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歷過此前日本進攻公共租界時候的場面，艾格也想到了會有這么一天。盡管維希政府是德國傀儡，日本人又跟德國是盟友，但相比起來，德國在歐洲的利益，顯然要大過在亞洲這邊。何況在中國，日本占領(lǐng)的地方已經(jīng)包圍了中國的各處租界。尤其在日本對英美宣戰(zhàn)以后，英美的租界早都被拿下了，上海孤懸的法租界如何能也長久不了。
    所以當日本人叩開了他的家門，將他們一家人全都趕出來，并且同其他法國人一起集中關(guān)起來的時候，他是有準備的，但他還是一時的無法接受。
    住的地方并不大，一家四口擠在一個房間里，吃的都不是什么好東西，甚至還吃不飽。這比起之前的生活，真是兩重天地。
    他一邊吃東西，一邊絮絮叨叨的念叨著不容易，感慨的看著王言：“王，我的朋友，真是太謝謝你了。如果沒有你，我恐怕回不到法蘭西了。這些該死的日本猴子，真不是東西。”
    王言坐在艾格的對面，笑呵呵的吐了口煙：“行了，你就慶幸去吧。當初那些公共租界的人，你又不是沒看到，現(xiàn)在你的條件不錯了。雖然也是集中管理，總好過真的抓到集中營去吧？”
    雖然法租界被日本人拿下，但是因為戰(zhàn)爭的關(guān)系，航路不暢，日本人不可能專門弄船把這些人送過去，法國那邊現(xiàn)在自顧不暇，也不可能專門弄船把這些人接回去。又不能放任這些人繼續(xù)自由的享受著，所以也就成了現(xiàn)在這樣，已經(jīng)關(guān)幾個月了。
    艾格嘆了口氣，問道：“有沒有打聽到什么消息？我們到底什么時候能離開這該死的地方？”
    王言搖了搖頭：“不知道，你就安心的呆著吧，反正也餓不死。”
    “我那么多的錢，還有我在法蘭西的酒莊，現(xiàn)在我卻要在這里住著破房子，吃著豬食？王，你現(xiàn)在跟歐洲那邊仍舊有生意往來，你跟日本人商議一下，我們自己出錢包船回去行不行？”
    “艾格，如果你真的想回去，別人我?guī)筒坏剑夷馨涯銈円患胰怂突厝ァＶ皇悄阏娴南牒昧嗣矗吭谏虾＃闶蔷滞馊耍瑹o非吃些苦頭。可要是回到了法蘭西，那你就是局內(nèi)人了。我們的老朋友，米切爾先生的處境可不是很好。”
    艾格沉默良久，但是動作卻沒停，吃著王言帶來的好酒好菜。
    王言可是真夠意思了，沒事兒就來看看艾格，定期讓人送許多吃的喝的。也是如此，才讓發(fā)福的的艾格維持住了身材。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原法租界的高官，王言都有關(guān)照。
    當然也不是白忙活，這些法國人自己的產(chǎn)業(yè)，雖然被日本人弄去了很多，但也有一部分落到了他的手里，基本上他送出去的錢都弄回來了。這并不是一筆好算的賬，畢竟王言也確實跟他們合作了，也確實是從中賺了不少……
    “那還是算了吧。”沉思許久，艾格終究還是慫慫的說了這么一句話。
    其實法國的情況他也知道，打的也挺狠。他回去，就是沒有職位，在家里呆著都害怕空襲，被炸彈炸的沒有全尸。相比起來，現(xiàn)在這樣就很不錯了，有王言偶爾使人送來的吃喝，也不用去參與戰(zhàn)爭。反正日本人不敢殺他們，也沒有別人來殺，還不用擔心空襲。
    他之所以總是說想要回去，就是想說說，吐吐槽罷了。如今王言真要給他送回去，他反而不愿意回了。
    王言笑呵呵的拍了拍手：“恭喜你，艾格，你做了正確的選擇。”
    艾格大口的吃肉，發(fā)泄著心中憤懣，他問道：“你不是都做警察局長了嗎？怎么還這么清閑，有時間來看我的熱鬧？”
    “你看以前的馮·尤迪特先生很忙么？他都沒你工作認真。”
    “那不一樣，畢竟現(xiàn)在才是剛接收沒多長時間，各項事務(wù)都有新規(guī)矩，你這個警察局的局長，不是應(yīng)該很忙么？”
    “艾格，是不是在這關(guān)的久了，讓你沒了腦子？以前在你們法國人手下，我就是所有華捕的領(lǐng)袖。現(xiàn)在沒了你們法國人，我就是說話最算數(shù)的那一個，我的話就是規(guī)矩。汪兆銘政府管不了我，日本人不會管我，只要保證了穩(wěn)定就好。
    當然了，我也就是吹吹牛。現(xiàn)在局勢紛亂，各路牛鬼蛇神齊出，要想穩(wěn)定那是癡人說夢。更不要說，還有兩黨的特工跟日本人斗的你死我活，每天都亂的很。你也知道，我這人就是不愛干預(yù)那些事，日本人給我很大壓力啊。”
