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第二百五十一章
隨著太上葳蕤話音落下, 在席間修士中再次掀起波瀾。
“三百多年前,神諭族潛伏于此界中的神魂,又何止一個霓裳。”山風中, 她的側臉顯出幾分冷然意味。
霓裳雖死, 一切卻還遠遠沒有結束。
一直冷眼旁觀的蒼黎在此時開口道:“妖尊所言不錯。”
目光與太上葳蕤和燕愁余對上,蒼黎只是對兩人微微頷首, 并未多言,此時實在不是閑聊敘舊的好時機。
“龍族三皇子?!”
眾人都沒想到蒼黎會在這個時候插話, 從入席之后,他便只做看客,未曾開口說過什么。
面對眾多打量的目光, 蒼黎冷著臉, 看上去頗有一族皇子的威嚴:“數(shù)年前,玄龍王城中亦有域外之魂作亂,更試圖謀害我族大祭司司秦,被戮于玄龍宮中, 神魂離體, 與今日霓裳情形一般無二。”
“神諭族竊取此界的野心從未熄滅, 而這天下間除了霓裳, 便是在場諸位,焉知其中沒有域外之魂窺伺。”
聽了他最后一句話,眾人不由覺得背后發(fā)涼, 彼此對望, 眼中忍不住帶上幾分懷疑。
霓裳做了周天星辰閣許多年弟子, 未曾被人察覺出分毫端倪,如今在他們身邊,可有如霓裳一般的域外之魂存在?
這個問題一時難以得出答案, 如今情況,稱得上是敵暗我明,他們要如何辨別域外之魂的存在?
總不可能將懷疑的人都破開眉心識海驗證,對于修士而言,識海破碎,無異于道途盡毀。
太上非玦的臉色有些冷,他未曾發(fā)怒,只是沉下了語氣對太上葳蕤道:“妖尊此言,可有憑據(jù)。”
她說中域受域外之魂窺伺,總該拿出些證據(jù)來。
太上葳蕤拂袖,一面水鏡在陵云臺上方展開,足以令四周眾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靈氣流轉,不過幾息之后,水鏡中的畫面便清晰起來。
女子的裙角在風中蹁躚,花月正一手夾著褚靈御風而行,在她身后,竟然追著無數(shù)身披甲胄的皇朝兵士。
雖然領兵追來的副將有洞虛境修為,她也未曾現(xiàn)出急色,姿態(tài)很是輕松。
相比之下,褚靈的臉色就沒有那么好看了,被迫以洞虛境的速度前行,她白著臉,胃中翻滾,幾欲作嘔。
但她只能強行壓住想吐的沖動,畢竟花月說了,若是她吐出來,就立刻把她扔下去。
褚靈毫不懷疑這話的真實度,她現(xiàn)在很惜命,至少在洗雪褚家與她父親的冤屈前,褚靈是絕不愿意死的。
“尊上。”隔著水鏡,花月停了疾行的動作,笑吟吟地向太上葳蕤一禮。
也就是她停在空中的這瞬間,眾多身披甲胄的衛(wèi)士圍上前來。
商丘渠內(nèi)外,自然有太上皇朝的兵士巡守。
花月為了驗查水渠,隨手將堤堰掀翻,這樣的動靜,巡查的兵士又不是死的,當然不會全無所覺,隨即就在副將的帶領下合圍而來。
其實以她的修為,倒也不必畏懼這些兵士,但若是動起手來,一旦鬧大,或許會誤了太上葳蕤交代的正事,花月便只好選擇跑路。
“如何。”太上葳蕤淡淡開口,沒有與她廢話的意思。
花月唇邊噙著笑,不過有面紗掩住下半張臉,讓人難以看清她神情如何:“正如尊上所料。”
這是何意?
此時,眾人還是覺得一頭霧水,不明白兩人在打什么啞謎。
“太上皇朝的將士圍著,我卻是不能帶諸位去見識見識商丘渠的風光了。”花月含笑又道。
圍上前來的皇朝軍士當然也注意到這面水鏡,隨即,水鏡中現(xiàn)出了太上非玦的形容。
景帝陛下?!
兵士之中,還是有不少人都識得太上非玦。
太上非玦遠望著水鏡之中,取出虎符,冷聲下令:“都退下,任她施為!”
