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第一百九十二章
北域, 深谷之中。
無數(shù)手腳被縛的人族與妖族被推搡著到了山陵上,下方低凹的谷地中以鮮血繪上了古怪陣紋,頭戴鬼面的青年男女護衛(wèi)在四周, 衣飾與北域裝束大相徑庭。
燕愁余混在眾多被當做祭品的人族之中,望著下方情形,微微皺起了眉。
早在數(shù)日前, 他就已經(jīng)尋到了這群魔修蹤跡,但隱忍至今未曾動作,正是為了抓住幕后之人。
這些時日, 被抓來的人、妖雖被取血, 但暫無性命之虞,在獻祭之前, 這些鬼面人并不打算傷及祭品性命。
天邊有黑色霧氣涌動, 黑霧落地之時, 只見身披獸皮長袍的女巫祭帶著數(shù)名上了年紀的老者走來。
“見過大巫祭, 見過族老!”一眾鬼面人齊聲行禮,聲音回蕩在深谷之中, 似乎久久不絕。
女巫祭面上由朱砂繪滿古怪圖騰, 手中權(quán)杖頂著猙獰獸首, 她站在深谷上方, 下令羈押眾多祭品的族人動手。
屠刀舉起, 刀鋒在天光下閃動著冰冷寒芒, 就在這一刻, 束縛燕愁余手腳的繩索猛地斷開。
他抬手, 靈力壓下,握著刀的鬼面人便盡數(shù)為一股巨力壓制,手中長刀折斷, 重重摔落在地。
只需心念一動,束縛所有人族與妖族的禁制便破碎開,掙脫繩索,人與妖都爭先恐后地向外逃去。
混亂之中,唯有燕愁余安然立于原地,山風吹鼓少年衣袍,
女巫祭眼中閃過驚怒之色,高聲下令道:“將這些祭品都攔下。”
說著,權(quán)杖上的猙獰獸首噴出無盡烏黑煙氣,化為無數(shù)黑影襲向前方逃脫的人與妖。
燕愁余負手而立,周身劍氣呼嘯,將生出的道道黑影盡數(shù)誅滅。
“你是誰,為何要壞我族祭祀!”女巫祭厲聲喝道,隨著她手中示意,數(shù)名身體紋有刺青的青年男子便也向燕愁余攻來。
“以數(shù)萬生靈為祭,如此祭祀,未免太過殘忍。”輕易躲過交織的靈力,燕愁余的身形不過瞬息,便到了女巫祭面前。
一旁族老嘶聲道:“快保護巫祭!”
頓時便有數(shù)名鬼面人向此處奔來,手中結(jié)印,想攔下燕愁余。
飛身退開,女巫祭冷聲道:“唯有以這些血食,方能喚醒我族先祖英靈,令我族重臨人族之巔!”
她眼中閃動著瘋狂野心,令人心驚。
燕愁余皺了皺眉,微微抬起手,渡劫境界的靈力擴散,深谷中的鬼面人便驟然停住了動作。
“你是渡劫修士?!”女巫祭終于變了臉色,她轉(zhuǎn)身想逃,卻被燕愁余鎖定氣機,身形僵硬在原地,動彈不得。
燕愁余沒有回答,冷聲開口道:“你們是南域追日族后裔。”
追日族曾是南域之主,建立過南域史上赫赫有名的追日王朝,但在數(shù)千年前,追日王朝分崩離析,追日族也就因此沒落。
女巫祭怪笑一聲,似喜似悲:“沒想到這天下中,還有知道我追日族名聲之人!”
“敢問巫祭,谷中獻祭之法,追日族從何而得。”燕愁余神情不變,問出了下一句話。
女巫祭瞳孔微縮,隨即飛快回道:“這是追日族族中流傳的密藏——”
只是一瞬的反應(yīng),也足夠燕愁余清楚,她在說謊。
“巫祭若想族人好好活下來,還請說實話才是。”燕愁余面上陡然多了幾分肅殺之色。
女巫祭的心上為一股莫名恐懼攫取,她沉默地對上燕愁余的目光,良久,掙扎著開口道:“是……”
話音還未來得及落下,她體內(nèi)經(jīng)脈在瞬間炸裂開來,即便是燕愁余,也未能阻止惡詛生效。
女巫祭的身體軟倒下來,眸中殘存著一絲不可置信,數(shù)名追日族族老撲將上來,悲聲道:“巫祭大人!”
