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王瑩今天穿的很簡單,和平時的穿衣風格不同,清芳收回視線,若無其事的翻了頁紙,在新的一頁上繼續(xù)寫知識重點。
在她沒看到的地方,王瑩也在偷偷的看向她。
深夜,宿舍的燈都關(guān)了,王瑩從床上爬起來,一只腳伸下床,小心的探下床的梯子,如果這個時候下鋪的人醒了,就會看到黑暗中一只腳晃來晃去,好像憑空出現(xiàn)的惡魔觸角。
腳踩著木頭上,接著瘦長的身體從床幃探出來,王瑩面向宿舍,緩慢的下床,悄無聲息的落到地上,她像是失去了方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片刻后,才走向左前方,一半臉映在窗外的余光下,能看到王瑩的眼睛正盯著清芳的書桌。
她抬頭看著清芳的床鋪,嚴實的床簾讓她看不見里面,看了兩秒,沒有動靜,就收回了視線,站在清芳的書桌前面,她無聲的翻開桌子上的本子,一頁一頁的看去,沒有她想看的內(nèi)容,翻本子的動作越來越快,直到翻到空白的一頁。
她想要打開抽屜看一下,但抽屜里好像放了很重的東西,王瑩輕輕拉了一下,就吱呀一聲,王瑩決定放棄了,她轉(zhuǎn)身向廁所走去。
廁所門縫透出一條光線,隱約能聽到里面的水聲,清芳的床簾晃動了下,又歸于平靜。王瑩上完廁所出來,徑直上床睡了。
趙安尋從上鋪下來,摸了下后頸,心有余悸:“導演,這也太恐怖了。”
付顏冰弱弱的說:“我站在宿舍中間的時候,感覺背后好像有人在看我。”
趙安尋陰測測的看向她:“看你的人就是我。”
“啊啊啊,”付顏冰捂住腦袋喊道,“不要嚇我了。”
半晌,付顏冰反應過來,指著清芳的床鋪,說:“好像是真的,你真的在看我。”
“是,”趙安尋坐在清芳的椅子上,“我們感謝導演沒有讓我露出一只眼在上方盯著你,不然就有陰影了。”
導演:“我聽得見,你們能不能等我走了再說。”
趙安尋搖搖頭:“背后議論別人不禮貌。”
“那你就面對面議論別人,”導演氣笑了,一副拿倆人沒辦法的樣子。
互相打岔幾句,剛才戲中恐怖的氣氛漸漸消失不見,不怪趙安尋和付顏冰吐槽。
導演不知道去哪里找了個真的學校宿舍,是個廢棄的學校,學生們換到了新的學校,等文件下來舊學校就要拆除了。導演利用中間的時間獲得了拍戲許可,整個空蕩蕩的學校只有《圍爐》劇組,大部分的在宿舍的戲還是夜戲,劇組所有人每天開工都膽戰(zhàn)心驚的。
還好,學校的位置不錯,周圍有居民樓,還有一個小吃街,嘈雜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傳過來,才不至于那么害怕。
趙安尋走出宿舍,借著劇組的燈光就看到,宿舍樓下一輛車開著燈,有個人在燈下打籃球,砰砰的撞擊地面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中很明顯,有工作人員跳了一跳,不敢往下看。
趙安尋扶著破舊的欄桿,沖著下面大喊:“陳宇霖,大半夜嚇死人了,給我住手。”
“拍完了?”陳宇霖拿起籃球,抬頭問道,“那我上去了哈。”
趙安尋點點頭:“上來吧!”
陳宇霖傍晚到的時候,劇組正好拍夜戲,他出去轉(zhuǎn)了一圈回來,沒想到還沒拍完,坐在車里悶得慌,就想活動活動筋骨,剛打了兩下,就聽到趙安尋在上面喊他。
一口氣跑上來,陳宇霖氣息平穩(wěn)的問道:“什么時候走?”
趙安尋仰頭看著夜空,說:“還沒有拍完。你累了嗎?累的話先回酒店休息,我讓小夢給你點外賣。”
“不用,太麻煩了,”陳宇霖擺手,“我以為拍完了呢!”
“看什么呢!”陳宇霖順著趙安尋的視線看過去。
天空之下一片漆黑,一顆星星也沒有,趙安尋仰著頭,片刻,閉上了眼睛,看相陳宇霖:“哥知道你來嗎?”
