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最后一課
毫無疑問,高原和大江,都填報了縣一中。班主任江斌,更是忙得上躥下跳,他需要根據(jù)各高中,往屆的錄取成績,來為學(xué)生的志愿填報,提供最中肯的建議。</br> 只是江斌沒有注意到,建超和班委的幾個人,似乎消失了一段時間,快中午的時候,這幾人才風(fēng)風(fēng)火火回來。</br> 眼看著就要放假了,志愿也填報的差不多了,江斌人生的階段性任務(wù),總算是圓滿完成了!一切都比預(yù)想的要好,更可喜的,是音樂老師張?zhí)?,主動邀約江斌,周末去爬山。江斌知道,自己似乎也要戀愛了。</br> 明明都是美好的消息,可自己心里,怎么就那么失落呢?</br> 還是班長開口說:江老師,再帶我們?nèi)ヒ惶嗣娣蹚S吧,我們還想聽你嘮叨幾句。畢竟過了今天他沒把話說完,聲音就已經(jīng)哽咽了。</br> 是啊,江斌始終放不下這些孩子,這看似最正常的離別,卻是三班永遠的解散。</br> 其他班級的學(xué)生,在填報完志愿后,都三三兩兩,早早地離開了。只有他們?nèi)?,依舊紀(jì)律嚴(yán)明,只要自己不說放假,就無一人離開。</br> 于是一切照常,三班仍以小組為單位,跨上自行車,井然有序地朝著面粉廠奔去。</br> 工廠周圍的那些斷壁殘垣,那個雜草叢生的院子,早已被學(xué)生們,硬生生踩出了一條小路。這條路,是他們努力拼搏的人生之路,是他們熱血青春的美好見證!</br> 來到曾經(jīng)補課的廠房,江斌驚呆了!麻將館對面的劉家飯店,竟然在廠房里上起了菜。</br> 江斌,不要驚訝,這是學(xué)生們送給你的禮物。早在考完試的當(dāng)天,班委就傳出消息,讓同學(xué)每人帶10元錢,于今早交到班委手上,然后在廠房里,組織一次聚餐,集體感謝江老師。</br> 幸虧江斌早上已經(jīng)哭過了,可鐵漢的柔情,在這一刻,依舊令他有些鼻酸。</br> 菜上齊了以后,他就那么站在前面,靜靜地審視著每一個學(xué)生。這些孩子,他每一個都那么熟悉,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故事。</br> 高原,最初總是遲到,可學(xué)習(xí)成績卻出類拔萃。他胸懷寬廣,始終沒有舉報宋雪,他還在馬拉松比賽中,取得了驕人的成績。</br> 班長,有些膽小,但勝在踏實,自己交代的任務(wù),他無不盡心盡力完成。</br> 大江,從最初的問題學(xué)生,漸漸蛻變成了三班的守護者,并以不錯的成績畢了業(yè)。</br> 建超,愛鬧事、愛小說,但本性不壞,還跟同學(xué)們打成了一片,提供了這間廠房;但終究,卻沒能取得理想的成績。</br> 還有張慧、紀(jì)律委員、衛(wèi)生委員</br> 老師,說兩句吧!這時候,大江扯著嗓子笑道。</br> 江斌顫著嘴唇,但他著實沒有準(zhǔn)備。你們都那么優(yōu)秀,我還能說什么呢?</br> 許久,他才深深吸著氣說:老師是第一次當(dāng)老師,你們是我?guī)У牡谝粚脤W(xué)生。但我可以肯定的說,你們是我教過的,最優(yōu)秀的學(xué)生;無論未來怎么樣,你們在我心里的地位,都是最特別的!</br> 他抖著激動的手,強壓哽咽又說:鳥兒終于長出了翅膀,都要飛走了!但這只是開始,是邁出人生的第一步。孩子們,老師別無他求,只希望你們將來,做個好人。哪怕不能功成名就、飛黃騰達,哪怕只是最最平凡的人,記住,做個好人,對社會有用的人!</br> 他說不下去了,再說就得流淚!這么大好的日子,怎么能哭泣呢?于是他抓起茶杯,以茶代酒,與學(xué)生們共飲;那天,三班無數(shù)人,都彼此敞開了心扉。</br> 可唯獨大江和建超,這對昔日好友,后來的冤家,始終沒有交流。</br> 高原一個勁兒提醒大江,大江卻說:你看他八面玲瓏的樣子,哪兒有時間搭理我,與其說幾句不疼不癢的場面話,還不如不說。</br> 可是大江,好歹同學(xué)一場其實高原心里清楚,大江與建超的關(guān)系,只差那么一層窗戶紙;他們雖然表面相互看不慣,其實內(nèi)心里,誰也沒放下誰。</br> 你不懂,還不到時候。大江擺擺手,直接大口吃起了菜。</br> 江斌的三班,就在這場最樸素的聚餐中,畫上了圓滿的句號。只是當(dāng)喧囂過后、人去樓空時,總會留下一地的落寞,和落寞的人。</br> 有那么幾天,建超像丟了魂兒,他時常孤零零坐在廠房里,手握一本小說,望著黑板發(fā)呆。</br> 距離中考還剩1天,這是黑板上,還沒擦去的字跡。</br> 他仍忘不了,考試前一天,同學(xué)們看完考場以后,都自覺地來這里復(fù)習(xí)。</br> 他的眼前,還能浮現(xiàn)出張慧,偷偷摸摸起身,跑到桶前接梨湯喝的情景。張慧,你喝吧,我再也不管你了,你使勁喝,不夠我再讓我媽熬,只要你還能回來!</br> 他看到大江的身影,趴在高原面前,抱著書本問東問西。你一個屎殼郎帶著眼鏡,充什么大學(xué)生???你是學(xué)習(xí)的料嗎?想到這些,建超依然有些不爽。</br> 可當(dāng)那些好的、壞的經(jīng)歷,都已經(jīng)失去時,建超才發(fā)現(xiàn),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都是美好的、都是珍貴的,都是他回憶里,不可或缺的。</br> 可時光早已靜止在了黑板上,靜止在了距離中考還剩1天。永遠也回不去了,永遠,就是永遠!</br> 曾經(jīng)令他無比上癮的小說,如今他一個字也讀不進去;那些網(wǎng)吧里的游戲,也變得毫無樂趣。班里只有他沒考上高中,他不可能再與曾經(jīng)的同學(xué)相處了。</br> 有那么一瞬間,建超感覺自己,又被這個社會拋棄了。</br> 哎!看的什么小說?回頭拿兩本給我看看!廠房門口,突然傳來了豪邁的嗓音。</br> 當(dāng)建超回頭的剎那間,他竟然看到了大江和高原!失落與激動猛然碰撞,他的眼圈頓時泛起了淚光。</br> 看個屁!你們兩個縣一中的王八羔子,這些天肯定樂的睡不著覺吧?!建超咧著嘴,不知是哭是笑。</br> 高原傻傻地?fù)项^笑說:大江心里放不下你,說要帶咱倆去黃龍鎮(zhèn)看大海。</br> 大江也跟著說:走吧,一起去海邊散散心,順便讓高原練練自行車。</br> 倆王八羔子,怎么早不來?你們知道這些天,老子有多傷心嗎?!建超憤憤地擦著淚,又朝大江吼道:你狗日的騎車帶我,路那么遠,我要累死你!</br> 少年之間的矛盾,許多時候并不需要道歉,也許只是一個微笑,或再次的重逢,便可冰釋前嫌,攜手與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