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臨盆
兩獄卒換班去外頭用了晚飯回來,路過玄龍所在的監(jiān)牢,其中一個身形精瘦的獄卒往里看去,壓低道:“誒……你說那妖真有這么舒服么,皇上來得這樣勤,也不嫌他臟……”
另一個高壯獄卒隨著同僚的目光往里看了一眼:
“誰知道呢,想必定是有什么過人之處吧,你沒發(fā)現(xiàn)么,他身上那樣血淋淋的,卻一點(diǎn)血腥味都沒有,反而有股清冷的香味,怪好聞的。”
精瘦的獄卒嘿嘿一笑:“好聞是好聞,可他臉上這么大塊疤,真是丑陋極了,那過人之處該是有多妙,才能叫皇上流連忘返啊……”
“不如,我們也去試試?”
高壯獄卒皺眉。
精瘦獄卒一臉尖嘴猴腮相,笑得淫邪:“皇上既將他關(guān)到了這里,都折磨成這樣了,難道還能將他放出去不成?”
“不會有事的……他不是昏迷了嗎,哪能知曉是誰弄了他,你不說我不說,誰人知曉。”
高壯獄卒皺著眉未說話,精瘦獄卒轉(zhuǎn)身,取下腰間鑰匙火急火燎地開牢門:“我先來,你給我看著,等我弄完再換你。”
自從今早燕鳶走后,玄龍昏迷到現(xiàn)在都未醒。
男人靠在墻上,身上蓋著條淡青色的棉被,四散的黑發(fā)上粘了不少干涸的血跡,臉色蒼白如紙,看著就跟個死人似的。
獄卒知道妖沒那么容易死,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在玄龍身前蹲下,小心地掀開他身上的被褥,兩眼放光,咽了咽唾液。
被褥掀到男人高隆的腹部時,精瘦獄卒感到一道冰涼的視線由頭頂射來,他屏住呼吸抬頭去看,對上一雙豎立的金線綠瞳,幽深如淵。
“滾。”
精瘦獄卒嚇得一個激靈坐到地上,心跳如鼓,從前還未仔細(xì)看過這妖的眼睛,沒想到生得真是與人很不同的。
那是雙怎樣的眼睛啊……
冰冷得單單只是被注視著便讓人感到不寒而栗,如同綠寶石般漂亮,男人本該是極為強(qiáng)悍的存在,卻被渺小的人族束縛著,脆弱得顯而易見。
恐懼過后,一股烈火從下腹騰得燒上來,精瘦獄卒爬起身,壯著膽子抬手去摸玄龍的臉。
還未觸到,他的手便被快步過來的高壯獄卒扣住:“你瘋了?他醒了,你還要……”
精瘦獄卒用力將手抽回來,扭了扭被捏痛的手腕,“不過是玩兒一玩兒罷了,這么大驚小怪做什么,皇上愛的人是皇后,哪里會管一個階下囚被如何對待。”
但凡皇上要是對這妖有半分看重,就不會將他關(guān)在這里弄得半死不活了。
精瘦獄卒欲火焚身,一心只想著嘗嘗玄龍的味道,催促著高壯獄卒出去放哨,邪笑著去扯玄龍的衣物,呼吸粗重。
玄龍胸中作嘔,鐵鏈猛得掙動起來,他囚衣松垮,不多時便被解了系帶,露出高聳的腹部,那獄卒接著便要脫他褲子,玄龍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曲起雙腿,一腳將人踹了出去。
“滾。”
精瘦獄卒狼狽倒地,吃痛地叫了一聲,爬起后,神色猙獰地走過去,抬腳踹向玄龍身體。
“你丫的找死!”
“呃……”那腳正中腹部,玄龍當(dāng)即便沒力氣了,拖動鎖鏈捂著肚子傾下身去。
精瘦獄卒還要動腳,高壯獄卒跑過來攔住他:“夠了,若是弄出個好歹來,皇上饒不了我們。”
方才的掙扎已讓玄龍肩頭涌出大片血花,此時伏在地上一動不動。這妖若醒著,怕是不好下手,精瘦獄卒罵罵咧咧地跟著同僚出去了。
沒安靜多久,他又回來了,蹲在玄龍跟前。
“既不叫老子上,拔你一片指甲總沒事吧?”
