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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半路殺出的告白
    大家找遍房間，發(fā)現(xiàn)一件很離奇的事。
    “不好了！營長沒了！”
    通知的人偏偏一張哭喪的臉，搞得好像營長真的沒了。
    兩個連長憋笑憋到內(nèi)傷，揮揮手，小聲道：“哪兒沒了，是跑到你們校長那兒告狀去了?！?br/>     在座各位皆嘩然，一陣不可置信的抽氣聲響起。
    “你們說你們，好好爭辯一下就成了，怎么搞得人營長都下不來臺呢？營長虛張聲勢你們不曉得??？”連長扶額，卻偷偷給他們比了個大拇指，小聲說，“干得好?！?br/>     “營長氣個半死，說自己要是不回來，就要被你們整死了，”另一個連長笑嘻嘻，“他還說要不是對面那個跆拳道黑帶，他也不至于走?！?br/>     “這完全是逃兵啊！”趙遠氣得想笑，“他好垃圾啊，連比賽都不敢?！?br/>     “就是！”大家附和，“營長垃圾！”
    “反正我們贏了啊，”趙遠揮手，“對面不打自降，low的一匹。”
    連長招呼大家站一起：“你們最好慶幸營長投降了，不然萬一真干上架了，你們贏了，我沒好果子吃；他贏了，你們以后軍訓沒好果子吃?！?br/>     有人問：“連長，你們怎么忽然都走了，安排營長教我們啊？”
    “有人告狀唄，說你們紀律散漫，每天軍訓都在笑。營長覺得我們倆沒本事，決定親自來降服，結(jié)果被你們降服了?！?br/>     “臺上那個叫梁寓是吧？”連長笑了笑，“你還有兩把刷子，氣場完全壓制我們營長啊。”
    后面的訓練里，為了給連長掙回面子，大家都特別“雙標”。
    第五天的時候，營長來視察，準備看看這群不服管的怎么收拾自己的教官。
    為了防止意外發(fā)生，營長還把團長一起帶來了。
    “你看看這群人平時多跋扈吧?！?br/>     連長小聲說：“營長來了，大家配合一點賣力一點啊?！?br/>     “稍息！立正！向左轉(zhuǎn)！跨立！”
    跨立的瞬間，大家氣勢磅礴地乖巧喊口號：“一！二！”
    營長：“……”
    團長一臉嚴肅，看著營長道：“我看他們挺乖的啊?！?br/>     連長：“立正！向團長問好！”
    全體：“團長好——”
    “向營長問好！”
    全體一陣稀稀拉拉的：“切——”
    團長壓低聲音，眼神嚴厲：“看來大家對你有意見?！?br/>     有人說：“他看不起我們藝術(shù)院?！?br/>     團長點頭，示意他們不要再說。
    當二人走遠之后，大家才聽到團長道：“檢討一下自己，不要總說那個院品行如何，我看他們都很聽話?！?br/>     聲音雖然壓小了，但大部分人都聽到了。
    李敏偷笑：“被領(lǐng)導批評了吧?！?br/>     都開始幸災樂禍。
    “活該，誰讓他看不起我們，我們能進藝術(shù)院，文化分最起碼也夠上個一本了好嗎，哪里輪到他看不起了。”
    “就是，這明顯就是在別的地方養(yǎng)成的刻板印象，這鍋我們不背。”
    “估計他以后都不敢來視察了，你看他現(xiàn)在這幅卑躬屈膝的樣子，看著就讓人暗爽。”
    爽過之后，很快又到了午飯時間。
    食堂太擠，鄭意眠和李敏就去準備去學校外面吃。
    選中了一家水煎肉，進去才發(fā)現(xiàn)，里面只剩一個四人桌。
    她們倆剛坐好，發(fā)現(xiàn)梁寓和趙遠也進來了。
    趙遠四下看一遍，這才耷拉著嘴角道：“沒位置了啊……”
    鄭意眠站起身，朝他們揮揮手。
    梁寓的目光挪到她臉上。
    她指了指自己這一桌，示意大家可以一起吃。
    趙遠正要走，梁寓撞一下他肩膀，抬眸往前看：“里面有位置?！?br/>     趙遠喜不自勝，趕快在里面找了個位置坐下。
    鄭意眠和李敏是面對面坐的，也就是說，二人身邊，都分別有個空位。