    法租界被收回，成立第八區(qū)，日本人在上面當?shù)魝握@個三孫子實際管理，同時還有日本人派駐人員監(jiān)察。
    正如王言所說，他在法租界就是最大的中國人，掌控著所有的華捕，手下上千的流氓，還是個有錢到不能再有錢的商人，租界統(tǒng)治變更的事怎么可能繞的過他。
    事實上早在日本人決定收回法租界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知道了消息，他當?shù)诎藚^(qū)警察局局長以及其他的一應(yīng)事宜，在之前也已經(jīng)安排好了。
    第八區(qū)的警察局長，只有他來做，別人不成。這不是一個選擇題，而是必選。除非弄死他，否則沒有人能掌控好原本法租界的捕房局面。
    艾格撇了撇嘴：“用你們中國的話說，你這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好了，不跟你說了，我可不是真這么閑。你就好好呆著吧，有時間再來看你。”
    “下次讓人多給我送些吃的。還有方便面、飲料，我兩個孩子都挺喜歡吃。”
    “行，走了啊。”王言站起身拍了拍艾格的肩膀，離開了這個不是集中營的集中營……
    坐車回到了薛立華路的原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現(xiàn)在的第八區(qū)總局。其實薛華立路也改名了，現(xiàn)在叫西長興路。畢竟新政府新氣象么，再說原本法租界的道路名稱，全都是西洋化的，歸屬汪偽政府以后，陸續(xù)的都在改名。再以后，西長興路還會改名建國中路，大抵也是一樣的道理。
    上位第八區(qū)警局局長，王言并沒有再重新部署辦公室，而是直接搬到了原本屬于尤迪特的辦公室。畢竟作為一名法蘭西的貴族，尤迪特的奢華程度毋庸置疑，地方也足夠大，感覺也還算不錯，所以就繼續(xù)用了這里，繼承了尤迪特裝滿了名酒的酒柜，以及各種的水晶杯。
    到了辦公室，王言倒了三杯酒，沒一會兒，劉一統(tǒng)跟何紹宏兩人開門走了進來。
    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何紹宏這個被王言壓的最久，同時也是追隨王言最久的人，一路隨著王言的升職繼承職位，這一次做到了副局長的位置，同時還是原本的中央巡捕房，現(xiàn)在的中央?yún)^(qū)捕房的局長。
    劉一統(tǒng)這個帶著勢力來投，曾經(jīng)幫過忙，這些年一直給王言做事的，也升職了副局長。不過他沒有再兼職其他警局的局長，就是單純的輔助王言，管理著總局的一應(yīng)事事務(wù)。他的位置是要高何紹宏半頭的，算是二把手。
    他能到這個位置，跟他本身是紅黨有很大的關(guān)系。此前的分析猜測，后來在營救宋希文的行動中，因為不能直接營救還要陪著日特演戲的原因，紅黨召集了很多人去假裝落入陷阱。在那個時候，王言有一次找他喝茶，明顯看出他受了槍傷，這是證實了他是紅黨。這幾年王言也有關(guān)注，更進一步的確認了這件事。
    現(xiàn)在王言也已經(jīng)在為以后做打算了，否則的話，沒有這層身份，二把手該是何紹宏這個鐵桿擁躉的。
    王言不可能只是做到現(xiàn)在第八區(qū)局長的位置，因為在打敗了日本之后，他要是繼續(xù)轉(zhuǎn)投國民黨，以他的身份地位以及掌控的勢力，必然還會有更高的位置安排，也就是市一級的單位。他現(xiàn)在把劉一統(tǒng)提到副局長的位置，到時候就能做局長。即便可能無法繼續(xù)做現(xiàn)在這種市中心位置的局長，但一定是區(qū)級的局長。再說王言也不會看著別人架空或者是削弱他的權(quán)利，一定是要力保劉一統(tǒng)留任。這對以后的斗爭，毫無疑問是極度有利的……
    “都坐。”王言隨意的吩咐了一句，而后給他們倆一人分了一杯酒，坐在沙發(fā)上翹著二郎腿看著二人：“怎么樣，都還適應(yīng)吧？”
    劉一統(tǒng)嘿嘿笑：“還真不適應(yīng)，你說以前咱們哪想過有這一天吶，是不是老何。”
    何紹宏點頭道：“就是跟對了人。以前吶，局長是隊長的時候，我是憋了好幾年上不去。可自從三八年開始，到現(xiàn)在五年的時間，我就從一個小小的副隊長，成了今天威風八面的副局長，這可真是命啊，該著我跟局長。”
    “行了，少拍馬屁。說說正事兒，最近下邊怎么樣？都還安生吧？”
