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懺悔
漫天繁星將偌大的城市籠罩,在路燈綿延的前方,高原透過前車玻璃,看到了江臨市骨科醫(yī)院的牌子。</br> 日思夜想的地方終于到了,高原心里興奮、激動,同時又帶著說不出的復雜與恐懼。他害怕看到母親癱瘓在床的樣子,怕看到母親絕望的眼神。</br> 復雜的情緒交織在心頭,高原更是產(chǎn)生了一絲懊悔!如果當年的那個夜晚,自己不出門阻止母親離開,那母親就不會遭這個罪,更不會成為一個廢人。她會與黃叔叔一起生活,享盡世間美好。</br> 心情同樣復雜的,還有旁邊的大江。因為他沒有載高原上學,才導致嬸子賣糧扭斷了腰,他不僅無顏面對嬸子,更重要的,他還要面對來自父母狂風驟雨般的混合雙打。</br> 剛才還興奮異常的兩人,在下車后,臉上卻布滿了愁云,甚至有些畏畏縮縮,在醫(yī)院門口來回徘徊。</br> 可總歸是來了,費了那么大的力氣,不能因為恐懼,就臨陣退縮、夾著尾巴逃回去吧?!</br> 大江這個愣頭青,鋼牙一咬,豁出去了!頂多被父親揍得下不了床,反正早晚少不了這頓。只要挨完揍,自己心里就舒服了,他就不用再帶著虧欠度日了。</br> 高原有了大江的攙扶,再加上來對了醫(yī)院,他們很容易就打聽到了病房,在西側(cè)住院處的二樓。</br> 眼看著病房臨近,兩位少年的腿,又開始不自覺地打哆嗦。高原怕看到母親受傷的模樣,大江怕看到父親兇狠的眼神,他們站在門外踟躕,最終還是高原鼓起勇氣,推開了那扇白漆房門。</br> 不算太大的病房里,高原竟然沒看到母親的身影。倒是看到了大伯王獻忠,正坐在床邊,研究著一張地圖。</br> 這時王獻忠也抬起了頭,他先是一愣!他很難想象,這倆孩子是怎么到市里的?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br> 緊跟著,憤怒瞬間淹沒了好奇,他手腳麻利地抽出腰帶,魁梧的身材如獅子般,徑直朝大江奔去。</br> 高原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他甚至來不及開口,就看到王獻忠揮舞皮帶,直接朝大江抽了過來。你這個王八犢子,看我今天不剝了你的皮!</br> 虎虎生風的腰帶飛來,高原幾乎不假思索,愣是憑著一只腳轉(zhuǎn)身,直接護住了大江。</br> 啪!腰帶抽在了高原背上,那滋味就像著了火,整個后背痙攣般地疼。</br> 高原咬著牙,疼得張不開嘴,但還是從牙縫里擠話說:大伯,別別打大江,他知道錯了!</br> 大江直接傻了,其實從小到大,他沒少挨父親的鞭笞,這算不得什么大場面。但在這一刻,當高原飛身相護,當皮帶抽到高原身上時,他的心竟痛得一縮,比打在自己身上還要疼!</br> 王獻忠也懵了,高原是多懂事的孩子啊,他這個大老粗,竟然用皮帶抽了這孩子,這可是別人家的孩子?。?lt;/br> 大伯,大江早知道錯了,他也很愧疚、很害怕,是他帶著我來的,我們都想探望我媽。</br> 高原疼得牙齒打顫,大江趕緊把他扶到床前坐下,接著轉(zhuǎn)過身,通紅的眼睛里含著淚,就那么直直地盯著父親。</br> 你你想干什么?!王獻忠被兒子盯得有些發(fā)毛,他了解大江這孩子,骨子里莽得很,真要是沖動起來,保不齊要闖什么亂子。</br> 我我大江鼓著額頭的青筋,死死攥著拳頭,在高原看來,大江這個家伙,似乎想沖上去揍他爹。</br> 可下一刻,大江竟噗通跪在地上,低垂著腦袋說:爸,我錯了!你打吧、罵吧,只要能讓你們心里好受些,讓嬸子、高原心里好受些,我任你打罵。我知道都是自己闖的禍,我承擔后果。</br> 對比與跟高原的道歉,大江對父親開口道歉,才是最難以啟齒的。</br> 不知多少年了,大江從未給父親認過錯。別人家的爸爸,整天都在家里陪著孩子,就連高原的那個傻父,都知道疼愛高原,甚至冒雨送傘。</br> 可自己呢?父親常年在外跑,一年都聚不了幾次。他也有委屈、孤獨、迷茫的時候,他也想自己的爸爸在身邊,來尋求那么一絲的安全感、方向感。</br> 可是沒有,父親一回家,對他非打即罵,永遠都是長篇累牘的思想教育,看自己哪哪都不順眼;永遠都是別人家的孩子好,自己一無是處。</br> 所以大江開始用叛逆,來吸引別人的目光;用霸道,使那些想欺負他的人退避三舍;他想盡辦法闖禍,不僅僅是為了證明自己什么,他更想把遠在外地的父親,給吸引回來。</br> 哪怕回來是揍自己一頓,哪怕他對父親的怨恨更深,但只要見一眼,看上父親一面,他就覺得值!m.</br> 但今天不一樣,他似乎找到了一種更好的生活方式。少年的開悟,往往就在那么一瞬間,只要一件事想明白,其實所有的事,便水到渠成了。</br> 他不僅深刻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還有了高原這個榜樣。讓自己變得更好,讓自己成為父親眼中的好孩子,生活肯定會改變的,他跟父親的關系,也會越變越好。</br> 這突如其來的下跪,也讓王獻忠當場懵了!大江的嘴有多硬,他這個父親深有體會,曾經(jīng)無論他怎么打罵、教育,軟硬兼施,也沒見這小子有一絲服軟。他甚至覺得兒子無藥可救,往后就是個社會混混。</br> 可眼前的一幕,讓王獻忠手里的皮帶都跟著顫抖,他甚至能感受到,大江語氣里的那種真誠悔改。我的兒子,你真的能改變嗎?變成一個好孩子,哪怕將來碌碌無為,只是成為一個心地善良的普通人也好。</br> 我的天爺,怎么了這是?還有你們倆孩子,是怎么過來的?!門口處,馬俊蘭和大江媽回來了,病房里的一幕,著實讓兩姊妹目瞪口呆。</br> 高原抬起頭,想象中母親癱瘓在床的一幕沒發(fā)生,他只看到母親雙手扶腰,身板直立地站在門口。而且臉上的氣色很好,整個人似乎都年輕了許多。</br> 媽!高原扶著床頭單腳起身,眼里卻早已掛滿了復雜的淚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