    趙遠傻不愣登地沒意識到，一屁股栽到鄭意眠身邊。
    直到梁寓皮笑肉不笑地著看他，眼角半搭，雙手抄在胸前。
    趙遠偏頭一看，心里暗叫了一百個大寫加粗的“壞了”，趕快蹭地一下站起來。
    正在看菜單的鄭意眠奇怪地看他：“怎么了？”
    梁寓繼續(xù)笑。
    趙遠搖頭，干笑，坐到李敏旁邊：“我喜歡坐靠窗的位置……哈哈?！?br/>     鄭意眠又想講話，趙遠死命搖頭：“你不要和我講話了！快點菜吧！”
    “你餓了嗎，”鄭意眠又翻一頁菜單，笑吟吟的，“今天我請你們吧，想吃什么？”
    梁寓坐到趙遠對面，眼皮掀開一點，看著他。
    意為——
    她今天的前三句話都是跟你說的。
    趙遠用眼神表達自己的顫抖：我不是……我沒有……
    鄭意眠抬頭，問他們：“嗯？要不先點個四人套餐，或者單選也可以，你們選什么?！?br/>     趙遠：“我選擇死亡?！?br/>     “別不說話啊，我還得感謝你們，尤其是梁寓，”鄭意眠撐著腦袋，挑出一點笑，“上次幫我站出來說話，還幫我爭取了休息時間，正不知道怎么報答好……”
    趙遠脫口而出：“不如以身……”
    “相許”兩個字被梁寓的眼神重新壓進去，趙遠抓抓腦袋，道：“我的意思是，這里有刺身嗎？”
    “水煎肉的店沒有刺身啊，”鄭意眠皺眉，“要不我們搭車去外……”
    “不用了，”梁寓垂眸看她，聲音沾上一抹不自知的柔軟，“你自己看著點就好，我都可以?！?br/>     既然梁寓有了點菜的趨向，鄭意眠索性把菜單拉到二人中間，往他那邊坐了坐。
    “先點個套餐，套餐里甜點也有，還有芝士，然后我們再點一盤炸雞和年糕，加一份水果拼盤，再點份飲料。不夠再加，你覺得呢？”
    梁寓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么了，感覺到她手肘似有若無地碰上自己手臂，觸感溫軟。
    她的聲音像是在水鄉(xiāng)的咿呀軟語中被泡過的，每個音節(jié)都和緩清晰，一寸一縷都掛著軟糯的笑意。
    他喉結(jié)動了動，清清嗓子，明知故問：“哪個炸雞？”
    鄭意眠伸出手指指了指菜單上唯一一個炸雞：“這個?！?br/>     她手指白皙，但指尖處，從指甲蓋中透出的顏色卻沾著淡粉。
    梁寓心一顫，伸出手指，也把手指搭上菜單圖片處：“……這個嗎？”
    碰到她的手指了。
    感覺不到溫度，似乎是溫的。
    光是這么簡單地觸碰到一點，他就覺得需要很大的力氣，把心里涌起的躁動全部壓下去。
    鄭意眠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場有預謀的“碰瓷”，點頭：“這個，你吃嗎？”
    梁寓聲音微啞，看著她唇瓣一張一合，好半天才開口道：“吃?！?br/>     一邊的趙遠把手機噼啪按得飛起。
    他正在給室友發(fā)消息：【你寓哥蕩漾了，蕩漾了，嘖嘖嘖?！?br/>     【我百臉懵逼，眼睜睜看著他就悄咪咪地以為誰也沒發(fā)現(xiàn)地碰了一下別人的指尖，哎喲，那給他蕩漾的?！?br/>     【我操，我跟他這幾年了，沒見過他這種……類似于……抿唇偷笑的樣子？】
    【不行，我瞎了?！?br/>     吃飯的時候，鄭意眠想起什么，笑著問梁寓：“對了，我一直挺好奇的……你真的跆拳道黑帶?。俊?br/>     如果真的黑帶，聚會上打架那么厲害，就有原因了。
    “假的，”梁寓面不改色，把章魚撥到她那邊去，“我沒學過跆拳道，趙遠蒙他的?！?br/>     “當時看你眉都沒皺一下，還以為是真的?！?br/>     跆拳道都沒學過，還能輕松制服兩個人，混世魔王這個名號還真不是浪得虛名的。
    趙遠笑呵呵：“他這個人呢，最擅長把假的裝成真的，真的裝成假的，比如喜……??！”
    鄭意眠：“怎么了？”
    說完就往底下去看。
    “沒事沒事，”趙遠笑，“怪我，我話太多了?！?br/>     李敏這會兒終于插嘴了：“比如喜，喜什么？你還沒說完。”
