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當(dāng)天晚上,賀佑欽和賀錦文一起吃了頓飯。一段時間不見,賀錦文看起來開朗了不少,唯獨在提到蘆珊的時候才冒出一點尷尬和不知所措。
賀錦文垂著頭撥弄著手里的筷子,長長了一點的發(fā)絲落了幾縷在前額,他前段時間和幾個朋友外出旅行,可一回到家里就察覺到他媽媽對他的態(tài)度變得更陌生了。
賀錦文比蘆珊認知中的還要敏感,他苦笑著對賀佑欽說,“我原本以為我媽媽她只是感情淡薄了點,就算她想利用我去做什么事情我受著也就是了,她畢竟是生我養(yǎng)我的人,但是現(xiàn)在我才知道她不是天生感情淡漠,而是對我……”賀錦文說不下去地搖搖頭。
“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賀佑欽的口吻太篤定,賀錦文忍不住灌了一大口酒,“她買給寶寶的東西放了一堆在沙發(fā)上沒來得及收拾,我不過是看了看,她就當(dāng)著一屋子的人教訓(xùn)我。”賀錦文臉上有一絲難堪,他畢竟是二十幾歲的大男人了,她媽媽再怎么不把他當(dāng)一回事也應(yīng)該稍稍顧忌一下他的面子。
賀錦文嘆了口氣,“人同命不同,你說是不是注定的?”他的眼睛里有一點難過,細長的手指緊緊扣著酒杯的杯沿。
“那孩子還沒出世呢……”賀錦文搖了搖頭,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
賀佑欽沉吟了一下,平靜道,“也許在你母親心里你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本來就是不一樣的。”
賀文錦一驚,如果是不熟悉的人聽到賀佑欽的話八成覺得這是挑撥,但是賀錦文不同,他聽出了賀佑欽話里的認真,頓時有些驚疑不定,“哥……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賀佑欽一手隨意地搭在沙發(fā)上,“只是感覺罷了。”
當(dāng)然不只是感覺,賀錦文在心里反駁。他對他這個大哥有親近更有敬畏,這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找他出來其實不止是因為他媽媽,而是他想要離開這個家就需要他大哥的支持。從旅行回來之后他更加堅定了離開家里出去闖闖的心思,前面說出他媽媽的事情也是為了做鋪墊。
賀錦文知道他這些小心思恐怕瞞不住他這個大哥,他看了眼隨意靠著就吸引了不少人注意的賀佑欽,一段時間不見他身上似乎也發(fā)生了一些變化,從前賀佑欽在人前總像與人隔著什么,雖然知道他明明白白地坐在那里,卻讓人覺得有些夠不著。現(xiàn)在好似多了一層人情味,雖然還是那副有些淡漠的表情,卻伸手可及。
這樣想的肯定不止他一個,就像從前沒人敢主動接近他,現(xiàn)在那些打量的目光可不是假的。
原本的心思還在怎么開口說后面的話上,賀佑欽一開口卻讓他又把注意力放到了他媽媽的事情上。賀錦文仔細回想了一下,越想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我曾經(jīng)覺得她對我是寄予厚望的,不然也不會逼著我去學(xué)鋼琴,讓我好好學(xué)藝術(shù),教我在家里怎么討好爺爺和爸爸,我覺得那就是她對我的愛了,只是方式跟人不同罷了。哪怕她后來讓我去幫蘆輝做事,去到那個家伙身邊,我都沒有拒絕。我就想她這么多年也不容易,我恨蘆輝卻沒想過去恨他。”
他的手緊緊握在一起,“我沒想到……其實不是這樣的……她是真的不喜歡我……”賀錦文的眼睛有些泛紅,在賀佑欽面前不知不覺軟弱下來,承認了內(nèi)心里一直不想承認的事實。
原本只打算拿著蘆珊的事情做幌子,現(xiàn)在卻不得不面對一直逃避的東西。
其實不止是今天他翻了蘆珊給寶寶買的東西被蘆珊訓(xùn)斥,之前也發(fā)生過幾次類似的事情。他媽媽現(xiàn)在對肚子里的這個孩子有多寶貝他知道的比誰都清楚,他總是看到她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時緩緩地撫摸著肚子,臉上是那種他從沒見過的柔軟笑容。
不是曾經(jīng)在他面前時那種隔著一層的微笑,而是真正的疼愛。
因為這樣,他才徹底死心,一心想要離開。
他喝了一大口酒,對著賀佑欽坦誠道,“我從沒覺得自己這么失敗。”做了他媽媽這么多年的兒子還比不上一個沒出生的嬰兒。
“也許不是你的錯。”賀佑欽淡淡道。
“是啊,我有什么錯呢?”難道就因為他不是賀家的種?但他也是他媽媽的兒子啊……
賀佑欽晃了晃酒杯,忽然道,“你知不知道蘆珊有沒有和其他人交往過密?”