有人在她身上布下惡詛,只要說出秘密,便會性命無存。
女巫祭艱難地張開手,看向燕愁余,但她掌心分明空無一物。
她想說什么?
燕愁余低頭看著她的動作,腦中忽有一道靈光閃過,昔日他前去南域,有周天星辰閣弟子與他見禮之時,手中便是如此。
那是周天星辰閣中特有的禮節(jié)。
那么此事,竟是與周天星辰閣有關(guān)么——
雖然因燕愁余阻止,追日族血祭未成,但終究是有錯在先,不可輕縱。燕愁余聯(lián)系小孤山,將追日族族人交與其代為處置,而后動身前往東域。
周天星辰閣地位特殊,燕愁余沒有擅自決斷,而是將事情始末傳訊明若谷,征詢他意見。
而燕愁余恰好可以趁此機會,去見一見太上葳蕤。
分別數(shù)日,心中思念肆虐,竟像是無孔不入一般。
從燕愁余踏入蒼棲州開始,耳邊便時時聽聞妖尊之名。
不必刻意打聽,也足以讓他清楚這段時日以來,蒼棲州內(nèi)究竟生了如何變故。妖尊自青魚而起,設(shè)伏崔意,連陵北十三郡,拒天水閣閣主桑南淮于懸陵之外,又接連誅殺蘇長秋與常兮兩名天水閣渡劫,便是羅浮教也不能掠其鋒芒,只能退出懸陵。
蒼棲州修士,如今提起妖尊,言談之間俱是難掩敬畏,到了青魚治下時,這一點便更為明顯。
燕愁余不必費心打聽,也知太上葳蕤如今身在西南樞紐懸陵之中,省卻許多功夫。
在戰(zhàn)火結(jié)束之后,懸陵以近乎不可思議的速度恢復(fù)了生機,燕愁余一路行來,只見眾多修士來來往往,神情中已經(jīng)褪去沉凝之色。
太上葳蕤如今所住,在懸陵滄海樓中。
滄海樓高有十三重,乃是幾年前天水閣派來的監(jiān)察使所建,而今正好被青魚征做議事所用。
入冬之后難得能有這般晴日,日光灑落,樓閣上的琉璃瓦流光閃動,煞是好看。
滄海樓內(nèi)外都設(shè)有數(shù)重禁制,百余護衛(wèi)守在樓外,神情肅然。
如今想拜見妖尊的修士不知凡幾,直接來這滄海樓,護衛(wèi)決計不會代為通傳,得先將帖子遞到青魚其他能面見她的人手中。
不過無論這些護衛(wèi)還是無數(shù)禁制,都不可能攔得住燕愁余,以他如今修為,只需心念一動,便可悄無聲息地進入滄海樓內(nèi),絲毫不被人察覺。
走入滄海樓,即便太上葳蕤未曾外放威壓,但燕愁余還是很快捕捉到空氣中那點熟悉的氣息。
他彎了彎唇角,身形閃動,循著熟悉的氣息穿過回廊,最后停在半掩的花窗外。
燕愁余抬起頭,他日思夜想的人,如今正在屋內(nèi)。
這樣的距離,甚至足夠他感知到太上葳蕤清淺的呼吸聲,燕愁余眼中多了幾分繾綣之意。
正在他想動作之時,刻在屋外的防護法陣忽然亮起,發(fā)出一聲脆響。
燕愁余這才回過神來,他躲開刁鉆襲來的靈力,暗道失策,自己一時失神,竟是觸動了葳蕤布下的陣法。
“連這樣簡單的陣法都未能避過,飛霜君近來可是疏于修行?”窗扉內(nèi)傳來少女清冷的聲音。
太上葳蕤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他的出現(xiàn),以她的修為,早在燕愁余踏入滄海樓之時,便有所察覺。
燕愁余隨手解決陣法,這對他來說并非什么難事。
少年回到窗下,含笑道:“未曾懈怠修行,只是心中歡喜,不免失了戒備。”
“為何歡喜?”太上葳蕤不緊不慢地反問,語氣中帶著幾分慵懶之意,從半掩的窗扉中,恰好可以窺見她素白脖頸。
燕愁余抬手,半掩的窗扉發(fā)出吱呀一聲,被推了開來,太上葳蕤倚在軟榻上,手中握著書卷,正將目光投來。
目光相對,燕愁余輕聲回道:“自然是因見到了歡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