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玄龍宮宮門前, 秋夕攜著兩名婢女站在此處,著一身白衣,煢煢孑立, 顯出十分的寥落。
她難得不施粉黛,長發(fā)披散下來, 竟是未曾佩上任何珠玉。
冬日將近,但寒氣還未散盡, 在凜冽冬風中,秋夕的臉色蒼白得不見什么血色, 看上去很是可憐。
偶或有人進出宮門, 都不由用異樣的目光看向主仆三人。
因為司秦的緣故,玄龍王城中認識秋夕的人實在不少,甚至族中許多盛典, 她都能在司秦手下安坐。
大祭司的妹妹, 怎么站在宮門外不進去?看這模樣, 活像是誰給了她委屈受一般。
但以大祭司的身份,整個明鏡天中, 有誰敢對他的妹妹不敬?
雖然兩人不是親兄妹, 但由于昔年養(yǎng)育之恩,他對秋夕夫人可說是無有不應。
“怎么回事啊?”好事的青年湊到值守的宮門護衛(wèi)身邊, 看向秋夕的目光難掩好奇。
好歹也是化神修士,還會懼怕這點寒風不成,臉色蒼白成這樣, 一看就是裝的。
就是不知是裝給誰看的,但除了大祭司,應該也不會有別人了。
護衛(wèi)站得筆直,聞言眼風也沒動, 口中卻答道:“大祭司有令,如今他閉關修行,除殿內灑掃的侍女外,旁人不可擅入。”
“以前大祭司閉關可沒有這么吩咐過,如今當真是厭了她?”
護衛(wèi)依舊一臉正氣凜然:“我只是個護衛(wèi),大祭司的事,如何清楚。”
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向他擠了擠眼睛:“咱倆還有什么不能說的,聽說前幾日秋夕夫人還入宮來呢,怎么突然就這樣了?”
護衛(wèi)沒有看他,口中卻未停:“具體情形我也不清楚,不過聽我那個在周天殿外值守的表弟說,那天秋夕夫人同暫住在殿中的老祖起了沖突,被扔了出來。”
“還是大祭司出面,消弭了事端,不過再進殿沒多久,她就又被周天殿的侍女強行拖了出來。”
扔出來?這可真是叫人意外。
青年摸著下巴:“是那位才過三百歲的老祖?君上傳令,讓各家小輩都來拜見。”
他就是因為此事入宮的。
“老祖厲害了,竟然能令大祭司醒悟,不再對這個妹妹予取予求,這可是大家都盼著的事兒。”青年搖著頭感嘆。
秋夕總是仗著自己修為低,作出一副旁人欺負了自己的模樣,甚至一言不合就掉眼淚,宮中不少人都吃過她的悶虧。
“她站了多久?”
護衛(wèi)目不斜視:“再過一會兒,應該就有三個時辰。”
“才三個時辰啊,這苦肉計也太沒誠意了,也不肯跪一跪。”青年挑了挑眉,“當初為了讓我老爹不計較我偷了他五千年佳釀的事兒,我可是親自打斷了自己的腿。”
聽他這么說,護衛(wèi)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要進宮還不快去,一直站這兒胡扯什么。”
青年伸了個懶腰,最后看了一眼秋夕:“也不知道這出苦肉計她能堅持到什么時候,既是沒什么熱鬧,我先去拜見老祖了。”
說罷,轉身踏入宮門。
“夫人,不如我們還是回去吧?”三個時辰,秋夕不覺得有什么,但她身邊兩名境界低微的婢女卻有些受不了了。
倘若她們修為足夠,也不會在秋夕身邊做個奉茶傳話的侍女了。
兩名小侍女穿得單薄,加上秋夕不允她們用靈力抵御寒風,此時唇色都有些發(fā)白了。
“不行。”秋夕盯著宮門深處,斬釘截鐵道,“我要讓兄長看到我的誠意,從前都是我不好,但往后我一定會改的。”
玄龍宮看似松散,但也不是誰都能從其中探聽消息。尤其司秦態(tài)度明確,不再受制于秋夕父親的恩情,未能在玄龍宮內培植出勢力的秋夕對于其中情形如何,堪稱是兩眼一抹黑,更不知道司秦已然閉關。
天空飄起紛紛揚揚的雪花,秋夕咬著唇,見宮門內始終沒有出現她期待的那個身影,心中失望中又混雜著憤怒。
兄長怎么能這樣對她?
司秦,你當真是忘恩負義!
