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造畜
有姝用爪子指指自己嘴巴,意思是讓他趕緊吃掉,怕他不能理解,便假裝后腿已經(jīng)癱瘓,用兩只前爪撲騰著在床-上爬,爬了一段距離之后張開嘴,伸長脖子,做了個吞咽的動作,還極為貼切的出嗷嗚一聲響,然后后腿一下立了起來,又跳又叫仿佛欣喜若狂。
七皇子挑眉,不為所動。
有姝在他身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不停用肥嫩的前爪拍打他拿藥的手臂,催促他趕緊吞服,見他還是不明白,又按照之前的套路表演一番。癱了,爬啊爬,吃藥,忽然一下站起來了,好高興!這下應(yīng)該懂了吧?他跑回主子身邊,烏溜溜的眼珠滿是希冀。
小團(tuán)子又是爬、又是滾、又是跳的,七皇子如何不明白?他心里笑得都快打結(jié)了,面上卻假裝懵懂,卻是為了騙有姝多表演幾次。他愛極了他在自己床-上撲騰的模樣,那樣活潑,那樣富有朝氣。
有姝見主子還是不動,終于有些急了,順著他手臂爬到前胸,把他掌心的藥丸叼在嘴上,然后兩只前爪輕輕扒-開他嘴唇,強(qiáng)行喂食。
七皇子并未偏頭躲避,卻也不張開齒縫,含糊問道,“這粒藥丸能治好我的雙-腿?”
有姝喂了半天喂不進(jìn)去,不免有些沮喪。但是他能理解主子,任誰也不會隨隨便便就把寵物叼來的東西吃進(jìn)肚子里,尤其還是來歷不明的藥丸。他連連點(diǎn)頭,鼻端也出焦慮的低哼。
“你從哪兒找來的?”七皇子又問。
有姝解釋不清,只能用肥短的爪子輕拍主子嘴唇,末了又拍他面頰,最后無法,只得先把藥丸丟進(jìn)他衣襟里,然后撲到他臉上猛舔,尤其是嘴唇,來來回回、里里外外舔-了個遍,直把他閉合的齒縫舔開為止。
對,就是這樣,不要再合上了!他響亮地叫了幾聲,然后扭著屁-股鉆進(jìn)衣領(lǐng),尋找藥丸。
七皇子不知怎的,竟被他舔得渾身軟,蒼白的臉頰也透出不正常的紅暈,感覺到胸前的兩點(diǎn)被他蹭來蹭去,十分酥-麻,連忙把他抱出來,哭笑不得地道,“有姝別鬧,我吃還不成嗎?”話落把衣襟里的藥丸掏出來,準(zhǔn)備送入嘴里,卻又在最后一刻停住。
快吃?。坑墟郯桶偷乜粗?,因?yàn)樘^急切,身上的毛不知不覺炸了起來。
“沒水讓我怎么吃?”七皇子捏捏他粉紅的鼻尖,這才揚(yáng)聲讓候在殿外的宮女倒水。
眼看水來了,有姝怕主子反悔,連忙撲過去把他掌心的藥丸叼-住,嘴對嘴地喂食。七皇子也不抗拒,含-住藥丸的同時把有姝的小-舌頭也含了含,這才慢條斯理地喝水。
等了大約兩刻鐘,感覺藥力化開了,有姝才將精神力、紫薇帝氣與功德金光逼于腳爪,賣力的給主子按-揉穴-道。七皇子見他在自己腿上踩來踩去,原以為他在玩耍,卻沒料被踩中的地方竟傳來一陣針扎般的刺痛。
怎會有感覺了?他心下大駭,不敢置信地道,“有姝,你給我吃的真是解藥?你在給我按摩穴-道?”
有姝連連點(diǎn)頭,小尾巴扭得太過歡快,連屁-股都跟著晃起來。
七皇子握住他肥短的尾巴,又揉了揉他屁-股,語氣十分忐忑,“有姝,你是不是妖怪?你來到我身邊是為了報恩嗎?”
