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江的道歉
兩個曾經敵對的少年,竟然在這一刻,因為同一件事,而興奮了起來。</br> 但高原到底還是冷靜的,他隨即就沉下臉,極不友善地問:王大江,你來我家干什么?</br> 大江臉上的笑容,當場就僵住了,他以為能忽忽悠悠過去,與高原一笑泯恩仇??伤凸懒嗽泴Ω咴膫?,低估了高原的智商。</br> 那個我爸上午,送嬸子去了市里醫(yī)院;我媽下午收拾行李,也跑去市里,照顧嬸子去了。頓了頓,大江撓頭又說:我媽給我留了張紙條,讓我自生自滅。所以家里沒人做飯,我現(xiàn)在還餓著肚子呢。</br> 你手里不是有方便面嗎?高原疑惑地問。</br> 不會使煤氣灶,家里也沒熱水。我是這么想的,用你家鍋煮,咱們一起吃。王大江十分尷尬地望著別處笑。</br> 我家就一口鍋,正在做飯,騰不出手給你煮面,去你奶奶家吃吧。說完,高原轉身就去鍋臺,掀開熱氣騰騰的鍋蓋,先把饅頭撿出來,然后拿盤子盛菜。</br> 可身后的王大江,卻猛地說:高原,我我錯了!對不起</br> 大江的這句道歉,對他來說是那么難以啟齒,所以他必須要趁自己的腦子不注意,猛地脫口而出。倘若經過深思熟慮,他說不出這話,他知道高原不會原諒他,說了反倒自取其辱。</br> 而有些話,一旦開了頭,似乎后面就順理成章了。</br> 趁著這股勁兒,大江繼續(xù)說:也許如果我當初騎車帶你,你就不用跑著去學校,這樣嬸子也不會想著,去給你買自行車,她就不用賣糧,腰也就不會斷了。高原其實我也很痛苦!</br> 高原沒有回頭,可手里的鍋鏟,卻已經停住了動作。大江,我不知道你哪句話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我以前選擇相信你,可你轉頭就捅我一刀。我們家已經這樣了,我經不起折騰了,你饒了我行嗎?</br> 大江急得舌頭打結,頭皮屑都撓了下來,活像個有理說不出的酸秀才??扇缃竦囊磺?,都是他自找的,能怪誰?</br> 方便面留給你和叔吃,全當?shù)只@球的錢。反正我道歉了,該說的也說了,我問心無愧!大江扯著嗓門,卻越說越虛,他真的問心無愧嗎?他太愧疚了,他強撐臉面,卻提不起一絲底氣。</br> 見高原沒有反應,他轉身就要走,可還沒邁出步子,高原突然說:一起吃吧,大伯和大媽,在醫(yī)院里照顧我媽,我理應照顧你。</br> 高原終究沒能狠下心,畢竟大江父母的恩情擺在那兒。這一次,就算大江害他,他也認了,人情總歸是要償還的。</br> 煮面的時候,高原不僅加了火腿腸,還從雞窩里掏了兩個雞蛋。大江吃得油光滿面,還嚷著要吃嬸子腌的咸菜。</br> 有那么一瞬間,高原似乎體會到了友情的滋味,好哥們的感覺。但理智又告訴他,一切都是虛假的,他與大江,怎么可能成為朋友呢?</br> 時間一晃,眼看就要到周六了,這使高原犯了難。</br> 參加市聯(lián)賽的運動員,要到縣實驗中學集合,然后坐包車集體去市里??筛咴@輩子,就去過一次縣城,還是他那年生病住院。</br> 他不知道實驗中學在哪兒,也沒有坐客車的經驗。雖然體育老師跟他說,縣車站門口,會有三蹦子,一塊錢就能拉到實驗中學,可他心里還是很慌,以至于徹夜難眠。</br> 好不容易睡著了,可沒一會兒,院門又被人敲響了。高原睜眼一看,天已經亮了。</br> 他下床跑去開門,卻不曾想竟是王大江。</br> 你有事?高原茫然道。</br> 九點到縣里集合,咱們得早點兒去,車站離實驗中學還挺遠的。一邊說,大江又亮了亮手里的包子道:剛去虎頭橋買的熱包子,吃完咱就出發(fā)。</br> 你也跟著去市里?高原心想,不是只有第一,才有資格參加市聯(lián)賽嗎?</br> 大江直接推門進去說:我不跟著去,你能找到市骨科醫(yī)院在哪兒???小心嬸子沒見著,再把自己搞丟了,江臨市區(qū)可大著呢!</br> 大江確實見過世面,他爸是跑運輸?shù)模粌H聽得多,而且一到寒暑假,還跟著他爸跑車。而且大江有個姨就在市里,他對市區(qū)并不陌生。</br> 此刻,高原也只能選擇相信大江,因為他迫切地想探望母親,雖然嘴上不說,可他心里都快煎熬死了。</br> 急急忙忙吃過早飯,父親還沒有起床。高原知道自己這一去,至少得明天下午才能回來,于是他又忙著打水、燒水,并準備做一鍋菜放家里,留著給父親吃。</br> 大江看著手腕上的表,有些焦躁道:行啦!老張家今天娶媳婦,酒席的棚子都搭起來了,你爸有地兒吃飯,餓不死的。</br> 高原這才收手,又忙問大江,帶多少錢去合適。畢竟是出遠門,沒錢傍身咋能行?</br> 大江卻擺手說:錢我都帶了,這個你不用操心。</br> 可高原怎能不警惕?大江多壞啊,如果自己真不帶錢,等到了市里,大江轉頭把自己扔了,那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這種事,大江絕對能干上來。</br> 但高原沒明說,只是假借換衣服的名義,去母親房間,從枕頭里掏出手帕,拿了10塊錢。</br> 10塊錢,在他的印象里,已經足夠多了。</br> 接著兩人由東出村,翻過高高的黃土坡,這才來到公路邊,搭上了去縣城的客車。</br> 這是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出行,是少年離開自己生活的世界,去往另一個世界的陌生之旅。</br> 高原的心咣咣跳,激動興奮中,還夾雜著一絲對未知的恐懼。他似乎管不住自己的嘴,忍不住地問東問西。</br> 大江,老師能允許咱們,私自去醫(yī)院探望我媽嗎?</br> 都跟帶隊老師打好招呼了,你就放心吧。大江道。</br> 大江,你不是參賽運動員,老師能讓你坐包車嗎?</br> 咱學校的老師,都給縣帶隊的教練,打完招呼了。</br> 大江,江臨市區(qū)有多大?有高樓大廈嗎?</br> 少年,盡情地問吧,這個世界,還有太多你不知道的東西。在貧瘠的環(huán)境里,這是你為數(shù)不多,探知外部世界的機會。</br> 只有真正聽到、看到,你的理想才能變得更遠大,你的內心才能變得更豐富,你的人生才有更多的可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