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你沒有什么要問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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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踩著高跟鞋,跌跌撞撞地在細(xì)雨中狂奔,路面很濕,我穿的又是細(xì)高跟鞋,就算是走,都要小心翼翼的,更何況是跑?我打了個好幾個趔趄,差點摔倒,索性把鞋子一甩,光著腳丫子跑。
也就一二百米的路程,我跑得歪歪倒倒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身后一直有一個聲音追著我。
“去吧,我看著你走。”
“程諾,你一定要幸福!”
“我給你最后的疼愛,是手放開……”
腦子里亂紛紛的,像是要下暴雨似的,嘁哩喀嚓不停地打炸雷,炸得我整個人都處于蒙圈狀態(tài)。
一直跑到家門口,撲在大鐵門上,我都沒有回頭,心里仿佛揣著一個鬼,一直在我耳邊陰森森地喊:“快跑……快跑……別回頭……”
我狂亂地打開門,咬著牙沖進(jìn)去,一口氣沖進(jìn)客廳,站在門口,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呼呼地直喘粗氣。
Nike就在沙發(fā)上坐著,懷里抱著源緣,正一手拿著半個蘋果,一手拿著一把小巧的不銹鋼勺子,拿勺子細(xì)細(xì)地刮了蘋果泥給源緣吃。
我想,我的樣子一定特別嚇人,Nike一看見我,整個人都傻了,“當(dāng)啷”一聲,勺子掉在地上,他順手把蘋果扔了,把源緣往沙發(fā)上一放,起身快步向我跑了過來。
“怎么搞成這副樣子?”Nike一臉急切與擔(dān)憂,“快!快去沖個熱水澡!”他轉(zhuǎn)過臉,沖著里間嘰里咕嚕地吼了幾句,很快,有個女傭應(yīng)聲而出,快步上了樓。
“我叫人去放水了,你趕快把身上的水擦一下,準(zhǔn)備洗澡!”Nike的語速特別快,連珠炮似的,顯然急得不行,“不是讓你帶傘了么?怎么還是淋濕了?也不打個電話,我還準(zhǔn)備去接你呢!”
他一眼瞥見了我光禿禿的腳丫子,越發(fā)急了,拽著手腕把我拖到沙發(fā)上,一把將我推倒,蹲下身子,抓住我的腳踝,不顧我渾身濕透,直接把滴著泥水的臟兮兮的腳丫子往自己懷里搬。
他把我的襪子脫掉,抽了桌子上的紙巾給我擦腳,一邊擦一邊念叨:“你們中國人最講究‘寒從腳下起’,你居然光著腳走!你又不是源緣,還踩水玩啊!”
擦著擦著,他的臉色突然變了,眉頭一皺,氣得不行:“居然流血了!程諾,你是不是傻啊?你知不知道路上有石子有碎渣啊,很容易就會把腳割破啊!你的鞋子呢?扔哪兒去了?”
我默默地看著Nike,他的臉上布滿了緊張和焦慮,還有對我不愛惜自己身體的氣憤,嘴里嘰里咕嚕的,時而混雜了幾句法語,不用想,都知道必然是罵我的。
我潸然淚下,倒在沙發(fā)里,捂著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Nike越發(fā)急了,傾身過來,抓住我的肩膀,掰開我的手,焦急地問:“怎么了?哭什么?”隨即臉色一變,咬著牙問,“他欺負(fù)你了?”
“沒有!”我用力搖頭,搖得眼淚都飛出來了,“沒有!沒有人欺負(fù)我!”
Nike聞言,皺了皺眉頭,握著我的肩膀柔聲哄道:“好了,不哭了,你看,源緣看著你呢!”
我沒顧得看源緣,雙臂一伸,摟住Nike的脖子,送上自己的唇,用力吻了過去。
我沒有做錯,一點都沒錯。
Nike對我那么好,千依百順,柔情蜜意,我應(yīng)該心無旁騖地跟他在一起,不去想任何人、任何事。
我拒絕衛(wèi)礪,一點兒錯都沒有,真的。
我用力地吻著Nike,腦子里亂紛紛的,衛(wèi)礪悲傷絕望的眼神、痛不欲生的歌聲,Nike竭盡全力的守護(hù)、不計一切的付出,交雜錯亂,就像老舊的光碟,一幕一幕閃現(xiàn),時不時地卡住,定格上幾秒鐘,來不及回味,又被下一個鏡頭所取代。
“乖,別哭了,有什么話,等你收拾好了再說。你去洗澡吧,我給你熬姜湯去。”Nike拍著我的后腦勺,含著溫柔的笑意安慰。
他一拍到我的后腦勺,我頓時炸毛了,“啊”地尖叫了一聲,渾身止不住地打了個大大的寒戰(zhàn)。
“怎么了?!”Nike大驚,連聲詢問。
我捂著后腦勺,委屈地看著他,憋了滿眼的淚:“頭撞到墻上了,痛。”
“你呀!讓人說什么好?”Nike沒好氣地瞪我一眼,扶著我站起來,“去吧,好好泡泡,驅(qū)驅(qū)寒氣,我熬好了姜湯給你端上去。”
我繃著臉憋著淚看著他,他臉一沉,佯怒道:“不許哭!說了多少次了?不許哭!把眼淚給我憋回去!”
