有了白新羽在場，倆人都無法繼續(xù)說下去。</br>　　白新羽張了張嘴，瞪著眼睛看了李玉一眼，走到他哥身邊，“哥，咱們上樓吧。”</br>　　簡隋英點(diǎn)了點(diǎn)頭，朝電梯口走去。</br>　　李玉看著他明顯消瘦了不少的背影，心里酸楚的無法用言語形容。</br>　　白新羽道：“你跟我哥是那個關(guān)系？”</br>　　李玉把戒指塞進(jìn)了衣服里，沒說話。</br>　　白新羽撇了撇嘴，“別說，你長得還真是我哥稀罕的類型，不過你人品太差了，你配不上我哥。”</br>　　李玉抬起蒼白的臉。</br>　　白新羽瞪了他一眼，“我哥你別看他飛揚(yáng)跋扈的，可是家里每個人他只要能照應(yīng)，絕對是責(zé)無旁貸的。我以前覺得他對我太嚴(yán)，現(xiàn)在我才明白他都是為我好。就連小林子和他那個媽，我哥雖然恨他們恨得不得了，小時候總說以后要把他們趕出去，可是你看，我哥當(dāng)家多少年了，他們過得好好的，好到小林子那個小畜生反過來咬我哥一口，他的良心都被狗吃了。”</br>　　白新羽越說越忿然，李玉越聽越心痛。</br>　　他看著眼前這個和之前判若兩人的白新羽，想起自己曾經(jīng)嘲弄簡隋英做事夠狠，現(xiàn)在才明白簡隋英雖然生氣，卻依然在為這個弟弟著想。</br>　　回想起他和簡隋英從最初的相遇到今天這副局面，他總看到簡隋英霸道無賴、專橫傲慢，卻忘了看這個男人對親人加倍關(guān)護(hù)，對他一往情深的一面。</br>　　李玉也直到這一刻才幡然醒悟，為什么簡隋英要用那種專制和不可一世的傲慢姿態(tài)蔭庇著親戚和晚輩，也許是因?yàn)椋腥硕家克瑓s沒有人能讓他依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