皇朝虎符,這么多年來都掌握在太上非玦手上,其材質特殊,至今還未有能偽造者。
副將見此,雖然心中尚有疑惑,還是躬身領命,令部屬都退開。
花月笑了笑,拎起褚靈,反身而去。
諸多太上皇朝的兵士見此,也連忙跟了上去。
商丘渠上方,自上而下望去,江水倚山,環(huán)繞而來,山巒重重疊疊,其間云霧繚繞。
隨著花月飛身向下,高空中的霧氣逐漸散去,終于可以看清下方景象。
只見那座耗費許多匠人心血的堤堰已經(jīng)被人強行掀開,這就意味著,建造時花費的人力物力全都空耗了,幾名負責財政的朝臣見此,不由捂住了心口。
花月抬手引動靈力,渠中江水便盤旋而起,化作一道巨大的旋渦,江水清空,河床中情景便一覽無余。
這一刻,所有人都能看到,在堤堰下方的河床中,竟然烙印著一道巨大的陣紋!
這道陣紋還未被引動,若是不掀開堤堰,就算境界再高的修士,也未必能發(fā)現(xiàn)其下乾坤。
“這是什么?!堤堰下治水的陣紋,絕不是如此繪制的!”精通陣法的修士立時開口,眉頭緊皺。
這道陣法,他此前竟完全沒有見過……
在商丘渠下異樣暴露之時,太上殷嘴唇翕動,中年發(fā)福的身體似有些不安地在坐榻上挪了挪。
“這道陣法,與當日追日族的血陣,系出同源。”太上葳蕤緩緩開口。
這就是褚靈父親留下的陣法,他的確是察覺了什么。
或許整個褚家,都是因為這道陣法而死——
褚靈看著下方,眼淚從臉頰滑落,被風一吹,便變得冰冷。
爹爹他,真的是被冤枉的……
“妖尊的意思是,此陣之用是為破壞界壁?”有人的語氣中尚且?guī)е鴰追謶岩伞?br/>
花月看了太上葳蕤一眼,不必她開口吩咐,便清楚該如何做。
指尖落下一道微弱靈力,下方陣法閃過妖異血光,隨即整個河床都像承受不住一般龜裂,地動山搖,即便隔著水鏡也令人覺得心悸。
這樣微弱的靈力也能引發(fā)如此后果?!許多修士都有些坐不住了,到了此時,他們也不能再懷疑太上葳蕤的話。
于是無數(shù)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太上非玦身上,商丘可是太上皇朝疆域之內(nèi),而要建一座水渠更是要耗費許多人力物力,非一日之功。那么其中涉及的人,沒有一人察覺到此事有異?
此事至今未曾泄露痕跡,證明背后定然有人包庇!
會是誰?能有勢力做到如此的,無非就是那些人……
在異樣的目光中,太上皇朝二十八氏族都有些坐不住了,沒有人想擔上與域外之魂勾結的罪名。
太上非玦緊緊握住了坐榻扶手,神情冷得驚人,域外之魂都在皇朝疆域中做到如此地步,朝中卻無人察覺!
這些年他為突破境界閉關修行,許多政事便多交由臣下,唯有要緊之事才會過問,不想他們竟全未察覺域外之魂的動作,今日讓五域十四州的修士都看了太上皇朝笑話。
他鐵青著臉喝問:“商丘渠是誰督造!”
堤堰下的陣法,至少督造商丘渠的臣工不應全然不知,他們可是與域外之魂勾結?
掌管各類工程建造的朝臣站起身,向他深深拜下,顫聲道:“回陛下,督造商丘渠的……是上京褚家家主!但在數(shù)年前,褚家已因督造商丘渠的貪瀆之罪,被滿門抄斬!”
此舉,分明是滅口啊……
所有人心中不約而同地閃過如此念頭。
“是誰委任褚家前去——”太上非玦厲聲再問。
上了年紀的朝臣在合道境的威壓下抖若篩糠,他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吞吞吐吐地回道:“是……是當今陛下,當今陛下親自下令,要褚家家主督造商丘渠!”
督造水渠在太上皇朝中一向是個肥差,于是當日想接下這件差事的,并不止褚家家主一人。
上京是權貴匯集之地,褚家家主要搶到督造一職并不容易,但最后,是太上殷在朝堂上點了褚家家主前去。
為此,還有不少朝臣猜測,難道褚家是送上了什么美人兒討得了當今陛下歡心?
建造商丘渠不算什么影響朝堂局勢的大事,在這樣的事上,諸多權臣都會給太上殷些面子,他既然在上朝時親口點了褚家家主,他們也就沒有反對。
這件差事便就這樣落在了褚家家主身上。
誰也沒有想到,不久之后,他便因貪瀆之罪被下獄。
在場還有朝臣記得,貪瀆之罪本不必牽連九族,但要重懲褚家的,正是太上殷。
那時眾人都懷疑,是因為這位陛下親自點了褚家家主做事,卻被他丟了臉面,才會有此舉,如今看來,分明是別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