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青燈會
    棺材顫抖了一下,被人抬了起來,搖搖晃晃向前。
    符紙不知為何用不了,路迎酒奮力敲擊棺材壁,沉悶的咚咚聲傳來。
    沒用。
    一點(diǎn)用都沒用。
    周圍陰氣濃郁,他很快判斷出,憑現(xiàn)在的他打不開這棺材。
    路迎酒深吸一口氣,平靜下來保存體力,靜靜聽著外頭的動靜。
    依舊是喧囂的敲鑼打鼓,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人聲。棺材搖晃前進(jìn),似乎是淌過了一條小河,上了山又下去,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停了下來。
    棺材被放在地上,外頭乒乒乓乓的一陣動靜。
    路迎酒繃緊了身子,等待棺材蓋打開的那個瞬間——
    幾秒種后,頭頂上的蓋子松動了,被人無聲地打開。
    光亮撲面而來,路迎酒剛想暴起,卻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都僵住了,無法動作。
    他在光亮中瞇起眼。
    面前是帶著面具的小鬼,穿著純黑長衫,手中拿了一個鬼怪面具。路迎酒來不及看清,就被扣上了那個面具。
    隨后發(fā)生的事情,像是一場夢。
    周圍是流動的色彩,像是山岳又像是河流,只有正前方的黑色宅邸是清晰的,屋檐上掛著大紅燈籠。身體完全不聽使喚了,他站起身出了棺材,在銅鑼聲中,穿著金紅色的狀元服,被眾多小鬼簇?fù)碇白摺?br/>
    那宅邸分外眼熟。
    進(jìn)到屋內(nèi),燈籠,紅燭,天地桌,帶著鬼怪面具的賓客。
    完全是仿照以前那場冥婚的場景。
    而在屋子的正中間,男人無聲立著。
    ——就連新郎都是假冒的。
    他同樣身著金紅狀元服,流云與龍栩栩如生。鬼怪面具罩在臉上,他微微垂頭,看不出面容或情緒。
    路迎酒來到他的面前,站定,迅速打量一番。
    對方和他身形差不多,只要他能動,管他是人是鬼,都可以一戰(zhàn)。
    事與愿違,掌聲和歡呼聲中,身邊那鬼司儀扯尖了嗓子喊:“一拜天地——”
    一股冰冷的巨力,壓在了身上。
    路迎酒幾乎用了全身力氣抗衡,腰還是朝著天地桌緩緩彎了下去。
    “二拜高堂——”
    他們朝著紙人深深一拜。
    路迎酒心里有種非常不好的預(yù)感。下一次、下一次絕對不能再拜下去!
    但這一路過來,他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
    “夫妻對拜——”
    路迎酒和對方面對面,突然感受到,胸口微微發(fā)熱,力量突然回來了一些。
    還有機(jī)會!
    無形的巨力摁在他背上,想要逼迫他彎腰。路迎酒死死咬住牙關(guān),強(qiáng)撐著。
    那力道一分一分加重,時間一秒一秒向前,他渾身是汗,眼前發(fā)黑。他能感受到脊柱的酸軟,肌肉的緊繃,身體像是一張拉緊的弓,汗水慢慢從臉側(cè)滾下。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那巨力幾乎要把路迎酒的骨骼碾碎,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依舊強(qiáng)撐著。
    某個瞬間后,胸口的長命鎖發(fā)燙到灼熱,那是幾乎要將胸膛燒穿的熱度!圍在周圍的小鬼,一瞬間爆成了血霧,連渣都沒剩下。但那血半點(diǎn)沒濺在路迎酒身上,他被一股巨力向后一拽,周圍的一切遠(yuǎn)去了,蠟燭、喜堂、宅邸都在眼中飛速縮小。
    然后他從背后被抱住了。
    那人在他耳邊低聲說:“我回來了?!?br/>
    “再……給我一點(diǎn)時間。”
    ……
    路迎酒猛地坐起來,大口喘息。
    環(huán)顧周圍,他還在家里,書柜在,掛鐘在,床頭的日歷也在。一切如常,窗簾外是清晨的陽光。
    腦袋暈乎乎的,像是被八百只猴子暴打過。
    路迎酒起身,刷牙洗臉。
    冰冷的水流下去,神清氣爽。
    他抬眼看去,鏡子中的青年有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眼型長且微微上揚(yáng),卻不會讓他的面容太中性化,與直挺的鼻子、干凈利落的下顎線條放在一起,是一種恰到好處的精致。
    路迎酒很仔細(xì)地確認(rèn)了,自己身上沒有陰氣殘留。
    看起來,只是單純一場可怕的噩夢。
    他下意識摸了摸胸前的長命鎖——它依舊很冰冷。
    難道昨晚的熾熱,只是他的錯覺?
