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影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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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他這個辦法暫時還是有用的,又聊了兩句,那趙公子便走了。
    我趕緊關(guān)上了雅閣的門,回頭時,安子亦正一臉愁容的看著我?!把绢^,你師父要是知道我剛才說了什么,恐怕我的名字真的要寫在生死簿上了?!?br/>
    “你說了什么?”他正說著,清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一回頭,師父正推門進來,我們兩個說話完全忽略了門口的動靜,他步履又輕穩(wěn),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站在門口的。
    他輕輕關(guān)上門,坐在我身邊。抬眼看向安子亦,“說來聽聽,值不值得我去生死簿寫一筆?!?br/>
    我趕緊安子亦在強忍著自己想跪下的沖動,表情都硬了,努力寄出一絲笑。
    “那個初澈,剛才趙錦辰來了,一直盯著落兒看……”
    我看到師父微閉了半目,眸光輕輕的掃著他,那眼神里平靜如水,可你就是能感覺到害怕。
    “所以呢?”他輕輕的把頭往前探了一下,離安子亦近了一點,那份威懾力我都覺得毛骨悚然,估計安子亦已經(jīng)快哭了,或者嚇得看不出來了。
    我一直以為,他只有對我才有這份氣息,畢竟我是他的徒弟,而安子亦所謂的害怕他只是朋友之間的玩笑而已。因為他們平日里是那么的融洽,安子亦玩玩鬧鬧,師父似乎也不介意。
    然而我現(xiàn)在知道了,為什么有一些師父真正不同意的事情,安子亦從不敢僭越,包括初淺,她那樣的崇拜我?guī)煾?,理解我?guī)煾福瑓s又在一些事情上一樣的害怕他。
    他真的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表情,動作,甚至連眼神都不用,就可以完完全全的壓制對方。
    安子亦的舌頭都快打結(jié)了,“所以我當時怕他對……對易落有……非分之想,我就說她……她是我未婚妻。”
    他說完,就不再敢有什么動靜了,我都能看出他內(nèi)心的忐忑。
    我小心翼翼的插嘴到,“師父,安大哥是為了保護我。”
    正說著,小二又送了道菜進來。
    安大哥有些意外,“我們的菜不是已經(jīng)齊了?”
    “這是隔壁趙公子送來的,說是給這姑娘……”小二看看我,又看看我?guī)煾福o張的揭開蓋子,“這菜叫……花好月圓……幾……幾位客官慢用。”
    小二似乎很緊張,說完就灰溜溜的跑了。
    我局促的看向師父,他也看我,輕輕展了眉,“先吃飯吧,你應(yīng)該餓了。”
    我看了看安大哥,他示意我別再說話,我只能低頭吃飯,這里的食物真的很不錯,雖然現(xiàn)在有點涼了,不過依然很好吃。我吃了幾口就忘記了現(xiàn)在的處境,開始大快朵頤,師父坐在旁邊一邊漫不經(jīng)心的喝茶一邊往我的碗里夾菜,倒是安大哥,摸不透師父的脾氣,坐在那里一直有些緊張。
    吃了半天,我終于滿足了,放下筷子朝師父笑。
    師父點了一下頭,隨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根筷子,反手甩了出去。
    那筷子穿出了雅閣的屏風(fēng)飛到外面,緊接著一聲慘叫傳來,外面立刻嘈雜一片。
    師父抬頭看著安子亦,淡淡的說“丞相府的大公子受傷了,安大夫恰好在同一間酒樓,不用去看看嗎?”
    安子亦愣了一下,突然笑了,然后就如獲大赦般的跑出去,我聽見他在外面假惺惺的喊,“哎呀,趙公子怎么了這是,都閃開,我來看看?!?br/>
    我看得發(fā)懵,“師父……”
    他看了看我,眉目清淺干凈,似乎剛才的事情都和他沒什么關(guān)系,“沒我們的事了,師父帶你出去玩?!?br/>
    我往外面看了看,“那安大哥……”
    “他愿意做這些,我們走就好。”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就拉過我的手,直接從窗戶跳出去。
    我所有的功夫里,輕身的功夫是最好的,可能因為身體很輕瘦吧,所以我?guī)缀蹩梢院蛶煾敢黄疠p步踏風(fēng),踩著屋檐高來高去。
    七月夏暖,我們停在一個小湖邊,正是樹木花草繁榮爛漫的時候,被這樣一個仙人一樣的男子陪伴著游覽湖畔,真真是一件太幸福的事情。
    湖畔的柳樹在烈日下有些發(fā)蔫,我胡亂扯著柳枝和野花給自己編了一個花環(huán),開心的像個傻子。
    師父破天荒的沒嫌棄我的幼稚,任憑我拉著他到處亂晃,沉靜著一張臉,沒有絲毫不悅。這樣的他真是太難得了,我偷偷的看著他,純白的衣服在柳綠的映照下更是仙氣十足,看得我心里竟有些亂。
    天氣炎熱,我亂跑了一會臉曬得紅紅的,便來了路邊一間茶亭休息,這里的茶很清爽,我喝了一大口,覺得舒暢很多,師父盯著杯子突然問我,“我給你的茶經(jīng)讀了嗎?”
