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趙安尋和她經(jīng)紀(jì)人秦麗的關(guān)系很好,這個付顏冰聽說過,肯愿意陪著藝人跳槽的經(jīng)紀(jì)人幾乎沒有,但是秦麗剛才為什么那樣對待趙安尋。
付顏冰想著半小時前看到的情景,趙安尋嚴(yán)肅的和秦麗說著什么,一開始秦麗還心情很好,后來臉色特別難看,態(tài)度強(qiáng)硬的打斷了趙安尋的話,兩人又說了一會,基本上秦麗一直不認(rèn)同趙安尋的話,最后,秦麗拂袖而去,趙安尋停留了片刻也走了。
她不知道倆人發(fā)生了什么,想著晚上吃飯的時候問問,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么,但是這么多年還是積累一些人脈,想起趙安尋微紅的眼睛,小姑娘別是想不開,想做什么吧!
可惜,晚上吃飯時付顏冰沒有看到趙安尋,秦麗說她有些事晚會來,付顏冰覺得突然冒昧過去不合適,她想著還是等趙安尋回來。
酒過三巡,導(dǎo)演已經(jīng)拉著朱磊他們開始追憶往昔,付顏冰覺得有些悶,打算出去走走。吃飯的地方在一個類似民家樂的地方,出去就能看到漫天星斗,是城市里絕對沒有的景色,封閉安全的場景也不會擔(dān)心會有狗仔,付顏冰就走出門了。
到了外面,視野更加開闊,幾顆松樹矗立在兩旁,平坦有些彎的道路蔓延而下,昏黃的燈光下有個身影正緩緩走來,付顏冰馬上認(rèn)出來是趙安尋,她趕緊迎上去,輕聲喊:“安尋。”
趙安尋有些茫然的抬起頭,她身上穿著長褲長衫,腳下踩著一雙運(yùn)動鞋,像是去運(yùn)動了,可是她的表情又不是運(yùn)動后酣暢淋漓的樣子,而是經(jīng)過一場惡戰(zhàn),精疲力盡過的樣子。
“顏冰姐?你怎么在這里?” 趙安尋停下腳步,高挑的身姿像是拖著厚重的黑影。
“出來透透氣,”付顏冰小心的碰了一下趙安尋,她總覺得趙安尋下一秒就會消失一樣,輕聲問她“回去吃點(diǎn)東西?我看秦麗一直在等你。”
趙安尋聽到秦麗的名字一頓,像是支撐不住的后退了幾步,付顏冰趕緊拉著她,扶她到路旁的座椅上坐下,趙安尋感謝的笑笑,開口說:“不去煩她了。”
付顏冰轉(zhuǎn)頭看到趙安尋安靜的側(cè)臉,有些不習(xí)慣,也許這就是趙安尋真實(shí)的樣子,她還是不放心:“接這個節(jié)目之前,我有半年沒拍戲了,本來也不打算來,但是我們看著光鮮亮麗,也是給別人做員工的,低谷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也不相信自己,這個道理我就明白的晚了,還是拍了一些不喜歡的電視。”希望趙安尋聽到這段話,不要做出和她一樣的選擇。
趙安尋好像已經(jīng)過了對事業(yè)強(qiáng)烈的追求心,換到四年前有這種情況,她不會來拍綜藝節(jié)目,那時候她就像個要捅天的毛猴子,揪她一點(diǎn)毛直接炸了,什么回旋也沒有。
現(xiàn)在長大了,懂得取舍了,心中的火好像也要燃燒殆盡了。
她扣著衣服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蹭上的泥,像是自言自語:“我好像有些累了。”
聽著趙安尋的話,想到商場里開心的趙安尋,付顏冰輕問:“發(fā)生了什么嗎?”
趙安尋眼睛看向剛才過來的方向,聲音晦澀:“顏冰姐,知道那邊山上是什么嗎?”
付顏冰看著朦朧的陰影,搖了搖頭。
“青山墓園。”
付顏冰想起工作人員的對話。
“我他媽,今天去墓地拍了次節(jié)目,回家我老婆得把我打死,晚上我得洗個澡再回去。”
“有這么夸張嗎?”
“不夸張你去啊!”
......
沒想到是跟著趙安尋的拍攝人員,她拍了拍趙安尋的膝蓋,說:“不要害怕。”
趙安尋擠出一個笑容,聲音飄忽:“哈哈哈,我不害怕,那座山還沒有建墓園之前是座果園,蘋果又圓又甜,我妹妹很喜歡吃,我就帶著她在山下的小路等,等他們把一些不好的蘋果扔掉,就偷偷過去拿回去吃,能吃好幾天。”
“后來,果園的生意不好,不好的蘋果也不扔了,我就去撿些壞掉的給她吃。那時候不知道壞掉的蘋果不能吃,大部分都讓她給吃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槌粤四切┨O果,我妹妹的身體一直不好,整天粘著我,也也沒有辦法出去玩。”
付顏冰不知道趙安尋還有個妹妹,媒體也從來沒有報道過,趙安尋把家人保護(hù)的很好,她看到觸景生情的趙安尋,輕聲安慰:“會好的,妹妹現(xiàn)在身體怎么樣?”