    他簡單收拾了一下,下了樓。
    樓下一輛米色本田,他拉開車門,坐進(jìn)去副駕駛。
    駕駛位坐著一個寸頭年輕人,人挺精神的,見到他一愣:“呀,你怎么這個表情?昨晚又沒睡好?”
    “嗯?!甭酚普f。
    這人名叫葉楓,是他的老朋友。
    葉楓說:“不是我說,自打我認(rèn)識你,你的睡眠質(zhì)量就堪憂啊。這一天天的也不怕猝死?要我說你得去看看心理醫(yī)生,要是有陰影咱就疏解,要是有需求咱就釋放。哦對你的女鬼呢,快和她再續(xù)前緣?。 ?br/>
    “什么疏解釋放,治不好的。”路迎酒揉揉眉骨,“老毛病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已經(jīng)比我小時候好多了。”
    “好好好,那你抓緊時間補(bǔ)覺哈?!比~楓踩下了油門,又嘟囔,“真羨慕你體質(zhì),睡不夠也沒點(diǎn)黑眼圈。我要沒睡好,第二天都能去動物園當(dāng)熊貓,真是有國寶的病沒國寶的命啊?!?br/>
    今天的天氣好,天空藍(lán)到像是用水洗過。葉楓剛拿到駕照,一路慢悠悠地開,車少,也沒人催他,路迎酒就安安穩(wěn)穩(wěn)靠著車窗補(bǔ)覺。
    到了市中心,路邊有幾個車位。葉楓想要停進(jìn)去,前前后后挪了三四次。
    路迎酒說:“你這側(cè)方位停車也太爛了,怎么拿的駕照?”
    “吃著我的包子就別講話?!比~楓嘖了一聲,又挪了一次。
    “你駕照買來的吧?!?br/>
    “閉嘴!”
    路迎酒就彎起眼睛笑。
    好不容易等葉楓停好車,他差點(diǎn)又睡著了。
    兩人下車,走進(jìn)一條小巷子里,七拐八拐。
    普通人進(jìn)來這巷子,只會看見死胡同。來到盡頭,厚實(shí)的墻壁憑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高大的辦公樓,玻璃映著陽光,閃閃發(fā)光。
    “青燈會”的成員都是驅(qū)鬼師,在道上赫赫有名,可謂是最頂尖的驅(qū)鬼師組織,沒有之一。再狂的人碰到青燈會了,都要給幾分薄面。
    大樓內(nèi)結(jié)構(gòu)和尋常的辦公樓一樣。
    很安靜,明明今天是工作日,偌大的廳里沒有一個人,冷清得可怕。但是一走進(jìn)來,就像是有無數(shù)道視線,落在了他們身上。
    路迎酒走到前臺,說:“我找陳會長?!?br/>
    前臺的小姑娘抬頭看他:“有預(yù)約嗎……”
    然后她就認(rèn)出了路迎酒,小小地驚訝了一瞬,說:“您直接上去就可以了,他在頂層?!?br/>
    坐電梯時,路迎酒慢條斯理地,把一個青云標(biāo)志的領(lǐng)扣別上去。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襯衣,襯得那領(lǐng)扣綠得像是貓類的眼眸。
    這是青燈會首席的信物。
    領(lǐng)扣別上去了,他即代表青燈會。
    他是歷屆最年輕的首席。
    厄運(yùn)纏身是詛咒,而“驚才艷艷”則像是命運(yùn)的賠禮。
    出了電梯,最頂層只有一間辦公室。
    陳正坐在沙發(fā)上,正拿熱水沖茶。
    他年近五十,頭發(fā)花白,身材圓滾滾的,想來是發(fā)福不少年了。茶葉在杯子里回旋,他笑說:“來嘗嘗我泡茶的手藝有沒進(jìn)步?!?br/>
    兩人落座,各自拿了一杯茶。
    壺是紫砂壺,茶是大吉嶺紅茶。90度的水沖泡下去,加蓋悶茶,裝入溫?zé)岬牟璞校佥p輕抿一口,柔和的茶水滑過舌尖,帶著細(xì)膩的芬芳。
    路迎酒曾經(jīng)喝過很多次陳正泡的茶。
    剛?cè)霑菚r候,陳正很看重他,隔三差五拉著他來談心,回回給他泡茶,尤其是他最喜歡的花茶。想要討好陳正的人大把,送的茶葉當(dāng)然也是最頂尖的,信陽毛尖、鐵觀音、大紅袍……紅茶綠茶,黑茶白茶,什么都試過一次。手藝不佳,奈何茶葉好,唇齒留香。
    等他們喝完一杯,陳正又添茶。
    他說:“小路啊,我們還是來聊聊你轉(zhuǎn)會的事情吧?!?br/>
    葉楓神色一變。
    路迎酒說:“您講?!?br/>
    陳正說:“青燈會已經(jīng)決定,暫時罷免你首席的職務(wù),直到對你的調(diào)查結(jié)束?!?br/>
    “嗯?!?br/>
    “你也知道,中南分會剛建立,那里大部分人都沒什么經(jīng)驗(yàn)?!?br/>
    “嗯?!?br/>
    “雖然調(diào)了挺多老手過去,但短時間,分會的壓力還是很大,有個人帶一帶挺好的。”
    “嗯?!?br/>
    陳正深吸一口氣:“小路,最近總會也沒什么事。你過去帶帶人吧,多教教他們東西也好?!?br/>
    葉楓死死皺著眉。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jīng)握緊了雙拳。
    他知道,路迎酒的衣衫之下就有幾道新傷。
    疤痕不深,但也分外刺眼——兩年前,百鬼夜行,是路迎酒拼盡全力才將暴動的鬼怪們驅(qū)散。其中一道最猙獰的在肩胛上,帶著陰氣,皮開肉綻,養(yǎng)了快半年才好,那段時間葉楓天天幫他換藥。
    除卻這些,舊傷也有不少。人們的眼睛是雪亮的,路迎酒做出過什么、又付出了多少,都看在眼里,自然對他欽佩無比。也正是這個原因,沒有人敢不服他這個首席。
    如今葉楓只覺得胸腔中,像是有一團(tuán)熊熊烈火在燃燒。
    陳正怎么有臉說出這話?!