獄卒記著方才一腳之仇,抓起玄龍軟趴趴的手,刀尖對準(zhǔn)他的大拇指縫利落地刺了下去,刀身一歪就將他的指蓋連血帶肉拔了下來,玄龍低低咽嗚了一聲,將手抽回來,想躲,卻被獄卒緊緊捏著,用力碾壓在受傷的地方。
“老子有的是時間,待皇上將你玩兒膩了,老子再來寵愛你……”
獄卒嘿嘿笑著,出了氣,起身出去了。
玄龍本能地將手蜷縮起來,腹中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往下墜,他想爬起來,但沒力氣。
皇城被籠在月色之下,天上颯颯落著雪。
陳巖撐著傘跟在燕鳶身側(cè),見他從鸞鳳殿出來便要去天牢,低聲勸道:“皇上……數(shù)著月份,寒公子該是要生啦……”
“你就當(dāng)可憐可憐他,莫要去折騰他了,待孩子生下來再說吧……”
燕鳶面色冰冷,眉眼間盤踞著揮之不去的陰郁:“朕等他,誰來救阿玉。”
“朕已經(jīng)等了他許久了。”
“朕倒要看看,最后是誰先撐不住投降。”
半月前剛挨過板子,躺了半月才好,陳巖心中縱使有萬般話想勸,也是不敢了,只得噤了聲。
凜冬已至。
燕鳶外出時披了件玄黑披風(fēng),里頭是銀白的狐絨錦袍,穿得極厚,即便如此,迎面而來的寒風(fēng)還是令人覺得刺骨的冷。
快到天牢的時候,陳巖斟酌著開口道。
“皇上……日子冷了,牢中陰寒,怕是更難熬,奴才給寒公子添兩個火盆吧。”
燕鳶抿唇:“階下囚哪里來的資格用火盆,他那般不識好歹,能有床棉被已是恩賜。”
隨后不待陳巖說話便走出傘下,仍由風(fēng)雪落在身上。把守監(jiān)牢的守衛(wèi)見燕鳶來了,麻利地開了門,燕鳶就著一股寒氣進(jìn)了牢中。
若想寧枝玉醒,唯有得內(nèi)丹,這場持久戰(zhàn),處于下風(fēng)的那方顯然是玄龍,燕鳶即使眼前吃了癟,心中仍是對內(nèi)丹志在必得。
未入牢門便見玄龍一動不動地伏在地上,耐心等獄卒開了門,燕鳶朝玄龍走過去,站定在他旁邊,抬起腳尖不輕不重地踹了踹他肩膀。
“莫要裝死,給朕起來。”
玄龍沒反應(yīng),燕鳶只當(dāng)他又是貪睡,叫人進(jìn)來將他架起來靠到墻邊,潑了盆雪水。
這樣的方法總能輕易叫醒他,這回也不例外,玄龍緩緩抬起眼皮,燕鳶蹲下身與他平視,掐住他脖頸。
“到底要如何,你才肯妥協(xié)。”
玄龍咳了一聲,一口血濺到燕鳶面頰上,滾燙的,與他冰冷的身體不同。
燕鳶愣住了,收回手抹了把臉,聽到玄龍低低喚他:“阿鳶……”
自從兩人決裂之后,玄龍已許久未這樣喚過他了,玄龍的聲音太輕,燕鳶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叫我什么?”
玄龍沒在看他,視線越過他望著監(jiān)牢中央徐徐落下的雪花,那頂部有個四方的口子,風(fēng)雪都能落進(jìn)來。
“外面下雪了……”
燕鳶一時搞不懂玄龍想干什么,皺了皺眉道:“恩。”
玄龍眼神空寂:“又下雪了……”
他向來最討厭雨雪,因?yàn)楸荒镉H趕出去的夜太漫長,蹲在家門口太冷,刮風(fēng)下雪便更冷。
燕鳶捏住他臉頰:“莫要轉(zhuǎn)移話題,別以為你吐口血朕便會心軟了。”
“將內(nèi)丹交出來,否則便再剜你一塊心頭肉。”
“呃恩……”玄龍喉間溢出一聲悶哼,眼簾垂下去,腹部忽然劇烈顫動起來,蒼白唇部微張,大口大口地喘氣,似要溺斃了一般。
他身上盡是血,冷汗將衣物濕透了都看不出來,但燕鳶仍是覺出了不對,警惕道:“你怎么了?”
“別裝模作樣。”
玄龍先前聽花精說過臨盆時的癥狀,孩兒即將出世的時候,會先破羊水,他感到身下涌出許多熱呼呼的東西,卻不知是羊水還是血。
腹中斷斷續(xù)續(xù)傳來收縮的痛,偶爾伴隨著重物下墜的感覺,恥骨好似要裂開一般,從方才被踹過一腳后開始的,大抵真是要生了。
可孩兒還未到月份呢,才八個月多些。
玄龍記得花精交代過的話,卻不知該如何將孩子生下來,他已經(jīng)沒力氣了。
“這里……太冷了。”
燕鳶不耐地開口:“你既知道冷,還不乖乖聽話,將內(nèi)丹交出來,朕便容你住回乾坤宮去。”
玄龍靜靜靠著墻,像方才那般急促地喘起來,他拖動鎖鏈,雙手抓進(jìn)身下的稻草中:“恩……”
監(jiān)牢中的冷香越來越濃郁,燕鳶看著玄龍這般模樣,后知后覺地掀開他身上的被子,發(fā)覺他兩條白色的褲管被血滲透了,原本干燥的稻草變得濕漉漉的。
這架勢,不是流產(chǎn)就是要臨盆了。
玄龍已有孕八月多,孩子不可能落得掉,而臨盆是不會流那么多血的,那便是難產(chǎn)了。
燕鳶瞳孔微微縮緊:“……你要生了?”
玄龍的身子太虛弱了,健康的婦人生孩子都是一只腳踏入鬼門關(guān),何況他有孕的時候幾乎未好好養(yǎng)過,吃得穿得皆是最不好,能平安生下才是有鬼。
意識陷入混沌,玄龍看見燕鳶雙唇在動,但聽不見他在說什么,只感到徹骨的痛,和冷。
周圍的空間不斷地扭曲著,變換著,他看到娘親拎著鞭子猙獰地走向自己,看到燕鳶拿著刀捅向他的心口,看到燕鳶對他冷言冷語,說些不好聽的話。
燕鳶怎么都叫不應(yīng)玄龍,這才徹底慌亂起來:“來人!!”
“來人!!”
“去請花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