    趙遠無語凝噎，向梁寓投去求助的目光。
    梁寓挑挑眉：你自己挖的坑，自己填。
    趙遠一邊吃沙拉，一邊干笑道：“比如洗澡，我們非說他有八塊腹肌，他非說自己沒有，謙虛了謙虛了，哈哈哈……”
    梁寓：“……”
    鄭意眠側(cè)頭，探尋道：“你們平時……都一起洗澡嗎？”
    趙遠還沒來得及說話，梁寓冷淡地和他撇清關(guān)系。
    “他我不清楚，我是直男?！?br/>     趙遠：？為什么我你不清楚？
    晚上回寢之后，趙遠不知道收到誰的消息，問梁寓：“寓哥，我有個朋友說迎新晚會的走秀還差倆模特，問你愿不愿意去，可以不用軍訓。就是穿那種用紙創(chuàng)作的衣服走一圈就行了?！?br/>     梁寓想都沒想：“不去。”
    頓了頓，又想到鄭意眠曾說自己不想軍訓，便又跟著補了句：“女模特也差？”
    “我問問啊，”過會兒，回他，“差?！?br/>     梁寓順著鄭意眠的手機號找到了她的QQ和微信，可謂一箭三雕。
    她同意了之后，梁寓把這邊的情況跟她講了。
    一會兒，那邊問：【你也一起去嗎？你去我也去吧?！?br/>     趙遠路過，奇怪地看著梁寓：“你看什么呢？怎么無緣無故笑？”
    怎么不該笑。
    她現(xiàn)在對他，已經(jīng)有點異于常人的依賴感了，雖然很淺，但好歹聊勝于無。
    梁寓笑著打：【你去我就去?！?br/>     最后兩個人當然是去了。
    去排練之前，首先要找學生會蓋章請假條。
    按著別人給的地址，鄭意眠和梁寓去了三教五樓找辦公室。
    門牌號對上之后，鄭意眠敲了敲門，就把門推開了。
    防盜門居然也會發(fā)出“吱呀”的破碎聲調(diào)，推開門之后，鄭意眠往里走了兩步。
    里頭空曠得像個練舞室，只有一面大鏡子。
    窗簾被早晨的風吹得鼓成一團，像掛在墻上的兩個藍色洗衣球。
    木質(zhì)的講臺上空無一物，只有一個粉筆盒。
    鄭意眠徒勞問了句：“有人嗎？”
    意料中的沒人應答，鄭意眠站到窗邊，把窗子關(guān)起來。
    藍色窗簾柔順服帖地落下來，堪堪遮在她腳踝處。
    這時候，朋友的消息來了：【錯了錯了，辦公室在四教三樓，你們現(xiàn)在到三教了嗎？快出來啊啊啊，里面練舞那個學姐超兇！】
    鄭意眠趕忙對梁寓說：“我們先出去吧?！?br/>     站在門口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氣死我了，這個教室不會也有人吧？！”
    鄭意眠心下一緊，被剛剛朋友緊張的語氣感染，她想也沒想，就把梁寓一起拉進門后。
    躲進門后，鄭意眠感覺好像有哪里不太對？
    呼吸聲在門后一隅來回交織，鄭意眠耳根灼燙。
    外面的人邊進邊試探：“這里應該沒人吧？”
    伴隨話音一落，外面的人把門，用力往內(nèi)推了一把。
    鄭意眠沒得選，隨著身后的壓力往前踉蹌幾步，撞上梁寓的胸膛。
    他的手臂就撐在她身側(cè)，清冷雪香夾雜樹葉淡香，逸入她鼻腔，攪得她五臟六腑都不得安生。
    她微愣，抬頭去看他，卻正好撞到他下巴。
    他垂頭，唇角隱隱有笑。
    未幾，梁寓傾身，濕熱氣流噴薄在她耳邊，像給她耳朵罩上一層水霧。
    他聲色喑啞，尾音繾綣——
    “我們又沒做虧心事，躲起來干什么？”
    他的氣息里也裹著一股甘甜又清冽的味道，甫一開口，鄭意眠的太陽穴就開始突突跳了。
    她大腦當機，感覺從耳根開始，血液一寸寸凝固起來。
    ……對啊，又沒做虧心事，為什么要躲？
    她茫然地站在那里，搞不懂剛剛是什么驅(qū)使著自己把他拉進門后。
    她悔不當初，滿面通紅，立刻決定推開門出去。
    正當她往后伸手，準備推門的時候，外面?zhèn)鱽砹艘魂嚒y以描述的聲音。
    外面的人……居然在這個教室里……kiss？
    鄭意眠手拉著門鎖，是真的，真的不知道怎么辦了。
    現(xiàn)在不能出去，出去了就要撞破別人的親密時刻，但不出去的話，又要和梁寓足尖對足尖地站在這一隅，滿身都是他的味道。
