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打小報告
身在廈州的嚴朝,這些日子不可謂不春風得意。在明康集團,他深得董事會的信任,尤其這半年下來,董事長那個老頑固,對他的態(tài)度更是好了不少。而在自己的組織內(nèi),他拿下了黃龍港股份,套牢了高王工業(yè),已經(jīng)成了組織紅人。</br> 年輕有為這四個字,似乎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的;而他認為自己的能力,也確實擔得起這四個字。</br> 當天中午下班的時候,嚴朝剛準備收拾東西,去參加一個飯局,董事長竟然溜溜達達進來了。</br> 著急有事兒?眼前蒼老的董事長,平日里完全沒有笑模樣,總板著那副古板的臉色;但最近這些日子,他跟嚴朝說話卻是和顏悅色。</br> 董事長好,也沒急事兒,就是有個合作方中午安排了飯局,不著急的。嚴朝停下手里的動作,轉(zhuǎn)身好奇地問:董事長您有事兒?</br> 老人也沒坐,就站在辦公室里,有些拘謹?shù)匦φf:沒什么大事,我就是想問問,黃龍那邊的分廠,進行到哪一步了?</br> 嚴朝這才舒了口氣道:困難有一些,但好在一直按部就班。倒是董事長您,怎么突然問起黃龍的事了?要說那對于明康集團來講,算不上什么重點大項目,正常董事長是不會過問的。</br> 老人卻輕搓著自己蒼老的手背,稍顯局促道:雖不是重點項目,但總歸也是咱集團的業(yè)務(wù)范圍嘛!嚴朝,你一定要當個事兒來干,雖然一個分公司,放在廈州不算什么;但在人家黃龍那種地方,可能就是重點企業(yè),是人家經(jīng)濟發(fā)展的重要助力。</br> 頓了頓,老人繼續(xù)道:往大了說,咱們這是在踐行一個企業(yè)家的責任;往小了說,咱們也算積善行德、造福一方。項目的事無小事,你一定要多花些心思,好好幫著人家黃龍縣相關(guān)的企業(yè)發(fā)展。</br> 嗯,我一直銘記董事長的教誨,不會有任何懈怠情緒的。嚴朝面色認真地回道。</br> 老人對嚴朝一直很看好,年輕有為、做事熱情,但終歸還是年輕了些,在很多事情的處理上稍顯激進。所以他才時時提點,想讓這個年輕人的路,走得更長遠。</br> 哦對了嚴朝,你要是方便的話,我想讓你幫我辦件私事。老人突然話鋒一轉(zhuǎn),才準備說明這次的來意。</br> 董事長的事情,哪兒有什么私事啊?您直說就行,我保證完成任務(wù)。嚴朝靠在辦公桌前,笑著點了一支煙。</br> 就是個私事,跟公事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老人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從兜里掏出一個精致的盒子,他打開盒蓋說:你有時間去黃龍啊,看看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這個扣子主人的下落。能打聽到最好,如果打聽不到,也不要勉強。說完,他又顫著手,把盒子輕輕放到了辦公桌上。</br> 其實老人也不知道,那個男人是不是還活著。當年自己真的挺不仗義的,人家見義勇為幫自己,可自己卻趁亂抓起公文包,逃之夭夭了。而唯一留下的,就是一枚帶血的扣子,那還是人家跟歹徒搏斗時,被拽掉的一顆扣子,當時就和公文包一起,被扔在了地上。</br> 這成了老人的心病,后來自己發(fā)達了,也不是沒想過,要去黃龍尋找恩人??稍趺从心樢娙思已??當時自己做了逃兵,不管不顧,光揣著錢跑了。</br> 這種道德的煎熬,使他在后來的20多年里,從沒有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過。即便商業(yè)上取得了成功,他仍覺得自己是個敗類!而這種難以啟齒的事,他也從沒對任何人提起過。</br> 董事長,這扣子有年頭了!我要找的這個人叫什么?住在哪兒?嚴朝捏起盒子里的銅扣,十分疑惑地問道。</br> 這個我也不清楚,那個人的長相,我當時也沒看清。就記得他個子很高,后背挺寬的。你就盡量找吧,他當時有沒有活下來我都不清楚。找不到也不怪你,畢竟大海撈針。要是真找到了,你也不要唐突地去打擾人家,我會親自過去。老人情緒糾結(jié)地說。</br> 嚴朝依舊不解道:這到底是個什么人?對您很重要嗎?</br> 老人當即說:不該問的別多問,把事情做好就行了。還有,這枚銅扣要好好保管,千萬別弄丟了。說完老人就離開了辦公室,嚴朝仍一頭霧水地靠在桌前。</br> 高原這邊之前吃了個暗虧,被廈州的人擺了一道,事后雖然找到了破局的手段,但他還是越琢磨越生氣。自己被下了套,最后忙得焦頭爛額;可廈州那幫王八蛋,卻跟沒事的人一樣,憑什么?