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因為懼怕將這件真相說出來會破壞了自己的名聲，而且人死了也沒有法子挽回了，就隨便找了個借口說是她留在這兒不詳，讓人把小寡婦的尸體抬到了亂墳崗埋了。
    只是自從賣掉了寡婦的尸骸，我們村子里的寧靜就從此被打破了，現(xiàn)實那場大旱隨著引起了瘟疫，村子里瞬間就少了一半兒的人口。
    然后，當(dāng)活著的人將那些尸骸埋進亂墳崗里的時候，卻聽到亂墳崗里有人哭泣的聲音，再后來，幾乎是每個夜晚，村里頭都會發(fā)生怪事兒。
    老身只好又炒了一次米，算出是那個小寡婦作祟，而且她被埋葬了之后竟然在棺材里產(chǎn)子，成了子母兇。
    老身知道這事兒是再也瞞不住了，這才通知村子里的人把房子改成這樣，這‘之’字形也算是有講究，能夠抵御些污穢，老身的祭壇也設(shè)在了村子中間兒，希望能夠暫且壓一壓那子母兇的厲害。
    但是老身終究難以壓制住那子母兇，村子里的人不斷的被子母兇殘害，直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到百十人殘存了。老身希望判官您能夠幫幫我們，也算是盡了善事了……聽那老婆子這么說，我也沒有理由推辭。
    剛剛在那個老婆子講述故事的時候，我專注的望著那老婆子，不經(jīng)意間瞥了站在一旁的她閨女一眼，渾身竟然起了一個激靈！那女子的眼神充滿了怨毒，仿佛要將我撕裂一樣。
    而且，她的肚子好像也比之前要大了許多……那炒米婆子身后那團污濁的黑影，此時在她衣袖之中搖曳，我抽出生死筆，筆鋒一揮，還未攻擊那黑影子便疏忽之間消失了。
    炒米婆子長舒了一口氣，好像全身輕松了很多的樣子。我有些不解，因為炒米婆子雖然不是正統(tǒng)術(shù)士，但也該能察覺到身邊的鬼怪妖魅然后驅(qū)逐之，怎么這個婆子連一個小鬼跟了她這么久都發(fā)現(xiàn)不了？
    “婆婆，你可知剛剛有東西跟著？”我問道，那婆子臉上閃過一絲難堪：“知道是知道的，它跟了我許久了，但是我又怎么能驅(qū)除的掉？這人是我害死的，它要我償命也算是我的業(yè)報了，只求放過村里的人……”
    聽炒米婆子這么說，我也嘆了口氣，要說這小寡婦的死是一場誤會，但死的方式也太慘烈了一點兒，而且還在墓中產(chǎn)子。
    這嬰靈眼看著自己就能夠轉(zhuǎn)世成人了，但是卻突然被害死，這怨毒哪兒能少了，估計就是嬰靈控制著寡婦，一次次來村里報復(fù)……
    “今天天色晚了，你們還沒吃飯吧，先到婆子家吃點兒東西去吧。”那個炒米婆婆如是說道，黑子早就餓壞了，他點點頭，然后拉著我就跟那婆子往家走。
    但是我這一路卻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婆子的閨女。
    她剛剛眼神里散發(fā)出的煞氣只是轉(zhuǎn)瞬間，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但那瞬間的陰戾實在是令人不寒而栗，那眼神，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兒能夠流露出來的。
    我跟黑子隨炒米婆婆回到了她的屋子里，那間屋子終年彌漫著一股霉腥味兒，看來是建在了陽光常年都曬不到的地方。
    雖說神婆炒米問卦是有違世間常理，但也并不是什么陰邪的術(shù)法，為什么要在這樣黝黑不見天日的地方進行？
    我心里存了個疑問，但卻沒有說出口，當(dāng)上菜的時候，我看到一桌菜肴都黑乎乎的，鍋里也不知道是什么肉，而且一股子撲鼻的腥臭味。
    我沒有動筷子，黑子也沒了胃口，炒米婆子看著那菜直搖頭，卻只有她閨女吃的香甜，就像是幾輩子都沒有吃過飯一樣狼吞虎咽的吃著……
    我沒有食欲，索性盯著那女人看。她身上干瘦，但是肚子卻極大，里面隱約像是有東西在蠕動一樣，炒米婆子看向自己閨女的眼神很是復(fù)雜，有厭惡反感，也有打心底的憐惜同情。
    突然，我看到那女人吃著吃著，突然漏了一勺兒米飯掉到地上，那一小團黑乎乎的米飯竟然一下子從地上消失了，就像是被什么東西拿走了一樣……
    看到這兒，我也算是明白了那炒米婆子的顧忌所在，她明明可以收了那母子兇，但是卻遲遲沒有動手，只是布了個陣阻擋它們危害村里的人，正是因為那母子兇之中的小的正在她閨女的肚子里！
    “你難道就打算一直這樣么。”我突然間開了口，那閨女吃的正香，滿嘴里都塞滿了黑乎乎的米飯團子，還有菜肴，那污濁的油水順著她的腮幫子留下來，染濕了胸前的衣襟。
    那女人聽我說話，猛地睜開了眼睛死死盯著我，那種眼神又一次的出現(xiàn)了。
