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太上非白臉上肌肉抖動, 神情因為盛怒而顯出幾分扭曲,一雙眼陰毒如蛇。
這么多年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如此囂張, 他還奈何不了她!
不過是個元嬰境的小輩罷了, 真以為倚仗天武衛(wèi)便能肆意妄為么?!
“各位族老在此,便要看這小輩以下犯上, 羞辱于我么?!”太上非白看向一旁席位中幾名太上一族族老, 近乎咆哮道。
若是當真將這口鐘收下,他便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
聞言, 太上一族幾名輩分最高的族老對視一眼, 也覺得有些不像話。再怎么說, 太上非白也算得上是長輩。
一名族老站起身來, 口中只道:“這其中想是有什么誤會,畢竟是一族血脈, 何必如此劍拔弩張?”
他兩邊都不愿得罪,便只好和和稀泥。
太上葳蕤抬眸看著太上非白, 唇邊微微挑起一個弧度,與他面上形成鮮明對比:“卻是沒有什么誤會,本尊今日來此, 便是要為昔日舊事,與慶王清算一二。”
她今日來, 本就是為砸場的。
“慶王應當還記得, 幾百年前,上京皇宮之中,親手廢了你修為的人是誰。”
當她這句話出口之時,席中年歲較長的修士紛紛變了臉色。
廢了太上非白修為的人,他們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個已經(jīng)被歲月塵沙淹沒的名字, 有關于蕭無塵的一切,隨著太上非白權勢漸大,都被人刻意抹去。
在中域,在上京,蕭無塵三個字幾乎成為了禁忌。
“蕭無塵——”太上非白脫口而出這個名字,這一刻,他眼中生出的憎惡怨毒幾乎要化作實質。
終其一生,他最恨的人莫過于蕭無塵。
太上非白原本覺得,自己對葉不孤不過略施小懲,誰叫他有個好師尊,竟敢教訓自己。
在太上非玦暗中出手抹去遺留的證據(jù)后,太上非白便更無畏懼,料定了蕭無塵就算猜到真相,也不能將自己如何。
他沒有想到,數(shù)日后,蕭無塵會仗劍孤身闖入上京皇宮,他的兄長也好,太上皇族族老也好,都未能將其攔下,眼睜睜地看著他被蕭無塵廢去全身修為,淪為廢人。
如果不是烈帝出手,太上非白甚至連這條命也難以保住。
只是從此以后,他注定便只能做個廢人,斬天劍氣下,無論何種寶物,都無法令他再踏入道途。
唯一叫太上非白覺得暢快的是,不過數(shù)十年間,蕭無塵與他出身的小孤山一道銷聲匿跡,再未出現(xiàn)在世間。
及至帝女飛升,他兄長承襲帝位,太上非白得封王爵,終于可以將蕭無塵這個名字從他身邊徹底抹去。
他未曾想過,數(shù)百年后,小孤山會重現(xiàn)世間,葉不孤也得以自大荒枯冢脫身。
太上非白得知消息時,葉不孤已經(jīng)在小孤山守山一戰(zhàn)中修為全失,他松了口氣,不再將小孤山當回事。
但誰也沒想到,短短幾年間,小孤山便成長為北域中的龐然大物。于是北域眾妖征無妄海之事,太上非白還在暗中出了一份力,可惜反而促成了妖尊一統(tǒng)北域。
在聽說妖尊有意赴星辰令之約后,太上非白便令麾下小心注意其動向,他不確定繼承了小孤山掌門之位的妖尊會不會找自己的麻煩。
不過思及合道修為的兄長,太上非白也不覺得多么害怕,何況如今他已是王爵,便是為了皇朝顏面,太上皇族也不可能讓妖尊在上京殺了他。
但沒想到,妖尊還未出現(xiàn),已然有人打上門來了。
看著太上非白目眥盡裂的神情,太上葳蕤負手而立,笑意微冷:“當日蕭無塵未能報完的仇,今日,我來幫他報。”
“蕭滄流……她與蕭無塵是什么關系?!”太上一族族老意識到什么,驚聲道。
身旁之人卻道:“那夜我等親眼見了她額間霜紋墜,她定是我皇族血脈無疑啊。”
“難道蕭無塵與我族……”
一時間議論聲紛起,關于太上葳蕤的身世驟然多了許多別的猜想。
斛律分心聽著這番對話,神色忽地一滯,他是曾經(jīng)跟隨在太上霄云身邊最久的將領之一。
蕭無塵……
人群之中,林戎嘴角緊抿,目光落在太上葳蕤身上,她所隱瞞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會如她所猜想的那般么?
便在這時,太上葳蕤手腕翻轉,身后那口巨大的銅鐘便憑空而起。
慶王府數(shù)名境界較高的供奉正與斛律僵持,根本無暇他顧,好在太上非白身旁尚有幾名護衛(wèi)。
不過見太上葳蕤只是元嬰修士,他們心中不免先存了幾分輕視,見銅鐘迎面飛來,也只一人上前,運轉靈力想將之接下。
但在碰到銅鐘的一瞬,他就變了臉色,一股巨大的力量沖擊而來,即便他用盡力氣也無法止住銅鐘去勢,反而被逼得連連退去。
這真的是元嬰修士能有的力量么?!
見此,其余幾名護衛(wèi)也連忙出手,想將銅鐘攔下,可惜還是慢了一步。沉重銅鐘撞在幾人身上,不過剎那,將其盡數(shù)逼退,隨后連人帶鐘一起撞向了太上非白身上。
這樣的傷勢對于修士并不算什么,但對于毫無修為的太上非白而言,這么一下便是快要了他半條命。
事出突然,他根本來不及取出護身法器。
仰面摔在地上,太上非白半邊身體都被銅鐘壓在地上,動彈不得。他這般模樣,倒是真的很像被翻了殼的烏龜。
氣血沖到臉上,太上非白一張臉漲得通紅,其實傷勢還罷,感受到周遭投來的各色視線,他卻是真的想嘔血了。
自無法修行后,太上非白便極看重自己的顏面,便是身有修為又如何,不一樣要在他面前低下頭來!偏偏今日,他卻是顏面掃地。
“王上!”
