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如果是你,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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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這一句話,頓時(shí)將程芳菲的尷尬推到了最高點(diǎn)。她的臉越發(fā)紅了,眼神閃爍不定,眼里的淚水很快聚集,死死地咬著嘴唇,呼呼地直抽氣。
桃子皺眉看了看,像是對眼前的場面非常猶豫不定,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問:“橙子,這個……她……該不會……真是……”
那兩個字桃子沒說出來,我咧嘴笑笑,明知故問:“桃子,要是你媽現(xiàn)在來找你,你會怎么辦?”
桃子眉頭一挑,看向程芳菲的眼神里充滿諷刺:“怎么辦?關(guān)門放狗咯!”
程芳菲漲紅的臉?biāo)⒌囊幌掳琢耍@恐地捂住嘴,一臉不可置信。
桃子是被她親生父母丟在福利院門口的,她最恨的就是生下她卻又丟了她的父母,她會說出這番話,是在我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媽沒有扔了我,她活著的時(shí)候是非常疼愛我的。可以說,在見到程芳菲之前,我對我媽是深愛、懷念的。
我無數(shù)次在夢里幻想過,我媽沒死,她還活著,她依然把我捧在手心里,我活得像個驕傲而又尊貴的小公主,而不是被逼得有家不能回的喪家狗。
可是現(xiàn)在,程芳菲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我卻恨不得她二十二年前真的死了,死透了,死絕了,死得連一口氣都不剩。
當(dāng)年她自己能逃出去,為什么就不能把我?guī)ё吣兀课也慌鲁钥啵慌率茏铮抑幌敫谝黄穑袐尩木退悴荒芟駛€寶,至少也不會被人欺負(fù)得生不如死啊!
看程芳菲還呆若木雞地站著,桃子冷聲道:“這位女士,你精神錯亂,我們管不著,但是跑到別人病房里來發(fā)瘋,打擾孕婦休息,那可就太過分了!快走!快走!不然我就叫護(hù)士請你出去了!”
程芳菲呆呆地將目光移向我,木然問道:“諾諾,你……你真的不肯認(rèn)媽媽嗎?”
她不是說知道我不會原諒她,也不求我原諒嗎?不是說只是想看我一眼,就死也能閉上眼了嗎?那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見我了,不是應(yīng)該心滿意足地離開嗎?
我別開臉,死死地咬著牙關(guān),沒有發(fā)出半個音節(jié)。
程芳菲悲哀地說:“你不肯認(rèn)我,那也是應(yīng)該的,我不怪你。我……諾諾,媽走了……”
“喂!什么叫你不怪橙子?你有資格怪她?!”桃子冷笑著反問,“你憑什么?”
“可……可我是她的媽媽啊!”程芳菲被桃子的咄咄逼人嚇著了,崩潰地大叫。
桃子聞言,放聲大笑,笑得既狂恣又凄涼:“不,你不是她媽媽!你充其量只是生了她,然后把她丟掉,就像拉一泡屎一樣,無非是這泡屎醞釀了九個月,拉出來的時(shí)候疼了些而已!”
我心里千刀萬剮一般,痛到整個人都抽了。
我知道桃子是把自己代入進(jìn)去了,她把程芳菲和那個拋棄她的女人混淆了,可是桃子說的,難道有錯嗎?
沒錯,從前我媽固然疼我愛我,被程信義逼得生不如死,那也不是她的錯,可她逃出火坑,為什么就是想不起來拉我一把呢?
要說當(dāng)時(shí)她自顧不暇,沒有能力,可后來她有能力了,為什么不回來接我?
看她的容貌身材,氣質(zhì)打扮,她這些年過的應(yīng)該也是人上人的生活,完全有能力把我救出火坑。
她不來接我,唯一的原因就是她怕我影響了她現(xiàn)在的生活,她根本選擇了徹底拋棄我!
既然已經(jīng)拋棄了,那為什么不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就讓我以為她死了,多好!至少在我心里,我媽不是不愛我,她只是芳年早逝,沒辦法繼續(xù)愛我而已。
桃子的話,就像一根針,狠狠地往我心窩里扎,扎得特別深特別狠。但她的話,殘酷,卻很形象。
程芳菲應(yīng)該是沒料到桃子會這么簡單粗暴,身子晃了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黯然低下頭,囁嚅道:“……對不起……我……我走了。”
“你根本就不該來!”桃子咬牙切齒,恨聲道,“快走!有多遠(yuǎn)走多遠(yuǎn)!”
程芳菲抽泣著,默默地垂下頭,轉(zhuǎn)身往外走,走了兩步,又回頭看我。
我不看她,但眼角的余光卻還是不可避免地將她的一舉一動收進(jìn)眼簾。
心里很疼,撕心裂肺地疼。
仿佛萬里無云的晴空突然響起了炸雷,大雨傾盆而下,而我就是那一朵原本正享受著陽光,恣意綻放,卻驀地被狂風(fēng)暴雨摧折的脆弱的喇叭花。
程芳菲看我一直沒吱聲,終于死心了,低著頭快步走出病房,在她的身影被墻完全擋住的那一刻,我聽見了很凄厲的嚎啕。
我把手伸進(jìn)嘴里,用力咬著,以此堵住難以克制的嗚咽。
桃子把源緣放在床上,抱住我,我還沒失控,她卻受不了了,“哇”的一聲,哭得驚天地、泣鬼神。
“為什么有這么多壞女人?橙子?為什么?我們到底做錯了什么?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壞女人來傷害我們?”