陳宇霖撇嘴說:“我瞞不過他。”
他還想問趙安尋剛才在想什么,但看到趙安尋的身體交匯于夜色,向后退了兩步,趙安尋以為后面來人了,跟著他走了兩步,置身明亮的燈光,陳宇霖滿意的點點頭。
“你一會不要打籃球了,”趙安尋不放心的叮囑。
深更半夜,從廢舊的學校操場傳出打籃球的聲音,她害怕有市民報警擾民。
“不打了,我本來也沒想大,就想活動活動,在車里坐的腿都麻了。”
趙安尋:“要不就去導演那個房間,那邊寬敞一些。”
陳宇霖想了下,好像也沒有別的位置可待,他這是第一次進劇組,沒想到這么累,拍了一天,居民樓里的燈光陸陸續(xù)續(xù)都滅了,還沒有拍完。
趙安尋看起來也很累,陳宇霖點頭說:“你別管我了,我隨便找個地方呆著就行,你安心拍戲。”
看到趙安尋懷疑的目光,陳宇霖伸手保證:“我不搗亂。”
趙安尋勉強相信,不相信也沒辦法,導演那邊已經(jīng)喊演員就緒了。
她沒有化妝,可以直接開拍。
安靜的宿舍里,只有清芳一個人,其他人都放假回家了,清芳因為實習工作沒法回家,她有點想奶奶了,想問問奶奶身體還好不好。
電話響了很久,那邊才有人接,奶奶耳朵聽不見東西,不知是不是一直守在電話邊,才第一通電話就接聽了,沒等那邊說話,清芳就大喊道:“奶奶。”
奶奶可能沒有聽見,電話那邊只有斯斯的電流聲,清芳聲音升高:“奶奶,我是清芳,清芳,清芳,清芳。”
反復重復清芳兩個字,最后聲音都有些沙啞了,清芳嗓子發(fā)癢,停下來咳嗽兩聲,這個時候她終于聽到了奶奶的聲音。
“小清芳呀,是小清芳打來的嗎?奶奶聽不見,也不認字,我們小清芳在學校好嗎?要多吃點,奶奶不缺錢,前兩天你爸爸托隔壁叔叔捎回來五百塊錢,奶奶夠花,你掙的錢都留給你自己就好,奶奶不需要你的錢。”
奶奶知道自己聽不見清芳說話,擔心清芳掛斷電話,這么長時間沒見孫女的想念,奶奶繼續(xù)關(guān)心:“你在學校需要錢,不要委屈自己,奶奶會擔心的。小清芳,你要注意安全,晚上不要太晚回學校,遇到什么不好的人,就不要理他們,躲著她們,咱惹不起躲得起,不要害怕,咱小清芳是最聰明的小孩了。”
清芳捂住嘴巴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雖然知道奶奶聽不見,但她有種會被奶奶猜到的感覺。
“奶奶身體很健康,鄰居們都很照顧我,前兩天你同學小曾還來看過我,這小孩挺善良,還給我買了很多吃的,還問我你在哪里上學。”
聞言,清芳十分震驚,呆滯的把手機放到耳邊,思緒卻飄得很遠,已經(jīng)聽不到奶奶的聲音,她耳朵里只有兩個字“小曾”,她有姓曾的同學,但她沒有可以來看望奶奶的曾姓同學。
只有一個人會去她家,那個人就是曾江。
他出來了,清芳心像是停止了跳動,胸口悶疼,她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鮮空氣,卻還是覺得有塊石頭沉甸甸的壓在胸前,墜的她直不起腰來。
清芳伏在桌子上,手機不知何時已經(jīng)掛斷了。她有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為什么每次在她覺得未來美好的時候,都會有阻礙,她才過了幾年平靜的生活,她以為畢了業(yè),找個沒人認識她的城市,拜托了王瑩,就能重新開始生活。
現(xiàn)在,王瑩沒有拜托了,曾江又出來了。清芳現(xiàn)在很混亂,她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除了言佩沒人知道曾江和她的關(guān)系,所以在曾江被抓住之后,學校擔心影響學生考試,她和同學們一樣,被保護起來。
清芳想過他會出來,但她沒想到曾江會這么快的來找她。清芳不認為曾江對她余情未了,在冰冷的監(jiān)獄里,曾江有的是時間,仔細,認真的剖析曾經(jīng)的細節(jié),他肯定已經(jīng)明白是她和言佩在利用它。
她有害怕,有怨恨,還有對上天的質(zhì)問。清芳削薄的后背看起來只有一張紙那么薄,風吹一下,就飛走了,清芳獨自背負這個秘密獨行,每想起一次,愧疚就增加一分,如大山壓在心頭。
清芳哭了,她可以吃苦,但當未知的恐懼懸在頭頂,不知何時會落在頭上的時候,她也會奔潰,也會不知所措,眼睛怔怔的看著一摞摞的書籍,淚水奪眶而出,平靜的臉上只有淚水在流淌。
對面的花瓶里插著一束玫瑰花,是舍友的男朋友送給舍友的,目光觸及到那一片鮮紅的時候,清芳心里一陣抽痛,嘴角抖動,面部逐漸扭曲,再也控制不住痛哭出聲。
房間里只有清芳從喉嚨深處發(fā)出的哀嚎,她無助的張望,想要找到救命稻草,但是沒人可以救她,清芳只得雙手抱膝,頭垂在腿間,哭聲被擋在衣服里,只能偶爾聽到抽氣聲,像是急促的鳴笛聲,細長刺耳。
鏡頭拉遠,只有一盞桌燈的房間里,清芳把自己團成小小的一團,像是隨時可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沒人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