    鄭意眠，你真是挖坑給自己跳的一把好手。
    她絕望地收回手，不料慣性讓她的手往前晃了稍許，碰到梁寓的皮膚。
    是涼的。
    她驟然抽手，像只受驚的貓咪般驀然后退——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門“砰”一聲往后，重重關(guān)上。
    窗臺上兩個小情侶，和門后的他們，面面相覷。
    誰知道教室的門鎖又有問題，門響了一下，卻沒鎖上，不知道碰到什么，又重新彈了回來。
    ……
    靠在墻上含笑的梁寓這才伸手，拉住要往鄭意眠身上打的門。
    小情侶嚇傻了，女生反應過來的當下，立刻拉著男友往外跑。
    風一樣竄出去之后，外面?zhèn)鱽硪宦暟Ш浚骸罢l知道有人比我們還奇葩，躲在門后那啥！”
    鄭意眠：？
    是了，傳說中的百口莫辯，就是當下了。
    她啞然往前走幾步，盯著鞋尖道：“我們走吧?！?br/>     梁寓失笑地看著她。
    她臉頰處浮現(xiàn)一層稍深的赧意，像有人加重打了腮紅。垂頭的時候，臉側(cè)軟肉微微鼓出來一些，像在和自己生悶氣。
    ……想掐她臉頰。
    梁寓低咳一聲，抬眸道：“嗯，走吧?！?br/>     在正確的辦公室蓋完章之后，兩個人這才到了排練的教室。
    所幸排練并沒有開始多久。
    負責排練的學姐拉著他們倆進入隊伍：“你們倆就壓軸吧?！?br/>     很快練習開始，需要一組一組地通過學姐的檢閱。
    “挺胸，收腹，抬頭，走慢一點……穩(wěn)一點……好……”
    練了兩個小時，有休息的時間。
    鄭意眠本身就是討人喜歡的性格，沒過多久，就跟大家聊起天來了。
    有人指著一邊的梁寓低聲問她：“這是梁寓嗎？”
    鄭意眠見怪不怪了：“嗯，看來你們都認識他啊?！?br/>     “哪有，聽說的，說他當時跟營長杠上，還把營長灰溜溜地給嚇走了，”有人笑，“厲害啊，我上一屆也是這個營長帶，太欠揍了，但我們沒人敢反抗?！?br/>     “可算是給我們出了口惡氣?！?br/>     沒一會，負責排練的學姐又讓大家站好。
    經(jīng)過一輪聊天之后，大家明顯沒有原來那么拘謹了。
    這時候，有個人才終于敢指著梁寓背后說：“梁寓，你背后那一片白色的，是什么??？”
    鄭意眠：……
    是什么？
    是剛剛推他抵在墻上的時候，他蹭到的……
    “嗯嗯我也看到了，是不是墻灰什么的？”
    “別逗了，哪來的墻灰，又不是被墻咚了……”
    大家討論到這里，像是突然開了什么聰明孔，剎那間齊齊噤聲。
    除了墻咚，好像沒什么別的可能了……看樣子還是剛剛才墻咚的……
    而剛剛，和他一起去蓋章，一起進來的……只有一個人……
    鄭意眠挺直背脊，心虛地晃眼睛：“你們別看我啊，真的不是我干的！”
    梁寓帶笑，語氣里明顯閃過一絲旖旎，不是對著大家，是對著她說的。
    “嗯，不是你干的?！?br/>     不是你……還能是誰。
    大家頓悟了，齊齊“啊——”了一聲，了然地點頭，正色道：“我相信?！?br/>     ……你們一臉心照不宣的笑，還低下頭使眼色，是相信的樣子嗎？
    回寢之后，鄭意眠借著破碎的閑暇時間畫漫畫線稿，還不忘給自己辯駁。
    “一個二個像發(fā)現(xiàn)什么新大陸一樣驚喜，聽到八卦簡直雙眼放光，表情恨不得……”
    李敏：“恨不得要你再表演一次墻咚梁大佬?！?br/>     “對，”鄭意眠點完頭才回過神來，差點沒氣成河豚，再次敲桌劃重點，“我說了，我沒有墻咚，是別人推門，我沒辦法才壓到他身上的……”
    老三眼里有八卦之火熊熊燃燒：“你還壓到他身上了？！”
    鄭意眠：“……”
    “來來來，”李敏捧著手機，“好事不出門，八卦傳千里。你看，有人給我發(fā)消息了！”
    鄭意眠懨懨：“發(fā)的什么？”
