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故人
    “多謝將軍親自前來,送他去王府親軍,老漢我就知道或許有這么一天?!痹鹤永镆粋€五十歲的老者擦了把眼淚,“現(xiàn)在我只想知道在戰(zhàn)場上,他表現(xiàn)的是否勇敢”
    “勇敢,很勇敢,在攻打石關(guān)的時候,他是第一批爬上城墻的士兵?!鼻厣秸f道。
    老者點點頭,望著還在哭泣的兩個兒子,對秦山道:“將軍不要擔(dān)心,老漢我挺得住,人家的兒子能犧牲,我的兒子也能犧牲,說起來,若不是殿下,我們?nèi)椰F(xiàn)在只怕早已死在張家手里了,現(xiàn)在他能戰(zhàn)死沙場,也算實現(xiàn)他的心愿?!?br/>
    張家橫行燕城的時候,他家中因有幅字畫被張家子弟看重索要。
    拒絕后,他全家便被下了大獄,污蔑他們偷盜了張家的字畫。
    是燕王執(zhí)掌燕郡后,令官員重新給他們平反。
    他們才得以回家。
    所以王府親軍招募士兵的時候,他的長子便去了,說是要報答燕王。
    秦山心中一陣感動,“伯父真是深明大義之人?!?br/>
    老漢道:“我雖然只是一介普通百姓,但心里也有桿秤,誰對我們好,誰對我們壞,燕王殿下要打仗,那也定是為了四郡,說到底還是為了四郡每一個百姓?!?br/>
    頓了下,他指著自己的兩個兒子說道,“如果軍中若是還缺士兵,我這兩個兒子,將軍可以隨時帶走?!?br/>
    秦山望向兩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碰到他的目光,少年露出堅毅的神色。
    秦山一陣感動,這就是他為什么死心塌地呆在北四郡的原因。
    在大頌其他地方,沒有人愿意把兒子主動送上戰(zhàn)場。
    固然,王府親軍的軍餉豐厚,是種誘惑。
    但平時與不少士兵交流后,他知道其實更多的人不是為軍餉而來。
    “好,好?!鼻厣降氖州p微顫抖著,“不過他們年紀(jì)還小,就再陪伯父幾年?!?br/>
    說完,他令士兵把銀子交給老者。
    接著重重向老者一抱拳,“伯父,請收下,殿下也說了,這是必須給每個陣亡士兵的,將士們不負(fù)他,他也不會負(fù)每個將士,不能讓他們的匠人陷入困窘。”
    老者聞言,顫巍巍從秦山手中接過銀子。
    這時他終于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秦山神色動容,他怕自己忍不住也會落淚。
    重重向老者抱拳,便領(lǐng)著士兵們離去。
    王府。
    書房中亮著燭光,趙煦依舊在畫著四郡的礦物圖。
    夜幕降臨,燕城變得十分的靜謐。
    在細(xì)細(xì)的微風(fēng)中,一絲絲隱約可聞的哭聲傳來。
    趙煦手中的筆停下。
    這樣的哭聲不止一處,他知道,這是陣亡士兵的家人在哭泣。
    在北大營的時候,常威就和他說了。
    他讓將領(lǐng)們親自去撫恤麾下的士兵,而不是隨便就把銀子給士兵的親人了。
    至于遠(yuǎn)的一點的地方,也要指定一個專門的將領(lǐng)負(fù)責(zé)此事。
    “哎?!钡偷蛧@了口氣,趙煦離開書案來到書房門口,望著滿天星斗。
    由于沒有一絲污染,古代的天空澄清的猶如被洗過一樣。
    天空中銀河像條閃光的玉帶橫在穹頂。
    只是與西涼這種還全面停留在冷兵器時代的軍隊作戰(zhàn),王府親軍就犧牲了如此多的將士。
    如果北狄真正裝備了火炮,在鐵騎和火炮之下,他的士兵會出現(xiàn)更多的傷亡。
    而這是他不愿意看見的。
    畢竟自己可沒有無窮無盡的兵源。
    維持一只十五萬人大軍已經(jīng)是四郡的極限了。
    即便趙恒同意他再擴軍,他也沒辦法擴了。
    原因很簡單,人口中的青壯數(shù)量是一定的。
    當(dāng)代秦與趙國的長平之戰(zhàn),白起坑殺趙軍四十余萬。
    自此,趙國陷入衰退,再也無力與秦國對抗。
    這四十五萬都是趙國的青壯。
    青壯沒了,趙國便只剩下孤兒寡母。
    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以及手工業(yè)各方面都受到了嚴(yán)重影響,自是一蹶不振。
    秦滅趙也就理所當(dāng)然了。
    可見,青壯是一種極為寶貴的資源,絕不能輕易損耗。
    只是當(dāng)下北狄異動頻頻。
    他擔(dān)憂一場比在晉州要殘酷的多的戰(zhàn)事恐怕無法避免。
    雖說到時候趙恒不會坐視不理,會派出禁軍襄助。
    但對這些老爺兵,他實在信任不起來。
    唯一能相信的還是自己。