    我口中的茶差點噴出去,師父怎么什么時候都不忘了講學(xué)問呢,剛才對他的好印象全都沒了,我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還沒有啊?!?br/>
    “那別喝了?!?br/>
    “師父……”我可憐巴巴的看著他,這個家伙,明明知道我又熱又渴,非要拿學(xué)問來壓我,估計是我剛才拉著他到處亂跑,他不樂意,所以記仇了吧。
    “春秋之前,茶乃用以入藥和祭品,后以之為食,漢末才飲……”他看看我,慢悠悠的講起來。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雖然我泡茶功夫有一套,但是從源頭論起,還真是一概不知,師父估計也是看我最近總是不學(xué)無術(shù)的樣子,隨便找了個機會想修理我一下吧。
    不過有的時候,他真的有太多理由看不上我了,像他那樣淵博而深邃的人,卻偏偏收了我這么個膚淺的徒弟。
    但是我管它什么經(jīng),照樣大口喝我的茶。
    他可能覺得丟人,不再理我,靜靜的看著茶亭外爛漫繁茂的景致,眼神淡泊清淺,不知道是不是在發(fā)呆。
    他似乎從來不發(fā)呆,可能很多時候,對于我這樣的人來說是發(fā)呆,對于他這樣的人來說,就是思考吧。
    我正看著他,突然身側(cè)傳來一個聲音,“二位,可便打擾?”
    我抬頭一看,一位年輕的公子正站在我們身側(cè),年紀看起來和師父差不多,濃眉朗目,五官端正,看起來便是一副大氣模樣。
    不過他的衣著很樸素,看不出究竟是何身份。
    我客氣的朝他笑了笑,他略施一禮,對師父說:“小生影翃,游學(xué)在外,方才聽先生講起茶經(jīng),覺得先生學(xué)識廣遠,不知可否交流一二?!?br/>
    我聽他叫師父先生,覺得好笑,但是當著外人的面也不能丟師父的臉,于是忍著笑埋頭喝茶。
    師父還算客氣,請他入座,他有個小仆人,看起來比我還小,跟著他“公子公子”的叫個不停,他給了一串薄錢,打發(fā)小童自己去吃果子,看起來很和善。
    他們聊的東西我一知半解了,師父的話依然不多,但是每次只要他一說話,那公子便十分崇敬,連連稱是。
    我聽不出其中深度,只知道,那位公子的話我能聽懂大概,而師父說的我?guī)缀跬耆牪欢?,?yīng)該是師父比較厲害吧。
    兩個人都不是十分健談的人,聊天也是字字珠璣,一點即通,倒像是相見恨晚的知音。
    過了一會,那小仆回來了,提了一些小點心,放在茶盤里分給大家,那公子似乎餓了,也不挑揀,吃的風(fēng)生水起。
    雖然我沒有識人之明,但是我覺得這個公子在學(xué)問上精妙,人也樸素和善,應(yīng)該是個不錯的人。
    雖說樸質(zhì)親和,舉手投足卻可見修養(yǎng)非一般人可比,恐怕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而且就連師父都沒有拒絕和他交談,師父的眼界之高我是知道的,他連初清大哥那樣的人都是勉勉強強,看來這位公子還真是不一樣呢。
    他吃的很盡興,又喝了一盞茶,轉(zhuǎn)身看我,“這位姑娘是先生的徒弟嗎?”
    我點點頭,他笑了,“姑娘真是好福氣,先生高才,若是能在身側(cè)隨時聆聽教誨,必定受益匪淺?!?br/>
    我有點無地自容,我在他身邊八年,每天想盡了辦法怎樣能夠少讀一點書,少練一點功,不知道錯過了多少精妙的學(xué)問。
    現(xiàn)在聽他一說,我偷眼看看師父,他漫不經(jīng)心掃了我一眼,輕輕的說:“落兒很好?!?br/>
    我受寵若驚,假笑了一下。
    影翃看著我,“你叫落兒?”
    我點點頭,也不太敢多說話,怕哪句說錯了影響了師父的光芒。
    他笑的很好看,牙齒很白,燦爛的笑容有點像安大哥,可又比安大哥放蕩不羈的樣子多了一些優(yōu)雅和端正,讓人看著舒服。
    他似乎對我們很好奇,又問道:“二位今天是出來游玩?”
    師父答道:“隨便走走?!?br/>
    “那既然如此,方不方便我們同行呢?我對先生很是崇敬,很想再聊些時候?!彼f完,師父并沒有什么表情。
    他可能覺得自己的話有些沖撞,便又說道:“我是不是有些無禮了……”
    話說到這份上,似乎沒辦法拒絕他的請求,我看看師父,他沒什么反應(yīng),于是我朝影翃笑笑,“沒什么不方便的,我們也只是走走而已,不敢辜負公子盛情?!?br/>
    “那我們就同行吧,我和容兼游學(xué)至此,不懂這里的習(xí)俗,還請多指教?!?br/>
    他笑的更好看了,這讓看慣了師父冷若冰霜的我有些吃不消,趕緊把目光從他的臉上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