    “我給你念念啊，”李敏咳嗽一聲，對著手機念道，“‘敏敏，聽說你們寢室的鄭意眠好猛，把梁寓壓在305的門后瞎親！’”
    鄭意眠：？
    想了想，鄭意眠拿起筆，在手繪板上大力涂抹起來。
    李敏：“你突然在畫啥呢？”
    “雪，我用六月飛雪昭示我主人公的冤屈?！甭淞斯P，鄭意眠撐著臉，看著屏幕上的線稿戚戚道，“我比竇娥還冤?！?br/>     “你又畫新漫畫啦？”李敏湊過來，“哇，新畫風我喜歡！”
    老三突然轉(zhuǎn)頭，像是聽到什么稀奇事一樣，驚訝地看著鄭意眠：“什么啊，誰畫漫畫？”
    李敏：“你別告訴我這幾晚她天天拿手繪板畫線稿，你沒看到？”
    老三：“看到了啊，我以為她隨便瞎畫的。”
    李敏：“……”
    老三好奇心涌上來，刨根問底：“眠眠，你在哪里畫漫畫??？”
    鄭意眠不好意思了，筆尖點著手繪板，小聲解釋道：“就奚青漫畫的APP上畫一些短篇，現(xiàn)在可能要準備畫畫長篇，正在構(gòu)思……”
    李敏補充道：“你別聽她胡扯，她是簽約的畫手，作者名叫眠衣，說不定你還看過她的漫畫……”
    老三瞠目，舉起手機，不死心地往前翻，像在確定什么。半晌，手機舉到鄭意眠面前：“你是眠衣？我看過你畫的??！這個《共鳴》的漫改是不是你負責的？！”
    鄭意眠掃了一眼，的確是自己的畫風。她手下動作沒停，說：“對啊，《共鳴》本身就很有名了，當時負責漫改的畫手不堪重負，畫到一半放棄了……我當時想閑著也是閑著，就去畫了一話試了下，結(jié)果因為畫風跟原畫手很像，就被選中了?！?br/>     她以前就喜歡自己畫漫畫，高考完之后暑假太無聊，才正式把畫漫畫這東西提上日程。常年積累的基本功扎實，少女漫類的畫風又正受歡迎，“奚青漫畫”就把她給簽了下來。
    她剛開始接的是編劇江筱然有名的劇本《共鳴》，本身是短篇，很快就畫完了。后來也畫了一些自己的小腦洞，雖然沒出道多久，但勝在公司分了一些資源推她，她畫的質(zhì)量也不錯，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一小部分的讀者群了。
    她還記得就是不久前，家里出去拜訪某位親戚，恰巧路過奚青公司，她就順便去看了看自己的編輯橙橙。兩個人去了一場漫畫書展，透明干凈的玻璃后面整齊地陳列著每個公司的新漫畫和暢銷漫畫。
    橙橙忽然問她：“眠眠，你想畫一本自己的長篇漫畫嗎？”
    實體情懷其實誰都有，但橙橙脫口而出的那個剎那，鄭意眠還是怔了怔。而后，她低下頭，嘴角彎出一個柔和的弧度：“我？我的水平還遠著呢吧?！?br/>     “不遠了，你都畫了這么多篇短篇了，可以畫點長的試一試呀，”橙橙笑得粲然，“試試吧，反正試試又不要成本，目前你雖然不是我畫手里面最有名的，但是是嶄露頭角最快的，也是最有潛力的。其實那么多新人里，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了?！?br/>     鄭意眠踩著腳下的方塊往前走，地板上，綽約的影子跟著她的步伐輕微晃動著。她說不上來自己那刻是什么感覺。
    地板上的箭頭戛然而止，直指的地方是這段路的終點。鄭意眠足跟踩在箭頭最尖處，抬頭往上看——是暢銷且長銷的精品漫畫名單。
    橙橙忽然就打了個響指：“只要你好好畫，我覺得你出現(xiàn)在這上面不算什么難事。保不齊下一個出現(xiàn)在這個名單上的，就是你呢?！?br/>     鄭意眠眼睫輕輕地動了動，落在眼底的投影讓她的下垂眼看起來都朦朧了幾分。她笑聲輕柔，干凈又純粹，像羽毛落在迤邐地毯上。
    橙橙五根手指在她面前展開，又合攏：“就不說什么明年后年了，我覺得——五年之內(nèi)，肯定能?！?br/>     話題最后不了了之，鄭意眠也當橙橙只是激勵她，沒太敢懷著那種雄心壯志，但確實是開始構(gòu)思那本新長篇了。
    老三自然是不知道事情的起源經(jīng)過的，只是整個人坐在椅子上，往后轉(zhuǎn)，手還死死抓著椅背，旋轉(zhuǎn)椅左右晃蕩，她仍舊不可置信：“我居然和漫畫家住一個寢室誒?！?br/>     鄭意眠：“你抬舉我了，我就是個小畫手?！?br/>     “來日可期?。　崩蠲舾吲e水杯，“茍富貴，勿相忘?！?br/>     老三想了想，頗為贊同：“怪不得有底氣墻咚梁寓，眠眠好樣的！”