    劉一統(tǒng)說道：“還行，畢竟我們還是原來那套，下邊的人都知道規(guī)矩。不過原來的那些探長，有的在這一次沒能上位，他們有些不服氣。這些人基本都是青聯(lián)的，我估計啊，還是有人搞事。”
    “杜鏞？他這些年就沒消停過。日本人打下了香港，這老小子跑去了重慶，反而還更活躍了。不過俗話說的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那些人吶，不滿意對他們的安排也是真的。若他們滿意了，遠在重慶的杜鏞對他們可沒什么影響。”
    何紹宏是清楚王言安排的，他插話道：“局長，要我說你直接統(tǒng)一了青聯(lián)好了。省的一群不知死活的，整天上躥下跳，礙眼的很。”
    “這就是你考慮不周了，真要對付他們，還用等到今天？杜鏞那把老骨頭，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耐讓我忌憚？還不是統(tǒng)一了青聯(lián)，咱們就沒活路了。你也不想想，我要是拿下了青聯(lián)，這種事兒根本瞞不住。日本人讓我們跟兩黨過不去，你干不干？兩黨讓我們跟日本人過不去，你干不干？怎么都沒好下場。
    雖說現(xiàn)在日本人有些日落西山的意思，但是咱們到底是在人家掌控的地盤活著的。所以啊，眼不見為凈，由他們折騰去吧，到時候有一個算一個誰都跑不了。”
    杜鏞是不甘心大好的青幫基業(yè)給王言奪去的，這些年就從沒老實過。現(xiàn)在局勢有些明朗，日本已不再如往昔那般攻無不克，兩黨可以同日軍打的有來有回，有關(guān)于戰(zhàn)后的各種安排都已經(jīng)開始假想了。大的方面，包括兩黨和談，小的方面，包括杜鏞鼓動蔣公子在上海搞事兒。相比起來，青聯(lián)的那些人都是小意思，以后且煩著呢。
    王言擺了擺手：“其他方面呢？”
    “咱們現(xiàn)在加強了治安管理，不再如同原本那般只管面上的路，不管暗里的巷子。現(xiàn)在局勢不定，各方爭斗，下邊的兄弟們一下工作量太多，而且也更加的危險，都有些怨言。還有日本人那邊，咱們警局貫徹你的指示，堅決不理會兩黨跟日本人的事，日本人很不滿。”
    “不是打完了收尸嘛，又不是沒上，有什么不滿意的？”
    “前兩天日本人抓捕軍統(tǒng)，我們的人迎面撞上了，不僅沒有放槍阻攔，還轉(zhuǎn)身就跑，被日本人看見了，這兩天一直在跟我磨嘰這個事。他們不是對我們不滿，是對你不滿了。”
    “沒事兒，兄弟們以前就是這么做的，巖井英一、周佛海不是沒找我么，不用搭理他們，應(yīng)付著就行，等什么時候他們找我了再說。不過在別的方面，還是要做好。流氓打架打死都不用管，但是不能欺負普通的老百姓，讓老百姓能顧好營生，過好日子，我們就是萬家生佛。當然了，這話有些大，但是法租界也有許多給咱們做工的人，保護好他們，他們干活就用心，咱們的生意就越好啊。”
    ……
    晚上，王言難得沒有在外面吃飯，而是回了家里。因為這一陣子不知道于曼麗抽什么風，開始研究起了飯菜，做的十分起勁。若是沒事，也不去找其她的女人睡覺，王言都會給面子的回家嘗嘗。
    “怎么樣，有沒有進步？”
    “這還用我說么，好吃的，不好吃的，你這些年也沒少吃，自己吃不出來啊？”王言無情毒舌。
    于曼麗撇了撇嘴：“有這功夫，你都評價完了。”
    王言繼續(xù)大口的吃飯，其實味道還行，能吃。他是享受慣了，不是不能吃味道不好的，只是有好的誰吃差的問題。但畢竟這是自己女人做的，該給面子還是得給點兒。
    他沒搭這個茬，轉(zhuǎn)而問道：“怎么樣，最近工作還適應(yīng)嗎？”
    得益于他女人的身份，于曼麗被弄去教育廳工作，算是專業(yè)對口了。
    “還好，也沒什么難的。”
    “那就干著吧。”王言點了點頭，“我聽說重慶那邊都開始研究戰(zhàn)后重建了，真要有那天，我?guī)湍阆朕k法脫離軍統(tǒng)。”
    “不用，這樣挺好的，以后說不定還能給你打聽點情報什么的。反正有你在，一般人也不敢拿我怎么樣。“
    王言看了她一眼，呵呵一笑，沒說什么。軍統(tǒng)中的人，很多都想脫離卻脫離不了，因為存在著所謂的家規(guī)，很殘酷。于曼麗當然不可能不反感軍統(tǒng)，她當然有理由留在軍統(tǒng)。三八年到現(xiàn)在五年時間，又是在他王某人的身邊，也足夠積極份子入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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