賀錦文楞了一下。
“你……你在懷疑什么?”媽媽她……
賀佑欽搖頭否認了賀錦文的猜測,“我沒有懷疑那個孩子的來歷。”他爺爺既然已經(jīng)找人查過他自然不會再考慮這個。
賀錦文低頭想了一會兒,“我不覺得她和誰走得比較近,就算和那些貴婦們出去她們也是一群人在一起,沒看她和誰更談得來一些。”袁竟惟頓了一下,忽然道,“有一個人不知道算不算。”
“你說。”
賀錦文點點頭,“當(dāng)初把袁復(fù)立介紹給蘆輝做助理的就是我媽媽,她說袁復(fù)立是她好姐妹的兒子……,但是據(jù)我所知袁家夫人生前和我媽媽并沒什么來往,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認識袁復(fù)立的……而她跟袁復(fù)立的關(guān)系很不錯。”賀錦文無奈道。
他媽媽除了對他似乎對誰都不錯……
賀錦文搖了搖頭,自嘲道,“我媽媽對他比對我這個親兒子還和善一點。”
賀佑欽的目光在他臉上停頓了一下,忽然問,“你知道袁夫人叫什么名字嗎?”
賀錦文一愣,雖然不知道賀佑欽為什么問起這個還是點了點頭,回答道,“袁夫人叫柯新雅。”
他有一次無意間聽到她媽媽和蘆輝說話時提起過,然后不知道為什么竟然就記住了。
“姓柯?”賀佑欽又問。
賀錦文點頭,眼見著賀佑欽緩緩笑了起來,輕輕叩了兩下桌子。
“原來如此。”
賀錦文不知道賀佑欽明白了什么,但心里也跟著松了一口氣。
兩個人吃完飯,賀錦文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賀佑欽叫住了他,遞給了他一張信封。
賀錦文回到家躲進自己的房間才打開,里面有一張y國大學(xué)的推薦信和一張支票。
賀錦文抱著這兩樣?xùn)|西又想哭又想笑,原來他大哥早就想到了,只是一直沒說。
他終于能夠離開了!
賀錦文走后,賀佑欽又在餐廳坐了一會兒。存焰的學(xué)校弄了外出的活動,還有一個星期才回來,他一個人在家里也沒什么意思,賀佑欽拎著外套去了elegant。
他到的時候三層已經(jīng)坐了不少人,賀佑欽在吧臺找了一個位置,叫了純度很低的調(diào)酒。雖然最近他都沒開車,但喝多了腦子不清醒總歸不是好事。
接著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厲容銳。
厲容銳的頭發(fā)剪得很短,越發(fā)顯得五官深刻線條凌厲。
他一個人沉默地坐著喝酒,散發(fā)著生人勿進的氣勢,但想要搭訕的人仍然絡(luò)繹不絕。
酒保是認識賀佑欽的,對很少上三樓的厲容銳卻只是面熟,看到賀佑欽也在打量對方不禁調(diào)笑道,“那一位來了一個多小時了,也有膽子大的過去搭訕,全都無功而返。雖然對方很有風(fēng)度,但顯然接受不了太魯莽的方式,所以有幾個家伙被拒絕了之后都掛不住面子走了。現(xiàn)在大家都在看好戲,不知道誰能坐過去。”然后對著賀佑欽眨了眨眼,“您也想試一試?”
賀佑欽一笑,怎么覺得這酒保的意思仿佛厲容銳是什么高嶺之花似的。
那家伙明明只是……只是什么?
賀佑欽居然沒辦法找出一個準(zhǔn)確的形容詞。
這個時候上elegant的三層不是為了消遣就是因為寂寞。
厲容銳他最近應(yīng)該很忙吧……賀佑欽扒拉了一下頭發(fā)喝了一口調(diào)酒,忽略心里莫名的難受。
他是不是有點自作自受?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郭睿那個烏鴉嘴。
他側(cè)頭看了下厲容銳,昏暗的燈光讓他的表情不怎么清晰,但周身的感覺卻騙不了人。
賀佑欽端著酒杯下了椅子,在酒保好奇夾雜著驚訝的目光里走到厲容銳那邊。
沒有開口,他直接坐了下來,然后輕輕碰了碰厲容銳手里的酒杯,抿了一口酒。
厲容銳看到他的時候一瞬間眼中閃過驚訝,之后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然后深深地看著他,許久才用有些沙啞的聲音開口道,“這么巧?”
賀佑欽點點頭,“確實是巧合。”所以人生才這么有意思。
“坐一會兒?”賀佑欽問。
厲容銳點頭,看了賀佑欽許久才嘆息道,“你過來一點。”
賀佑欽聞言真的湊過去一些,厲容銳卻突然伸手抱住他,賀佑欽手上一個不穩(wěn),酒杯差點掉到地上,這動作實在有些狼狽,厲容銳卻不介意,而是緊緊抱著他,低低在他耳邊嘆息,“原來是真的……”
賀佑欽一頓,忍不住緩和了眉眼,輕聲道,“醉了?”他放下杯子然后用手回擁住厲容銳,“我送你回家。”
要是不靠近估計沒人會覺得厲容銳已經(jīng)喝成這個樣子了,聽到賀佑欽的話也只是在他頸子邊嗅了嗅,沙啞道,“好,我們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回家后發(fā)生點超友誼事件很正常的對吧,可惜脖子以下……我們只有洗洗睡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