幾名護衛(wèi)爬起身來,連忙將銅鐘抬起,七手八腳地扶起了太上非白。
太上非白看向太上葳蕤的目光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他咬牙切齒道:“給我殺了她,無論是誰,殺了這敢對本王行兇的小輩,我都有重賞!”
“誰殺了她,十條上品靈石礦脈便歸誰所有!”
這實在堪稱大手筆,十條上品靈石礦脈,便是二十八氏族中人也不免為之心動。
再看向太上葳蕤,她仿佛化作了能行走的靈石礦脈。
林戎冷聲開口:“誰敢對我天武衛(wèi)主人出手!”
無論是為天武衛(wèi)主人這個身份,還是為自己心中猜測,她都不容旁人傷了她。
“林副將未曾看到她方才對本王行兇?!”太上非白陰沉著臉看過去,“還是說,你天武衛(wèi)也有謀逆之心!”
太上葳蕤緩緩抬眸,見她舉動,慶王府一眾護衛(wèi)如臨大敵,齊齊擋在太上非白面前,好像她是洪水猛獸一般。
“什么時候,坐在太上皇朝帝位上的人,成了你。”
她語氣中帶著幾許不容忽視的嘲弄,簡直就是在太上非白怒氣上澆了一桶油。
“小輩放肆!”他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取出了控制慶王府內外禁制的陣石。
這些禁制,即便以太上葳蕤的目光看來,也頗有幾分精妙。
地面數(shù)重陣紋亮起,交錯縱橫,靈光流轉,透著十足危險。
“慶王,你這是何意!”有人怒聲相問,如今他們可還都在這里。
若是太上非白貿然啟動禁制,誰知道會不會殃及他們。
“諸位只需待在原處,自然不會有事,本王要對付的,只有這無禮小輩!”怒火攻心的太上非白已經(jīng)顧不得什么后果,她既然與蕭無塵有關系,就不能讓她活著走出這慶王府!
禁制閃動,天地靈氣匯聚,化作凌厲風刃向太上葳蕤襲來。斛律一掌逼退慶王府眾多供奉,飛身擋在她面前,合道境界的靈力傾瀉,將風刃盡數(shù)化解。
慶王府豢養(yǎng)的私兵已經(jīng)著甲從四面涌現(xiàn),聲勢浩蕩,相比之下,不過十數(shù)人的天武衛(wèi)便顯得勢弱許多。
“這些是景帝陛下親自賞給慶王的親衛(wèi)?”
“陛下對這個弟弟,還真是優(yōu)容至極啊。”看著眾多親衛(wèi),太上一族的宗親實在有些眼紅。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話真是再不錯了。
他身旁女子嘆了一聲:“連御賜親衛(wèi)都動用了,看來慶王是鐵了心要將這少女斃于當場……”
“方才慶王口中蕭無塵是誰?仿佛就是提到了這個名字,他便生了殺心。”
“我也不曾聽說過,這是何人?”
“醉斬星河蕭無塵……這都是許多年前的舊事了,你們這些小輩自是不知。”說起這件事,老者神情中不由添了幾分唏噓。
嘈雜人聲中,雖沒有人大張旗鼓地相助太上非白,但同樣也沒有人打算在這時候為太上葳蕤出手。
面對數(shù)目眾多的慶王府親衛(wèi),太上葳蕤臉上并未現(xiàn)出懼色,她看向太上非白道,不疾不徐道:“第一份禮已然到了,慶王可知,我為你備的第二份禮,在何處。”
話音落下,太上非白心中陡然升起不妙的預感,她想干什么?!
“既是生辰,又如何能少了煙火。”
太上葳蕤唇邊噙著淺淡笑意,緩緩抬起了手。
也就是這一瞬,埋藏在慶王府外的數(shù)道符文陡然亮起。
慶王府內外常有人來往,為了將此事做得無知無覺,林戎可是花了數(shù)日功夫,殊為不易。
此時,若有人自上方來看,便會發(fā)現(xiàn)有十數(shù)道符文正徐徐自慶王府外升起,原本就繁復的符文隨著靈氣涌來,竟是衍生出更多符文回路,幾乎令人目不暇接。
不過瞬息,符文呼應交織,回路在半空相連,竟是化作一道繁復陣法,籠罩在慶王府上。
這道陣法炸開來的威力可想而知,與此同時,慶王府禁制幾處疏漏之處便為之湮滅。
隨著一聲不堪重負的脆響,原本緊密相連的防護禁制相繼破碎開來,化作無數(shù)靈光。
陣紋消散之時,空中殘留的符文吸收著天地靈氣,驟然引爆,與靈光一起在高空開出一朵又一朵煙火。
白日煙火,卻是別有一番意趣。
爆炸中,慶王府院墻也隨之轟然倒塌。
煙火映在太上非白臉上,他看著府邸化為廢墟,像是只被人掐住了喉嚨的雞,半點聲音也發(fā)不出。
席中眾人抬頭望著這一幕,均是目瞪口呆。
發(fā)生了什么,慶王府上的禁制可是當年景帝陛下親自加固過的,就被人這么當做煙火給炸了?!
太上葳蕤站在原地,靈氣卷起的風揚起一角裙袂,在她身后,是轟然倒塌的慶王府。
這一刻,眾人看向她的目光無疑多了許多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