    鄭意眠太陽穴突突跳著：“……為什么話題又說到這個了？”
    事實證明，無論話題想往哪個方向繞，最后都得回到梁寓身上去。
    沒辦法，誰讓他們的生活簡直是息息相關(guān)呢。
    后面排練的日子過得比軍訓輕松多了，每天只需要按時走走步，把站位順序什么的過一遍，就可以回寢室自由休息了。
    一晃，就到了迎新晚會。
    那是她們第二次穿需要展示的服裝。
    因為那服裝是創(chuàng)意設(shè)計，是用紙做的，自然就很脆弱，扛不住來來回回地試。況且平日意外總難避免，學姐怕不小心把衣服給弄壞，迎新晚會就沒法兒穿了。
    要上臺前，鄭意眠其實一點都不緊張。她靠在窗口往外看星星，一邊看還一邊想著自己的漫畫主線。這次她打算畫一個系列的故事，由一個特別的店鋪引申出三……
    “啊！”
    東西沒想完，忽然聽到一聲驚叫。伴隨著驚叫，還有布料撕裂的聲音。
    鄭意眠回頭去看，發(fā)現(xiàn)是學姐不慎摔跤了。
    此時，學姐一手捂著手臂邊的衣服，一邊抱怨：“我都讓你們?nèi)ヒ贿呁媪耍髦牢掖└吒€來撞我……”手松開，看了一眼衣服，“這下完了！衣服裂了！怎么辦？”
    被吼的女生們明顯一愣。
    “什么啊，干嘛怪我啊，大家都穿高跟鞋啊，又不是就你一個?！?br/>     “我們又沒撞你，就碰了一下，是你自己沒站穩(wěn)，干嘛那么兇？”
    鄭意眠見要吵架，上前看了一眼衣服，伸手觸了觸：“撕都撕開了，爭執(zhí)也沒用了。裂口也不是很大，嘗試著補一下吧?！?br/>     “沒用的，”學姐說，“要么用針線，要么粘起來，可是弄起來會很丑啊，這種服裝本來就是一次性的……這下完了?！?br/>     “其實也沒關(guān)系，大家站得遠，看不到裂痕的?！?br/>     “這我知道，但是上臺前忽然弄出這種烏龍，這么大一條口子，就很影響人的積極性啊……”
    果然，鄭意眠抬頭一掃，感覺大家也都被學姐沮喪的氣氛感染，一個二個皺著眉，一幅怒其不爭回天乏術(shù)的樣子。
    她可不這么覺得。
    “還好，只裂了這么小一個口，”鄭意眠低頭，想了想，旋即開口道，“這里有顏料嗎？”
    大家對她突然勝券在握、揚起的聲調(diào)感到好奇，希望好似在她這種昂揚的聲調(diào)中被燃了起來。
    學姐帶著點兒希望問：“你想干嘛??？”
    一直站在她旁邊的梁寓，想到什么，忽的，又緩出一個笑來。
    鄭意眠拉住那塊布料看了看，旋即道：“看看能不能用別的方法補救一下。這個衣服，我可以在上面畫畫么？”
    “可以畫，”學姐一愣，這才趕快點頭，回身對身后的人說，“你們找點顏料來！”
    有人把顏料找來的時候，鄭意眠正巧構(gòu)思好。
    她拿一只白云筆，在水里蘸了蘸，蹭了點淺藍色，問：“還有多久上臺？”
    梁寓看了一眼腕表，抬眸道：“十五分鐘?！?br/>     鄭意眠垂下眼睫，光影在她下眼瞼晃出一排折扇似的陰影。
    她略微思忖，很快道：“夠了。”
    后臺里，大家發(fā)出片刻驚嘩聲，像巨石投入海底，很快平息。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鄭意眠身上。
    她眉間并沒有什么煩躁的情緒，并不把這件事當成一件讓人心煩的意外。
    在大家齊齊沮喪的時候，她周身的氣場，卻是讓人倍感舒適的積極。
    有人看她在衣服上勾出基本形狀，同朋友說：“她好樂觀啊?！?br/>     “有能力有底氣才能這么樂觀吧?！?br/>     “我不覺得，我覺得她應該是，本身就會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類似于那種……元什么……”
    “元氣少女？”
    “對對對，就是這個。”