趙安尋眨了眨眼睛,視線清楚了輕笑道:“她?她現(xiàn)在在青山墓園,我剛才去看了看她,上一次去看她還是進(jìn)組前。今天碰到一位奶奶,每天都會去看她先生,我沒有辦法每天去看她,不知道她怪不怪我,讓她一個人睡在那么冷的地方。”
付顏冰沒想到會這樣,她小聲說:“對不起,我沒想到妹妹......”
“沒關(guān)系,”趙安尋搖了搖頭“因?yàn)槲业年P(guān)系,除了秦麗她們也沒人知道她,今天我想去看看她,秦麗不想讓我去,怕被別人看到,雪兒被人打擾。我還要謝謝你,這世上多了一個人知道她。”
“小時候一直在我后面叫姐姐,姐姐。下雪的時候,站在雪里就像是雪娃娃,雪白的小臉蛋,滴溜溜的大眼睛,特別招人喜歡。顏冰姐,我妹妹叫雪兒,趙安雪,出生在雪天,最喜歡雪天。”
死在雪天,最怕冷了,卻一輩子沒走出寒冬。
還要在這么冷的大山上長眠。
趙安尋聲音聽起來和平時沒有什么不同,但是看她的臉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淚流滿面,豆大的淚珠爭先恐后的從眼睛里出來,手指痙攣的在褲腿上摩擦,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對還不熟悉的付顏冰說出心聲。也許是因?yàn)楦额伇脱﹥合嗨频难劬Γ苍S是因?yàn)樗膊桓蕸]人知道雪兒,也許是她真的不行了,如果那天她也消失了,至少還有人知道她們是姐妹。
有時候在劇組,聽著一些演員喊她姐,趙安尋就忍不住的想,如果雪兒還在,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這么大了吧!也要上大學(xué)了,也會吵著出去玩,也會有新朋友,不知道會不會追星,如果追星的話,她的職業(yè)能讓雪兒更容易見到偶像,是不是在同學(xué)眼中就會更加耀眼,耀眼好,她的雪兒會成長為一個耀眼的女孩。
可是雪兒的成長軌跡在那個雪天戛然而止,來不及長大,來不及看見外面的世界,來不及叛逆,來不及......
趙安尋心里的遺憾,對以往自己的無能為力,都在這個夜晚露出冰山一角,她把自己縮起來,寬大衣服下單薄的后背不停的顫抖,小動物一樣的啜泣聲從她擋住的手臂間泄出來。
付顏冰只聽趙安尋的描述心里就很難受,可以想象趙安尋現(xiàn)在該是怎樣的心痛,那樣聽起來就招人疼愛的雪兒,再也沒法陪著趙安尋。
她不知道該怎么安慰趙安尋,只能靜靜的陪著她,看著在別人眼中高不可攀的趙安尋這么輕易的對她說出自己努力保護(hù)的家人,付顏冰很感動,同時也很擔(dān)心,擔(dān)心趙安尋太輕易相信別人。
昏黃的夜燈吸引飛蟲前仆后繼的撲上去,有些小蟲撞在上面,又落了下來,有個小蟲正好落到地上趙安尋的淚水上,它用力的掙扎,細(xì)長的腿努力的想要伸出來,可是不管怎么樣,它還是逃脫不開,慢慢地力氣耗盡了。趙安尋伸手壓破了困住飛蟲的一片汪洋,飛蟲顫抖的站起來,擦拭自己腿上的水,過了一會,飛蟲飛走了。
趙安尋低頭盯了一會,站起來看著付顏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道:“有點(diǎn)餓了。”
“那我們回去,”付顏冰笑著對趙安尋說。
趙安尋沒有和導(dǎo)演他們一起吃飯,進(jìn)去打了個招呼就出來了,秦麗知道她快回來了,在隔壁給她叫了一些清淡的菜。這時候趙安尋吃不下一些油膩的食物,硬要吃的話,會反胃惡心,嚴(yán)重時,會把所有的東西都吐出來,直到胃里什么都沒有了,才停下來。
秦麗看到付顏冰給趙安尋盛了碗粥,感謝的沖對方笑了下,付顏冰搖了搖頭,秦麗看得出來趙安尋哭過,再加上剛才和付顏冰一塊回來的,她感覺付顏冰肯定知道什么了,但她沒有奇怪目光看向趙安尋,秦麗對她印象好了很多。
趙安尋吃完飯就回房睡覺了,她洗過臉躺在床上,眼皮有點(diǎn)紅,手里拿著一個巴掌大相冊,翻開第一頁是空白頁,像是專門留下來的,第二頁是趙安尋年輕時的照片,看起來大概是高中生的模樣,穿著紅色碎花棉布長裙,看起來有點(diǎn)大,留著齊肩的長發(fā),略顯青澀的臉上抿著唇輕笑,盈盈的眼睛里帶著幾分俏皮,亭亭玉立,已經(jīng)能看出驚艷的長相。
她雙手撫摸照片上的衣服,這是她考上高中的禮物,初中有女同學(xué)開始發(fā)育,出去玩會穿一些漂亮的裙子,趙安尋經(jīng)常穿著校服就去了,慢慢的同學(xué)都不愿意叫她,像個假小子的一樣,她心里也難過,可是她沒有錢,買裙子和吃飯,她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