有姝先是搖頭,復(fù)又點(diǎn)頭,因?yàn)橛锌陔y言,只能汪汪吠叫。
七皇子腦子有些混亂,沉吟片刻又問,“你不是妖怪,但你是來報恩的對不對?”說實(shí)話,得知有姝不是妖怪,他感覺到的并非輕松,而是失望。最近這些天,他常常會去找一些妖精報恩的故事翻看,然后聯(lián)想到有姝身上。
有姝變成-人會是什么模樣?又在什么時候?他甚至設(shè)想了許多場景,譬如月光皎潔的夜晚,一陣白光閃過,原本躺在自己懷里的絨毛團(tuán)子竟變成了一個人,一個赤條條的,有著雪白絲,秀麗臉龐,粉-嫩肌膚的人。他年紀(jì)定然不大,烏溜溜的眼珠因?yàn)楹ε露叱鰷I珠,卻因?yàn)橛H昵主人的本能,一個勁兒地往自己懷里鉆。自己順勢將他抱住,柔聲安慰,然后細(xì)細(xì)密密地吻他額頭、臉頰、嘴唇……
這些幻想曾經(jīng)不止一次出現(xiàn)在七皇子的夢境里,令他又是甜蜜,又是負(fù)罪。他怎么能對自己的寵物產(chǎn)生那樣的綺念?
但如果有姝真是只妖精,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普通的小狗哪能像他那樣聰明?種種疑問憋在七皇子心里已經(jīng)許久,這會兒得到否定的答案,即便雙-腿有了知覺,亦無半點(diǎn)歡喜。
“你如此聰明,怎會不是妖怪呢?”七皇子想把有姝抱起來,卻被他撓了一爪子,臉色頃刻間暗淡下去,悲傷地道,“有姝,不要防備我,就算知道你是妖怪,我也不會傷害你。你看,你拿來的藥我也吃下去了,這足以證明我對你的信任,你該不該用同等的信任回報我?”
有姝無奈點(diǎn)頭,搞不明白主子為何硬要自己承認(rèn)是妖怪。不過奇怪歸奇怪,他的肥爪子卻還是兢兢業(yè)業(yè)地按-揉著。
見小狗點(diǎn)頭,七皇子雙目滑過一道璀璨亮光,顫聲道,“你承認(rèn)了?你果真是妖怪?你能變成-人?”一寸一寸有了感覺的雙-腿反而被他拋到腦后。
一連三個問題,有姝不知道該回答哪一個,而且他毫無意義的吠叫也壓根解釋不清自己的現(xiàn)狀,只能選擇點(diǎn)頭。
感覺自己快跌落深淵的七皇子瞬間騰云駕霧,飄上天際。再如何老成持重,他也只是個十三歲的半大少年,幾乎難以克制滿心的欣喜若狂。他的有姝是只妖精,能變成-人,能永遠(yuǎn)陪伴在他身邊。誰也不知道,當(dāng)從小順子嘴里得知有姝頂多只有十年的壽命時,他是如何被鋪天蓋地的絕望壓彎了脊梁。他甚至想著,自己中了毒,活不了多久,未嘗不是一種幸運(yùn)。如此,他就能陪伴有姝一起成長,一起終老,一起死去。
但現(xiàn)在,他想活著,好好活著,因?yàn)橛墟芸赡軙钌显S久許久。
“你什么時候能變成-人?”勉強(qiáng)按捺住心中的狂喜與焦躁,他啞聲詢問。
有姝一面按-揉一面吠叫,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也想恢復(fù)人身,但絕不是現(xiàn)在,至少要等主子的雙-腿完全恢復(fù)之后。
七皇子自動補(bǔ)全道,“也對,你現(xiàn)在還小,道行淺著,也許再過兩三年就可以了。有姝,你變成-人是什么模樣?你是妖精,定然長得秀麗無雙吧?”
有姝對自己的智商和外貌極其自信,連忙點(diǎn)了點(diǎn)小腦袋。
七皇子低笑起來,臉上蕩出層層紅暈。長到十三歲,最令他驚喜的禮物就是有姝,最令他開心的時刻就是現(xiàn)在。等有姝按-揉完雙-腿,翻著肚皮躺倒在床褥里,他立刻將他撈起來,置于唇邊親吻。這次的親吻很輕,很柔,透出一股殷切的渴望與躁動。
他隨意摸了摸略有感覺的雙-腿就把有姝攏在衣襟里,然后支撐起上半身,艱難地挪到旁邊的輪椅中,慢慢轉(zhuǎn)動輪子朝書桌走去。他磨好墨,鋪開宣紙,提起羊毫,沉吟道,“有姝,你變成-人之后,頭是黑的還是白的?”