兩匹靈駒拉著馬車向宮門靠近,其上雖裝金飾玉,但并不落俗。
一只手掀起紗簾,指尖染了鮮紅蔻丹,車中人的容貌掩在暗處,讓人輕易不能窺見。
“秋夕夫人怎么傻站在這里,這樣的天氣,不如入宮飲一盞熱茶。”女子曼妙的聲音自車內傳來,語氣中帶著明晃晃的戲謔。
秋夕被她一句話說得漲紅了臉,如果她能踏入玄龍宮,此時就不必站在這里了。
從前她能自由出入玄龍宮與周天殿,都是司秦給她的特權,一旦司秦不再打算縱容她,秋夕便沒有資格隨意進入宮門。
“不必公主費心,我剛從宮內出來,不過在此略站一站,如今便要回府了!”秋夕梗著脖子道,全然不知自己肩上積雪已經泄露了真相。
車內女子輕笑一聲:“那倒是我多心了,還想得空之時替夫人向大祭司求一求情。”
秋夕被人戳中了痛處,不自覺地握緊了手。
仗著司秦的身份,她在玄龍宮橫行無忌,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數,車中女子便是其中之一。
秋夕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失了倚仗。沒了司秦,她就什么也不是。
女子沒有顧及秋夕的心情,再次開口:“聽說前日夫人被人扔出了周天殿,我還擔心你可有受傷,如今看來,身體倒是康健,站上幾個時辰也沒什么問題。”
秋夕臉色越發(fā)難看,她剛想說什么,女子卻不想給她這個機會,馬車再次動了起來,馬蹄揚起地上積雪,揚了秋夕一身。
她想發(fā)作,但馬車已經駛入宮門,只能強壓住怒氣,對身后婢女道:“回府!”
無論她心情如何,身后兩名婢女倒是大松了一口氣。
回到府中,秋夕含怒將正廳中擺放的花瓶盡數推倒,隨即伏桌哭了起來。
“阿姐這是怎么了?”衣著華貴的青年從門外走入,見她在痛哭,不由皺了皺眉。
“元琛……”秋夕含淚抬起頭,見是他,哽咽著喚了一聲。“你已經將玄息靈液盡數吸收了?”
司徒元琛點頭,還算俊朗的臉上揚起一抹笑意:“是,多謝阿姐,否則我的身體也沒有辦法恢復。”
秋夕將三滴玄息靈液盡數給了他。
“你陪在我身邊這樣久,三滴玄息靈液又算什么……”秋夕落淚不止,“兄長他為什么不想想這一點,這么多年,他一直不將我看在眼中,如今還為了三滴玄息靈液厭棄了我,再不許我入玄龍宮中。”
她哭得很是可憐,司徒元琛眼底閃過一絲厭棄,嘴上卻還道:“伯父對大祭司有大恩,便是一時惱了阿姐,之后自然會想通的。”
秋夕聽得心虛,她還不曾將自己父親逼司秦立下心魔大誓之事告知旁人。
拉著司徒元琛哭訴了許久,秋夕終于收了眼淚:“你如今身體恢復,又突破了元嬰境界,之后王城中舉行比試,不要辜負了我一片苦心……”
——
玄龍宮內,蒼黎屏退上前稟報的侍女,微微挑了挑眉,秋夕果真還是不死心,連著幾日都遞了入宮的拜帖,甚至在宮門處苦等。
不過沒有司秦開口,瓊觴絕不會允她所求,可惜秋夕苦等的人已經閉關,她這出苦肉計注定不會有效果。
大祭司閉關的事,蒼黎早已吩咐宮中,暫時不必讓那位秋夕夫人知道了,讓她多表表誠心,也算是為從前所得付出些代價。
蒼黎微微勾起唇角,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不對,什么好龍。
走入飛霜殿,只見太上葳蕤同燕愁余相對而坐,他化為人形,一臉乖巧地望著她,太上葳蕤抬手,一匙匙將碗中青玉髓喂給他。
蒼黎看得一陣羨慕,雖然之前太上葳蕤否認了她和燕愁余是道侶,但她現在對燕愁余的照顧,看起來同道侶也沒有兩樣。
“看來我來得不是很湊巧啊。”蒼黎刻意感慨。
嘴上這么說,腳下還是不把自己當外人地踏入了殿中。
燕愁余轉過頭,赤色的眸子中帶著幾分不耐,他雖然恢復了些許意識,但除了太上葳蕤外,對其他人還是滿懷敵意與戒備。
太上葳蕤看向蒼黎,平靜開口:“三殿下。”
蒼黎對她笑了笑,一張臉艷若桃李,尋常女子都比之不上:“葳蕤姑娘,今日小燕老祖情形可有好轉?”
燕愁余并不明白他們在說什么,但見蒼黎這一笑,頓時很不滿太上葳蕤將目光放在了別人身上。
他探身擋在了太上葳蕤面前,眼中透著不自知的占有欲:“葳蕤……”
“小燕老祖會說話了?”蒼黎難掩訝色。
“葳蕤……”燕愁余完全沒有理會他的意思,只看著太上葳蕤,再喚了一聲。
聽他重復著太上葳蕤的名字,蒼黎失笑:“老祖如今難道還只會說這兩個字?”
太上葳蕤淡淡道:“天下之事,向來不是一蹴而就。”
蒼黎點頭:“還多虧了葳蕤姑娘照顧小燕老祖,母君如今正與族人商議,要為老祖封什么尊位,最后還是決定等息顏老祖出關再決定。”
他說著,蹲身坐在桌案旁,為自己斟了一盞茶。
蒼黎十分有自知之明,沒有奢望讓眼前這兩位招待自己。
見燕愁余的動作,他心道,雖然現在還不是道侶,但也差不遠了,為了老祖的終生幸福,他也該出一把力。
“明晚王城中舉行燈會,難得的熱鬧,葳蕤姑娘不如帶小燕老祖也去瞧一瞧?”
這燈會是龍族有情人相會的好時機,他這可是特意在為老祖創(chuàng)造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