    所以未雨綢繆。
    在全面列裝燧發(fā)槍同時,他決定再對火炮及其彈藥加以改良,以維持自己火炮的先進(jìn)性優(yōu)勢。
    想到這,他心中有了幾個方案。
    接下來,他會一一去做。
    畢竟現(xiàn)在四郡安穩(wěn)無虞,他有充分的時間講學(xué)的同時推動四郡技術(shù)的進(jìn)步。
    思索一陣,他返回書房。
    接下來的數(shù)日,他一面畫礦物圖,又畫了幾個工藝流程圖準(zhǔn)備交付。
    第四天,他正要去學(xué)堂上課。
    鳳兒通報馬源到了王府門口,同馬源一同來的還有墨寬。
    “馬源參見殿下。”
    “墨寬參見殿下?!?br/>
    會客堂中,馬源和墨寬向趙煦行禮。
    “免禮?!壁w煦示意兩人坐下。
    在兩人啟程前往燕城的時候,在京師的四院人便快馬把消息送了過來。
    提前兩日,他就知道這件事。
    馬源來過燕城,趙煦見過。
    此時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墨寬身上。
    墨翟有兩子,一個人墨寬,另外一個就是墨羽。
    不過比起墨羽,墨寬似乎更像自己的父親,言傳動作都像。
    相比而言,墨羽倒是更歡脫些。
    “殿下,今日前來多有叨擾。”
    二人依次坐下,馬源向趙煦拱手道。
    墨寬則是望著趙煦,眼中掩飾不住的仰慕。
    他最后一次見趙煦是兩年前,當(dāng)時趙煦隨同當(dāng)時還是糜貴人的糜妃郊游。
    那時的趙煦一臉的癡態(tài),與今日靈動的神色迥然不同。
    只是沒想到在燕王前往燕州僅僅一年有余。
    這位那時被京師所有人當(dāng)做笑話的皇子就做出了這么多令人驚嘆的大事。
    甚至于自己的父親對他也是贊揚有加。
    自己的弟弟甚至在他的麾下為將。
    “馬御史,不,馬州牧這話就有些見外了,半年前馬州牧還與本王共抗袁家,也算一起經(jīng)歷過生死,說起來,本王倒是一直想與馬州牧再見一面?!壁w煦笑道。
    馬源和墨寬即將前往晉州,在他這里只是暫時停留。
    當(dāng)下,他在晉州還有許多利益。
    有必要和兩人維持和睦的關(guān)系。
    畢竟邊關(guān)混亂,說不定將來他和禁軍還有合作的機會。
    馬源聞言,露出滿臉笑容,“下官也是分外想念殿下,當(dāng)時若不是殿下力挽狂瀾,燕州有失,下官也是難辭其咎了?!?br/>
    趙煦輕笑點頭,“此事過去就過去了,不必再提,這次兩位前來燕州,就在這多待幾日,本王好好招待你們?!?br/>
    馬源和墨寬對視一眼,燕王如此親和,他們俱都感到如沐春風(fēng)。
    心里不由越發(fā)親近燕王。
    墨寬道:“殿下不必客氣,末將和馬州牧都不是喜歡喧鬧的人,這酒宴之類的就不必了?!?br/>
    頓了下,他道:“而且此次末將前來,受皇上之命,要率領(lǐng)燕關(guān)禁軍前往同關(guān),在燕城逗留久了,只怕朝堂又會掀起閑言碎語。”
    趙煦早就對勢族們屢次在朝堂上捕風(fēng)捉影感到厭惡,他道:“理會他們做甚,本王可不怕他們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br/>
    當(dāng)下他不想與勢族們撕破臉只是為了維持大頌的安穩(wěn)的內(nèi)部環(huán)境,利用這個環(huán)境做生意,完成原始資本的積累。
    這是從戰(zhàn)略層次上考慮的。
    但在戰(zhàn)術(shù)層次上,他不怕任何勢族。
    袁家他敗了,如今十五萬西涼兵他也敗了。
    不管是竇家還是韓家又或者梁家能耐他何?
    所以現(xiàn)在朝堂上,他根本不在乎勢族們?nèi)绾喂ビ撍?br/>
    畢竟他相信趙恒哪怕有一點腦子,也不會理會這些勢族的。
    如果說趙恒真的聽信了這些勢族蠱惑,對他下手。
    那么這個時間到來之時,也是他對大頌徹底失望之時。
    那時,一切就簡單明了了。
    他將毫不猶豫為北四郡而戰(zhàn),而自己而戰(zhàn)。
    “殿下遠(yuǎn)在燕州,舉足輕重,自是不怕,可是末將還是怕的,畢竟父親……”墨寬說到這,忽然微微一嘆。
    馬源臉色晦暗。
    現(xiàn)在墨翟將軍是誰暗害還沒有頭緒。
    因為蕭遠(yuǎn)山活不見沒人,死不見尸。
    當(dāng)時如果不是朝臣鼓噪,他也會來燕州調(diào)查了。
    墨寬怕也是有理由的,包括他也怕。
    不久前國本之爭再起,最后的結(jié)果讓他懂得,這大頌不是皇上一人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