</br> 于是高原下班后,專門去縣里約劉建設(shè)吃了飯。</br> 領(lǐng)導(dǎo),我們的新廠區(qū),可馬上就要投產(chǎn)了,那些外地企業(yè),項目進行到哪個環(huán)節(jié)了?飯店餐桌上,高原旁敲側(cè)擊地問。</br> 要說還是咱親兒子辦事踏實,每次都能提前完成任務(wù)。廈州那邊的話,我聽負責人邱國昌說,也在穩(wěn)步推進,廠房什么的不都已經(jīng)建起來了嗎?應(yīng)該也快了吧?!劉建設(shè)端起酒杯,朝高原示意道。</br> 那您這段日子下來,就沒去他們的工地視察過?高原反問道。</br> 劉建設(shè)愣了一下道:高新區(qū)那么多事情要忙,給你們修路、架電網(wǎng)、搞綠化、做配套,房地產(chǎn)又進來插了一腳,你們高王科技的用地,不也是頭些日子,剛幫你忙活完嗎?哪兒能抽出時間,再去兼顧那些視察的事情?!再說人家外地企業(yè),咱當?shù)氐念I(lǐng)導(dǎo)不宜過多干涉。</br> 那我要是跟您說,他們目前就只搭了廠房呢?廠區(qū)內(nèi)除了廠房,其余啥都沒干!</br> 這不可能,都多長時間了?你們不都要投產(chǎn)了嗎?他們跟你前后腳一起建的廠子,進度能這么慢?劉建設(shè)難以置信道。</br> 您還是盡早帶人去看看吧,是不是在那里磨洋工,到了現(xiàn)場您就明白了。頓了頓,高原繼續(xù)又說:還有,周圍村民的工作,廈州那邊是怎么安置的?我們可是積極響應(yīng)縣里號召,三月份就對周邊村民開始進行業(yè)務(wù)培訓(xùn),一直給發(fā)著工資呢!</br> 劉建設(shè)不太好意思道:人家畢竟是外地企業(yè),多少會給一些政策上的傾斜。在家待業(yè)的村民,一直都是縣財政出資,每月給發(fā)1500的補貼。等什么時候廠里投產(chǎn),這個補貼才停。</br> 要是人家10年不投產(chǎn),那縣里還能補貼10年?高原有些嫉妒地反問道。合著縣里光逮著親兒子又兇又打,這廈州來的表外甥,卻好酒好肉的伺候。關(guān)鍵這表外甥還不老實,都欺負到親兒子頭上來了!</br> 劉建設(shè)被高原揶揄了兩句,更顯臉紅道:那不能由著他們一直拖,如果你反映的情況真實,他們確實有拖延工期的情況在,那縣里馬上就給停了村民補貼,讓他們趕緊把項目上馬!</br> 馬上就停!我今天來也不是為了給您打小報告,破壞黃龍企業(yè)間的團結(jié)。只是實事求是,跟縣里反映這么個情況。高原轉(zhuǎn)著酒杯,眼神狡黠地又說:還有個情況,縣里之前,是不是給那個叫陳紅晨星金融,在開發(fā)區(qū)劃了一大片的建設(shè)用地?</br> 有這么檔子事兒,晨星金融旗下,也涉及房地產(chǎn)行業(yè)。當時也是為了招商引資,給高新區(qū)增加住宅配套,所以才給了陳紅一些政策上的便利,這難道也有問題?劉建設(shè)微微皺起了眉道。</br> 高原放下酒杯,眼神不屑道:晨星金融動工了嗎?他們只是弄了些藍色的建筑安全網(wǎng),把地皮罩了起來,目的就是為了遮住縣領(lǐng)導(dǎo)的眼睛,在那里囤地呢!隨著開發(fā)區(qū)越來越繁榮,那地皮也是一天一個價!他們現(xiàn)在就是在躺著賺錢,等地皮的價格升值到一定高度后,他們轉(zhuǎn)手一賣,就是上億的利潤!</br> 買賣還能這么做?劉建設(shè)暗暗吃驚道。</br> 劉叔,黃龍已經(jīng)不再是農(nóng)業(yè)縣了,咱們領(lǐng)導(dǎo)的商業(yè)嗅覺,也得與時俱進。商人奸著呢,您的這套招商引資,別最后被人薅了黃龍縣的羊毛就好。他們來黃龍投資,咱們自然歡迎;但不能一味地慣著,任由他們自己去做。而且他們不投產(chǎn),我的產(chǎn)品賣給誰?您不能光顧著經(jīng)濟發(fā)展的大面,我們企業(yè)間的經(jīng)營,您多少也關(guān)注一下。</br> 行了!這事兒我明天就親自調(diào)查,要是真跟你反映的情況一樣,那縣里對他們也不能放養(yǎng),政策該收緊要收緊、該警告要警告。要是警告再不聽,那就只能動用行政手段處罰!咱黃龍是干實事兒的地方,不是養(yǎng)大爺?shù)摹=裉爝@些建議,我代表縣里向你表示感謝。劉建設(shè)說完,舉起酒杯敬了高原一杯。</br> 高原表面嚴肅,其實心里卻在偷著樂。有時候壞一點,也不是見不得人的事。</br> 做人不能太本分、太老實,更不能由著廈州企業(yè)瞎胡搞。你給我使絆子,我也給你上點兒眼藥。到時候你們公司要是投產(chǎn)了,就是上門求著要我的型材,老子都不給!</br> 真到了那時候,誰難受誰知道,自己釀下的苦果,你們就自己往下咽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