桃子在我懷里哭得直抽抽,見她這樣,我反而哭不出來了。
源緣原本睡著的,桃子一把她放在床上,她就醒了,桃子一哭,她也咧著沒牙的小嘴干嚎。
這倆人都這副德行了,我哪還顧得哭?一只手拍著桃子的后背,一只手輕拍著源緣,焦頭爛額地哄:“乖,不哭不哭,媽媽在這兒。”
源緣只是我撿來的孩子,她跟我、桃子、紀(jì)蓉、衛(wèi)礪都沒有血緣關(guān)系,可是她被人偷走,我們四個人都快急瘋了,沒日沒夜地追查,不把她找回來說什么都不罷休。
可我是程芳菲親生的女兒啊!她疼我愛我六年啊!還有十月懷胎的辛苦與欣喜,陪著我從小嬰兒長成活潑可愛的小丫頭,這么深的感情,為什么那么輕易就抹殺了?
還有桃子,她的父母丟棄她的時(shí)候,難道就沒有想過棄嬰會是多么可憐嗎?
所有拋棄孩子的人,不論男女,都該一槍斃了!不論是什么原因!
沒有能力撫養(yǎng)就別生,實(shí)在是萬不得已生下來了,起碼也得給孩子找個好人家,讓孩子能夠平安健康地長大。往大馬路上一丟,自己跑了,讓孩子處在水深火熱中,是為人父母能做得出來的事情嗎?
哄好那倆女人,都該吃午飯了,紀(jì)蓉拎著一大堆打包盒,愁眉不展地走進(jìn)來,見我們一個二個都紅著眼睛跟兔子似的,半開玩笑地問:“嗯?怎么回事?你們倆這是感慨人生呢?還是看了什么煽情的電視?”
桃子臉一沉,給紀(jì)蓉頂了回去:“這不是為了你這個單身狗的終身大事掬一把同情淚么?”
“……”紀(jì)蓉的嘴巴動了動,臉拉得老長,氣沖沖地把打包盒往簡易餐桌上一放,“嘴這么欠,一大早的吃屎了吧!”
桃子不甘示弱,跟紀(jì)蓉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拌起嘴來,很快,她就從低落的情緒中抽離出來了。
桃子跟我不一樣,她只是在情感方面起了共鳴,卻并沒有直接被沖擊到,而我作為當(dāng)事人,跟桃子有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
看著她倆鬧,我不勝煩躁,抓了抓頭發(fā),懶得搭理她倆,打開打包盒,拿起筷子,自顧自地吃飯。
我不能被打垮,我還有孩子要照顧,我還有衛(wèi)礪,我還要結(jié)婚,我距離幸福只有一步之遙了,我不能讓任何事阻礙了我奔向幸福的腳步。
源緣失蹤,我的情緒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因此出現(xiàn)了先兆流/產(chǎn)的跡象。現(xiàn)在我是真的怕了,深知情緒對胎兒的影響,雖然程芳菲的出現(xiàn)讓我整個人都蒙了,但孩子才是最重要的,為了孩子,我也要振作起來。
看我大口大口吃飯,悶不吭聲的,紀(jì)蓉有些擔(dān)憂,問道:“諾諾姐,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了?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啊!”
“沒事。”我淡淡地回答,舀了一勺湯,吹涼,送進(jìn)嘴里,“我想吃慕斯蛋糕,蓉蓉,等會兒你幫我買一個吧,要草莓味的。”
紀(jì)蓉“哦”了一聲,微帶疑惑地點(diǎn)點(diǎn)頭。桃子見我這樣,咧嘴一笑,大聲道:“特么的!沒什么大不了的!天大地大,吃飯最大!”說著,也抄起筷子開始吃。
桃子吃得很快,狼吞虎咽,風(fēng)卷殘?jiān)疲孟袷菫榱俗C明程芳菲的出現(xiàn)真的無所謂,她的媽媽拋棄她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我看她一眼,沒吱聲。桃子拼命往嘴里塞飯菜,塞了滿滿一嘴。
“桃子!你給我留點(diǎn)!”紀(jì)蓉大叫,“我還沒吃呢!”
桃子突然就不動了,眼淚刷的一下從眼眶墜落,砸在米飯上。
“你怎么了?”紀(jì)蓉連忙問,既焦急又詫異。
桃子緩緩搖頭,艱難地咀嚼著滿嘴飯菜,過了起碼兩分鐘,她才把那些飯菜全部咽下去,然后嗚咽著開口:“沒事,剛才的電視太特么扯淡了,老娘表示,以后再也不看那么狗血的破玩意兒了!”
“對!以后再也不看那種狗血又扯淡的破玩意兒了!”我笑著附和,沒抬頭,繼續(xù)吃飯。
我媽已經(jīng)死了,剛才發(fā)生的一切,都是我在做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