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師的辦法
高原當時就崩潰了!他知道這錢來得有多不容易,母親輕易不求人,拖了那么長時間,她為了自己,終歸還是拉下臉面,去鄰居家借了錢。如果這錢真被賴去,他怎么跟母親交代啊?!</br> 你給我!高原流著眼淚,沖上去就搶,接著便跟幾個女生糾纏了起來。</br> 整個班里都亂套了,班主任趕緊控制局面,使勁扯著高原的領(lǐng)子說:都給我消停點兒!宋雪,你好好看看,這錢是不是你的?高原這孩子我了解,他不太可能偷東西。</br> 宋雪望著手里的錢,她唯一能分辨的,就是這錢是不是新的。她丟的錢是新的,高原手里的錢也是新的,同樣都是50元鈔票。再加上張慧親眼所見,高原曾在自己的座位前轉(zhuǎn)悠,那可不就是自己的錢?</br> 更讓宋雪氣憤的是,小學時她次次都考第一,可偏偏到了初中,她的第一被高原搶了。幾次月考的總成績,都只差5分,就因為這5分,她只能屈居第二。</br> 再者,自己的父母重男輕女,何況家里還有兩個弟弟,她這初中本就念得謹小慎微、如履薄冰。如果這次年終的期末考試,她還拿不到第一的話,她的父母就會有充足的理由,將她勸退。家里供不起三個學生,除非她這個女兒異常優(yōu)秀。</br> 善與惡,往往只有那么一線之隔。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宋雪心想,如果能夠利用這次機會,再狠狠打擊一下高原,她極有可能追回那5分,重奪榜一,以確保自己能繼續(xù)念下去。</br> 所以她咬牙開了口,十分堅定道:老師,這錢就是我的,張慧、劉冰她們都能作證!</br> 高原的腦袋嗡地一聲,身體晃晃悠悠,差點倒下。</br> 不要這樣好嗎?你再好好想想,一定是你忘在哪兒了,或者被別人偷了。高原抿著嘴角的淚,絕望而沙啞地朝宋雪委屈道。</br> 班主任則轉(zhuǎn)著眼睛,高原是班里的尖子生,平時也文文靜靜,怎么想他也不可能干這種事???雖說他有這種動機,資料費拖了那么久,也沒給個交錢的準信兒。可班主任還是不敢武斷地下決定。</br> 錢先交給我!這事兒回頭再解決,都先給我回座位上課!班主任瞪著眼睛命令道。</br> 可錢就是宋雪和高原的命,誰愿意交出來?誰還有心思上課?。窟@錢判給誰合適?總得有個說法吧?!</br> 高原更不知道該怎么跟母親交代,明明就是自己的錢,她們憑什么搶?含著眼淚,高原再次沖上去吶喊:你們這群強盜,你們太欺負人了!</br> 你給我住手!高原,高原?!班主任揪著他的領(lǐng)子,直接把他拖到教室外面說:你先給我站在這里冷靜一下!是你偷的,你跑不了;不是你偷的,別人也不能污蔑你!給我好好反省,什么時候不沖動了,再給我回來上課。</br> 那天,高原覺得這個世界好冷,不管是身體還是心臟,他都感受不到一絲溫度。</br> 他本就在班里遭人漠視,況且還有那么多人給宋雪作證,這錢他指定是要不回來了,這就是一筆糊涂官司。</br> 沒了資料費,還被人污蔑成了小偷,這個書他還怎么念?。?!他不停地安慰自己,其實輟學也挺好,現(xiàn)在自己都長大了,能幫母親干活、料理家務(wù)了。何必繼續(xù)賴在學校,遭這被人污蔑的罪名?</br> 在那個寒冷的冬天,輟學的念頭在高原腦海里始終揮之不去。</br> 放棄吧少年,放棄了就不用再遭這罪了!</br> 教室里的班主任同樣也不好過。這錢都長得一個樣,而且都說是自己的,這該怎么分辨?更令他頭疼的,是教研組主任剛分給他一道難題,讓他在放學之前,把解題過程列出來,然后交上去。</br> 他之前研究了一會兒,愣是找不到頭緒,現(xiàn)在班里又鬧了這事兒,更令他心煩意亂。</br> 尤其作為應(yīng)屆的新老師,他的教學水平總被主任挑刺,如果連這道題都做不出來,他在接下來的工作中,將會更加被動。</br> 此刻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病急亂投醫(yī),直接將題出在黑板上說:這節(jié)課,就做這道題,誰要是能解出來,我就獎勵他50元錢!</br> 班主任江斌,只能出此下策了!宋雪是班里的尖子生,他相信這女孩能夠把題做出來。當然,即便結(jié)果不對,他也判宋雪正確。這樣便有了兩張50元,資料費的事也就解決了,糊涂官司也就過去了。</br> 而高原透過窗戶,也看到了黑板上的那道難題。命運似乎又朝他伸來了橄欖枝,使他在最后的時刻,變得猶豫不決。</br> 他想到自己的母親,為了他、為了家,毅然舍棄了改變命運的機會,就是從牙縫里擠,也要擠出自己上學的費用。情到此處,他又有什么資格放棄?!</br> 凄冷的北風中,高原終于堅定信念,抬手折下一根枯枝,隨即轉(zhuǎn)身,毅然決然地走進了白茫茫的雪地里。</br> 那一刻,蒼天就是他的教室,雪地就是他的黑板,手里的枯枝,便是這世上,最好用的筆。</br> 他將難題寫下,強忍著眼里的淚,克制自己的手,不要因寒冷而顫抖!</br> 他的筆法蒼勁有力,算式簡潔清晰、邏輯縝密,一口氣下來,便已寫下數(shù)行。</br> 可這畢竟是連班主任,都為之苦惱的難題???!高原寫到一半,就做不下去了,太難了!</br> 可再難,有這蒼涼的歲月、艱苦的人生難嗎?如果連一道數(shù)學題都解決不了,他又該怎么去面對,人生中出現(xiàn)的道道艱難?</br> 高原閉上眼,切斷了臉上的淚,就仿佛切斷了所有的雜念,使他集中精力、心無旁騖。曾經(jīng)學過的數(shù)學公式,如電影畫面般,一一在他腦海中浮現(xiàn),并被打亂順序,重新排列組合。</br> 片刻過后,他手里的樹枝又動了起來。雪地被他畫出了工整的字符,算式有長有短、有簡有繁。</br> 茫茫的雪地,小小的少年,巨大的環(huán)境反差,使高原的身軀,顯得那樣渺小??删褪沁@滄海一粟,卻在以燃燒命運的方式,為自己的人生,博那么一口骨氣,一個機會。</br> 于是他以筆為劍、穩(wěn)步后退,集中精力抵擋著難題的進攻,最后在退無可退處,寫下了最終的答案。也恰在這時,班主任敲響了黑板。</br> 有誰算出結(jié)果了?</br> 高原循著窗戶望去,班里有幾人舉起了手。</br> 馬士寶,你得多少?</br> 4.687.</br> 聽到這個答案,班主任搖頭嘆息,隨即又問別人,眉頭愁云更濃。</br> 最后他滿懷希望,看向第二名的宋雪問:你的結(jié)果是幾?</br> 宋雪猶猶豫豫起身,滿臉不自信道:我的答案是24.</br> 班主任依然微皺著眉,但宋雪的結(jié)果也不對。沉思片刻,他剛要開口說話,可教室外的高原,卻無比自信地顫著發(fā)紫的嘴唇說:這道題的答案,是16。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