    低聲討論中，鄭意眠已經(jīng)畫好基本形狀，用線縫合過開裂處后，就開始上色了。
    因為衣服的材質(zhì)原因，被縫合的那一部分，確實不太好看，特別明顯。
    她貼著裂痕處，畫出了一朵曇花。
    開裂處在肩周，她索性直接把裂痕處畫上根莖，沿著根莖一路往上，在學姐脖頸一側(cè)，畫上了花瓣。
    最后，她用黑色在根莖上勾勒一通，做出花被捆綁在衣服上的視覺假象。
    這么一來，剛剛明顯的縫合形狀恰好被壓住，根本看不出了。
    大家彼此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
    “美術(shù)系系寶名不虛傳啊，這反應能力和改造能力真不是蓋的?！?br/>     “人如其畫，太美了吧?！?br/>     而且花還是畫的曇花，畫的意向和這件衣服與走秀都不謀而合。
    鄭意眠坐在空空如也的長桌上，側(cè)身太久，肩膀上的衣帶止不住地往下滑。畫完之后，她說過“好了”，學姐就迅速站起身，去鏡子前看成品。
    梁寓站在鄭意眠面前，看她遙望了一眼有些距離的水桶，維持側(cè)腿坐在桌上的姿勢，將畫筆的木質(zhì)筆桿橫著咬住。
    她的唇瓣沾著絲絨感的正紅，唇線明晰，柔軟的嘴唇與筆桿構(gòu)成鮮明的對比。
    她今天的妝容精致，有一兩縷碎發(fā)從耳邊滑落，墜在頰側(cè)。
    鄭意眠左手撐著，垂頭伸右手去拉衣帶，鎖骨上窩深深凹陷，顯出一截漂亮白皙的鎖骨。
    手指蹭上肩頭，拉起那截不聽話的衣帶，掛上肩。
    梁寓喉結(jié)一動，想起了七八十年代的香港電影。
    背景被鍍上一層曖昧暖黃，她就在視線正中央，一舉一動都浸著一種克制又放肆的美艷。
    梁寓走到她面前，俯下身，伸手去取那只畫筆。
    鄭意眠一愣，這才想起松口。
    他以指腹蹭過筆桿，將她不慎沾上去的口紅抹掉，這才把筆扔進桶里。
    明明是很平常的動作，卻因為梁寓的沉默和目光幽深，無端鬧得鄭意眠臉頰發(fā)燙。
    “好啦，我們上場啦！”學姐笑，“你們誰拉眠眠起來一下啊?！?br/>     就近的男生走上前，正準備伸手拉鄭意眠，忽而接受到一層，堪比冬日冰霜的目光。
    他看著梁寓，居然生生被那道目光懾得收回手，手肘繞了一圈兒，最后抓了抓自己的后腦勺。
    梁寓略顯滿意地側(cè)了側(cè)頭，走到鄭意眠面前，俯身，伸手。
    鄭意眠滯了滯，旋即搭上他干燥的手心。
    莫名其妙地，她又想起那間教室門后種種，他帶著笑的聲音，灼燙的呼吸，以及微涼的手指。
    鄭意眠闔眸，把想法全晃掉。
    樂聲起，第一組模特順利走步完成開場。
    唱歌跳舞的節(jié)目看多了，來一場視覺極其享受的走秀也是很好的。
    學姐帶著鄭意眠“改裝”過的衣服上臺時，下座傳來驚呼。
    就連鄭意眠身后的女生都探頭去看，邊看邊說：“真的挺好看的，跟高定款似的，像是人在Dior秀場上看秀?！?br/>     一波驚呼未平，一波驚呼又起。
    鄭意眠和梁寓上臺了。
    或許是傳言的力量委實強大，又或許大家是純粹看臉和身材。
    從兩個人上臺開始，尖叫和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叫喊就一波波涌來，很多人都站起來一睹兩位風云人物的風姿，把手上熒光棒揮得疊影一片。
    走了幾步，鄭意眠聽到有靠近臺邊的人問：“大家這么激動干嘛？”
    有人回她：“這就是鄭意眠和梁寓啊，在三教門后躲著么么噠的兩個?！?br/>     鄭意眠差點踉蹌：？
    底下還在討論。
    “看鄭意眠不像那么兇猛的人啊，看上去還挺清純的?！?br/>     “不化妝就是清新美這一掛的，化了妝就帶點兒美艷了，這樣才能hold住梁大佬嘛。”
    “不過真看不出來，她居然敢在學校里……”
    鄭意眠腦仁發(fā)痛。
    梁寓卻不一樣，他全程帶笑，看得出心情大好。
    臺下，趙遠正跟室友討論：“今天的寓哥心情好，終于不像我欠他五百萬的樣子了。”