    炒米婆子愣了一下，然后輕輕的哀嘆了一口氣：“判官你也看出來了，這小寡婦生的怨靈附上了我閨女的身子，但是我不這樣又能夠咋辦呢，難道要老婆子我殺了自己的閨女不成！”
    她一邊說，一邊長長嘆了一口氣，神情哀怨的就像是寧愿自己替代女兒受苦。
    看到炒米婆子這樣的神情，我突然冷笑了一聲。“婆子，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我兩人都已經(jīng)心知肚明，還裝什么！？”
    從剛剛我遇見這母女兩個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有一股陰氣纏繞在兩人周圍，所以我才會將她們母女兩個當(dāng)做是冤鬼。
    可是那陰氣雖然一直縈繞在炒米婆子身旁，甚至棲息進她的衣袖之中，為的似乎就是讓她陽火虛微，邪氣入體，但是卻因為炒米婆子問卦通神，所以邪氣沒有辦法進她的身。
    倒是她女兒，剛剛沒有光火的時候我還沒有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在燈光下一看，她不僅眼神中時而露出些怨毒的神色，而且臉色更是憔悴枯黃，眼睛深深的洼陷下去，雙頰緊貼顴骨，瘦的就像是一個骷髏一樣。
    而且她剛剛將一團飯丟到地上，很快就被什么東西銜走吃掉了，那是在養(yǎng)鬼仔。
    身邊有鬼仔的人會在吃飯的時候?qū)埵车袈湟稽c到地上，供小鬼吃掉，供養(yǎng)小鬼會給人帶來很多的好處，雖然這樣逆天的行為會遭到報應(yīng)，但是遠遠不該是這女人這樣落魄至此。
    “判官，你這話是啥意思？”炒米婆子聽到我說了剛剛的話，原本一張皺巴巴的臉上還滿是哀傷難過，但是現(xiàn)在立即就充滿了戒心敵意。
    那個埋頭吃飯的閨女也已經(jīng)直勾勾的抬起頭望著我，她嘴邊兒滿是飯粒兒，那些烏黑色的油脂糊的滿臉都是。
    “首先，炒米婆子，要是你真的是因為吃了葷腥但是自己不知道，那么這么多年也算是白活了，你姑娘就算是再不懂關(guān)于占卦的戒律，也不至于會糊涂到這一點。
    你要扯謊也該找個像樣點兒的理由吧，還真把我當(dāng)小孩子一樣糊弄了？”我?guī)е鴰追中σ庹f著，然后慢慢從腰間抽出了生死筆。
    “還有，退一萬步，就算是你真的誤算，導(dǎo)致了那個小寡婦的死，她要報復(fù)，你也完全是有能力將它驅(qū)除的。
    我記得炒米問卦的祭壇應(yīng)該是至圣之地，還有用的糯米也算是有靈性的東西，所以就算是旁人保不住，你自己的姑娘你是萬萬不會保不住的。
    再說，她已經(jīng)被尸煞附身了，你還喂她吃尸油做的東西，真真是害怕你姑娘被身子里的臟東西禍害的不夠慘啊。還是說。她根本就不是你的親人？
    這整個村子被布置成了之字形，一開始我并不明白這之字形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剛剛突然想到，我們經(jīng)過那個亂墳崗的時候，隱約看到亂墳崗里的招魂幡也被排成了某種形狀，現(xiàn)在想想，要是我沒有想錯的話，那應(yīng)該也是一個之字形，跟村里的是對應(yīng)的。”
    我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其實心里也沒有多少底兒，這樣的事情我也從來沒有見過，沒聽說那個問卦的術(shù)士會殺人的……
    “嘿嘿嘿，你也看出來了？那是個陰八卦啊。”炒米婆子臉上的表情陡然一變，一張已經(jīng)沒有幾個牙的口中發(fā)出一陣陰戾的笑聲。
    “你猜的沒錯兒，那些事情的確是我策劃的，那個寡婦的死也不是意外。不過這個倒真是我女兒，她是陰年陰時所生，命格無陽是養(yǎng)鬼最好的容器，而那個嬰兒又是即將出世卻慘被殺害的嬰靈，我用她的血養(yǎng)這鬼，養(yǎng)成之日定當(dāng)可屠戮萬人赤地千里。
    老身本來沒以為會遇到你的，原本再過幾日，就功德圓滿了，誰知到半路上殺出一個判官來，不過來了就來了，老身也沒什么好怕的。老身做了半輩子炒米婆子，這命是越算越算不透，索性來個逆天改命！”
    那個老婆子說到這兒，突然從懷里掏出了什么東西，往我跟黑子眼前撒去，我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用手抵擋了一下，但是黑子就沒這么好的運氣，那些黃色的濁液就直接撒在了黑子身上！
    瞬間，一股腐臭的氣味兒從黑子的身上傳出來，蔓延在了空氣。是尸油的味道！
    “黑子，快把沾了尸油的衣裳脫了！”我大喊著，但是顯然已經(jīng)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