我扁了扁嘴,越發(fā)委屈了,他見我的眼淚又有泛濫的趨勢,雙手舉過頭頂,擺出一副投降的架勢:“姑奶奶!算我怕了你了,別哭了成么?快去洗澡吧!別真凍病了!桃子還臥床不起著呢,要是你也病了,我一個人,要伺候你們?nèi)齻€女人,會出人命的!”
我被他裝模作樣的架勢逗得破涕為笑,抽了抽鼻子,這才悶悶地轉(zhuǎn)身上樓,不料,我剛一站直身子,沒走兩步,他又叫住了我,皺著眉頭指著我的腳。
“算了,愛上一個神經(jīng)大條的女人,只有當(dāng)牛做馬的份兒咯!”Nike半真半假地嘆了口氣,抓起源緣,將她往脖子里一架,挑著眉頭說:“源緣來玩騎大馬好不好?坐穩(wěn)了啊!”然后將我打橫抱起,快步往樓梯口走。
Nike馱著源緣,抱著我,顫顫巍巍地上了樓,到了房間門口,他把我放了下來,扶好源緣,對我說:“你進(jìn)去吧,好好泡泡,聽見沒?”
我點點頭,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嗯”,推開門進(jìn)去,直接進(jìn)了衛(wèi)生間。
衛(wèi)生間里熱氣彌漫,溫度很高,我打了個寒戰(zhàn),這才慢吞吞地把衣服脫掉,走進(jìn)浴缸。
水溫有些高,我身上特別涼,一進(jìn)去就覺得很燙,只能先撩點水往身上潑,慢慢適應(yīng)。
坐在浴缸邊緣,兩只腳泡在水里,溫?zé)岬乃唤_上不知道被什么東西扎出來的傷口疼得人直想飆淚。
我“嘶嘶”地抽了好幾口冷氣,才勉強(qiáng)緩過神來,漸漸適應(yīng)了熱水的溫度,緩緩把整個人沉進(jìn)水中。溫?zé)岬乃鼑涞纳碜樱馊谌冢瑥钠つw滲進(jìn)去,轉(zhuǎn)眼間流竄遍全身。
我怔怔地躺在浴缸里,腦子里跟煮了一鍋粥似的,雜亂無章,毫無頭緒。
我知道,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想的事情有很多,比如要盡快離開法國,離開之后,怎樣躲開Max家族的為難,怎樣在中國徹底立足。
可我卻什么都想不了,腦子里亂哄哄的,絕大部分都是衛(wèi)礪絕望的眼神和悲切的懺悔,間或混雜著Nike的溫柔和陪伴,這些思緒就像一根根繩索,將我牢牢地困縛住,用力收緊,似乎要將我勒死。
渾渾噩噩的,不知道過了多久,Nike的聲音響起:“諾諾,好了嗎?我煮好了姜湯,你快點起來喝吧!”
我沒應(yīng)聲,依然頹廢地癱在浴缸里,不說話,不動彈,半死不活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等到我的回應(yīng),Nike不放心了,他推開了衛(wèi)生間的門,緩步走了進(jìn)來。
蒙蒙的霧氣中,Nike就像早晨的太陽,灑下萬道金光,雖然不猛烈,不強(qiáng)勢,但卻是所向披靡的,輕而易舉地穿透所有的迷霧,驅(qū)散一切陰翳。
我豁然開朗。
我沖Nike咧著嘴笑,在他開口之前,笑著截斷他未出口的話:“等你給我擦背呢!等了這么長時間,你再不來,我都快睡著了!”
Nike皺了皺眉,眼珠子一轉(zhuǎn),沒說什么,撈起手巾,彎著腰給我擦了幾下背,而后把手巾丟回浴缸里,說:“洗好了就快出來吧,晚了姜湯該涼了。”
“就來。”我笑笑,摘下蓮蓬頭,開始往頭上沖水。
Nike點點頭:“我在外面等你。”
我笑應(yīng)一聲,快速洗了頭,擦干身上,穿上浴袍,出了衛(wèi)生間,Nike已經(jīng)拿出吹風(fēng)機(jī)等我了。我坐在床邊,他坐在我身后,一言不發(fā)地給我吹頭發(fā)。
短發(fā)干得很快,短短幾分鐘功夫就好,吹干頭發(fā),姜湯已經(jīng)溫了,Nike端過來遞給我,我沒接,沖他咧嘴笑笑,就著他的手一口悶了。
我齜牙咧嘴,緩過來辛辣的勁兒,問道:“桃子怎么樣了?”
“沒什么事,休息一下,再吃兩天藥就好了。”Nike把我往床上一推,微笑著說,“喝了姜湯,睡一覺,捂捂汗就沒事了。”
看著他那一臉平靜,若無其事的樣子,我倒是不淡定了。我渾身濕透、光著腳丫子哭著回來,Nike居然什么都不問,這心是得有多大?還是對我足夠放心?亦或是做好了會發(fā)生任何事情的準(zhǔn)備?
我十分疑惑,更不甘心,于是皺眉問道:“Nike,你沒有什么要問我的嗎?”
“問什么?”Nike笑著反問,那叫一個淡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