    “為啥心情好？”
    趙遠遠目，微嘆道：“可能是戀愛了吧?！?br/>     好不容易走秀走完了，大家齊齊退了場。
    鄭意眠腳踩一雙恨天高，剛到后臺就看到李敏朝她揮手。
    她走過去，問：“你到這兒來干嘛？”
    李敏小聲說：“我來告訴你，你和梁寓的浪漫愛情故事幾乎全校皆知了。”
    鄭意眠：“……”
    是啊，全校都認為她鄭意眠饑渴到把人壓在教室門后不可描述，真是有夠浪漫的。
    “沒有啦，”李敏伸出手機給她看，“我怕你沒看到群里消息，來通知你的。我們休息兩天之后，要出去寫生了?！?br/>     鄭意眠驚詫：“……寫生？這么快？”
    “我看學校是瘋了，”李敏抱怨，“以前都是大二出去寫生的，不知道今年怎么搞的，新生也要去寫生……是不是看我們軍訓太不乖了？還是想看看我們的水平？”
    鄭意眠問：“去哪??？”
    “反正是去小地方，我忘了叫什么村，反正特別遠，坐車要坐十幾個小時?！崩蠲粽f，“記得買好畫材?！?br/>     語畢，鄭意眠正在思索，李敏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寫生大家住一棟樓哦?！?br/>     鄭意眠略抬眉，感覺到李敏的欲言又止：“……想說什么？”
    李敏伸出大拇指：“梁寓可能就住我們樓上哦?！?br/>     鄭意眠：“……”
    鄭意眠的節(jié)目結(jié)束，她和李敏就率先回寢室去了。
    走到寢室附近，正要下樓的時候，看見底下一排燈光晃動。
    從上往下看，正好能夠看到清楚的形狀，是用蠟燭圍成的愛心。
    愛心旁邊，還升起幾個氣球，把整個場景都拉得很浪漫。
    李敏挽著鄭意眠，道：“哇，告白啊，不知道是跟誰？”
    鄭意眠：“快走吧，反正跟我們也沒關(guān)系?！?br/>     下樓下到一半，能看見愛心蠟燭旁邊圍了一大圈人，中間的人還抱著一個巨大的熊玩偶。
    那群人看到鄭意眠之后，忽然爆發(fā)一陣尖叫。
    鄭意眠一愣，看有人朝這邊走來。
    李敏拉鄭意眠袖子，小聲叫：“跟你告白的吧？”
    鄭意眠看了一眼來人的臉，皺眉想了好一會兒：“但是我不認識這個人?！?br/>     “肖楓你不知道嗎？”李敏著急得要死，“你不認識別人，但是別人可能認得你呢？”
    兩個人走到路中央。
    肖楓伸出手里的玩偶熊，在一片口哨聲中悠然開口：“你好，我是設(shè)計系的肖楓，關(guān)注你很久了?！?br/>     面前的人甫一開口，鄭意眠就開始思考拒絕的理由了。
    梁寓此刻，正跟著趙遠在臺下看節(jié)目。
    他本來想直接回去，但趙遠非要拉著他看一個什么教官表演，不得已這才留下。
    趙遠看他在一邊打游戲，自己也拿出手機準備打游戲，手機屏幕一摁亮，看到幾條消息，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我靠！”
    引得大家頻頻側(cè)目往這里看。
    梁寓睨他：“又大驚小怪？”
    “我沒有，不是，”趙遠眨眨眼，回神道，“我靠，我就說肖楓今天怎么不來看節(jié)目，原來另有準備啊！”
    趙遠掰著梁寓肩膀，想起肖楓幾乎可以寫成一本書的撩妹史，神色復雜：“寓哥，就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那個，女朋友一抓一大把的肖楓，今晚在嫂子樓下，跟她告白了?！?br/>     梁寓的目光從游戲屏幕上挪開，瞇眼：“告完了？”
    “沒有，剛開始，”趙遠揉腦袋，“據(jù)說現(xiàn)場布置得可浪漫了，有一朋友說，是女生都很喜歡的那種……”
    趙遠還在喋喋不休：“也不知道嫂子喜歡什么類型的？我們怎么辦，有沒有什么對策？要不我們……”
    梁寓扯開板凳，飛快站起身離場。
    趙遠拿著衣服追出去：“你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