猜到主子要給自己畫像,有姝連忙從衣襟里鉆出來,順著他手臂爬到桌面,用肥短的爪子點(diǎn)了點(diǎn)濃黑的硯臺。
“你的頭是黑色的?”七皇子顯然有些驚訝,他原以為有姝的色與毛色一樣,都是純白。不過黑色更好,不怎么引人注意。
“你是圓臉還是尖臉?”他又問,不等有姝回答,自己就先笑了,“你這副圓-滾滾的模樣怎會長一張尖臉,定是圓的,腮邊帶著些嫩嫩的軟-肉?!?br/>
有姝瘋狂點(diǎn)頭,想給主子豎一根大拇指,抬起來卻是一個肥爪子。但七皇子已心領(lǐng)神會,越笑得低沉,繼續(xù)道,“你的鼻子高不高,挺不挺?嘴巴是大是???眉毛是劍眉還是彎眉?眼睛是圓眼還是丹鳳眼?”
有姝張口就是一串吠叫,然后沮喪地哼了兩聲。
七皇子揉揉他腦袋,語氣極為寵溺,“明白了,我的有姝定然是高-挺的懸膽鼻;嘴巴不大不小,形狀優(yōu)美,唇色是淡淡的粉,像三月盛開的桃花;眉毛嘛……”他故意拖長音調(diào),在有姝眼巴巴地注視下笑道,“眉毛不可能是劍眉,因?yàn)樘猓c你這副模樣大相徑庭,應(yīng)當(dāng)是淡而有形,略帶弧度的柳眉。眼睛是圓的,眼珠黑白分明,眼尾略有些上-翹,十分靈動有神?!?br/>
全中!果然是心有靈犀?。∮墟醺畜@訝,用爪子沾了少許墨水,在宣紙上畫了兩顆心,又添了兩雙翅膀。
七皇子穎悟絕倫,略看幾眼就沉吟道,“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diǎn)通,是這意思嗎?我家有姝果然文采斐然!”
這就叫文采斐然?有姝忍不住用爪子捂臉,表示愧不敢當(dāng),卻在雪白絨毛上印了幾朵烏漆墨黑的梅花,惹得七皇子朗笑起來。笑罷,他仔細(xì)想了一會兒,這才提起筆慢慢勾畫,先是輪廓,后是服飾,然后才是五官,輪廓與服飾不過花了一刻鐘就已完成,五官卻用足了心思,每描繪一處定然思慮許久。
大半時辰后,他放下筆凝視畫作,漆黑瞳仁里飛快滑過一抹驚艷。他早就知道,有姝尚且是只小狗就已如此可愛,變成-人定然秀麗無雙。然而真正看見他的模樣,卻遠(yuǎn)比想象中更令他怦然心動。
他站遠(yuǎn)了一些,看看畫作,又看看圍著畫作轉(zhuǎn)圈的小狗,眼底瀉-出一絲灼熱。待滿心的躁動平復(fù)下去,他才啞聲詢問,“這幅畫作與你的人形像不像?”
有姝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把爪子上的墨汁稍微擦去一些,然后在臉頰兩旁添了兩個淡淡的小點(diǎn)。
七皇子眼睛一亮,欣喜道,“這是梨渦?你還長著兩個小梨渦?”
僅憑揣測,主子竟然能把自己的容貌描繪得八-九不離十,且極具神韻,就仿佛親眼所見一般。有姝汪汪叫了兩聲,不得不表示嘆服。
七皇子抱住小狗,在他臉上左看右看,低笑道,“我家有姝果然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妖精,竟還長著一對兒小梨渦。待你日后變成-人,我定要戳戳看。”當(dāng)然還要嘗一嘗。
戳梨渦一直是主子的習(xí)慣,幾輩子都改不了,有姝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撲到他臉上猛舔,又伸出狗爪,報復(fù)性地戳主子臉頰。七皇子含-住他粉-嫩的小爪子,朗聲而笑。
從這日起,七殿下的寢宮中掛了一副畫像,除了灑掃的太監(jiān),不許任何人碰。也是從這日起,他變得越來越開朗,越來越富有朝氣,令景帝老懷大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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