    他怎么有臉???!
    他指甲都快摳破掌心,剛要開口,路迎酒卻輕輕抬了抬手,攔了他一下。
    路迎酒語氣還是很正常,問:“我要去多長時間?”
    陳正一愣,顯然沒想到他答應(yīng)得那么爽快,說:“要看情況,先從半年開始吧?!?br/>
    路迎酒挑眉——他這么做時,眉梢?guī)е涞淖I誚。
    好看,卻又鋒利。
    他說:“說是對我進(jìn)行調(diào)查,實(shí)際上早就知道結(jié)果了吧,我沒有違紀(jì)。罷免是因?yàn)?,我得罪了上頭太多人,出身背景也不合他們的心意。本來還需要我去驅(qū)鬼,現(xiàn)在百鬼夜行剛結(jié)束,數(shù)十年不會卷土重來,也就沒有留我的必要了。如果我說,我不想去中南分會,您又該怎么辦呢?”
    陳正臉色一變:“對你的調(diào)查還沒……”
    “我知道。”路迎酒將茶水一飲而盡,“所以我直接卸任接受調(diào)查?!?br/>
    他站起身:“陳會長,您的茶藝確實(shí)進(jìn)步了?!?br/>
    陳正看著路迎酒走向門口,背影挺直。
    到了門前,路迎酒回頭。
    陳正認(rèn)識他那么多年,看著少年的容貌一點(diǎn)點(diǎn)長開,從略微的青澀到如今,那眉目從來好看極了,宛若一彎朗朗月光。
    愧疚感不知為何,突然在此刻涌上陳正的心頭。
    只見路迎酒說:“這么多年,承蒙關(guān)照——雖然我很想這么說,但是陳正,你是個傻逼?!?br/>
    陳正:“???”
    路迎酒勾了勾嘴角,把那青云領(lǐng)扣扯下來,隨手一丟:“自己來撿吧?!?br/>
    領(lǐng)扣在地上滾了幾圈。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
    十天后。
    午后的陽光猛烈,透過搖曳的樹葉照下,金燦燦的。
    搬家卡車往前,葉楓坐在后座,看了看身邊的路迎酒。
    他剛剛又去了一趟青燈會,簽署卸任的合約,簽名的時候字體漂亮,手指修長,手背上是一條淺疤。
    這條疤痕是因?yàn)殛愓粝碌?,以前路迎酒救過他。
    陳正沒敢來見路迎酒,讓他簽字的是一個助理,桌上泡著一壺花茶。
    助理囁嚅道:“那個……陳會長說,讓你喝完這杯茶再走,這是今年的好茶?!?br/>
    “不用了?!甭酚苹卮?。
    和傻逼多喝一口茶,他都怕自己智商被感染。
    到了地方,卡車停下來。
    葉楓和工人一起從卡車上搬下幾箱東西,說:“你這、你這搬家也太突然了?!?br/>
    “我買的地方在二樓。”路迎酒指了指,“就在這家足療館的上邊。”
    “你怎么會在這里買房,那么偏僻?!比~楓用手背擦汗,“快點(diǎn)搬吧快點(diǎn)搬吧,快天黑了?!?br/>
    “好。”
    一路上,路迎酒的表現(xiàn)都很尋常。
    但是葉楓覺得路迎酒是有點(diǎn)沮喪的。
    ——換了誰不是這樣呢?更何況,路迎酒本來就心高氣傲。
    要是搬了家換個地方,也是好事。這道上的消息傳得快,沒多久,其他人肯定都知道這事情了,少不了流言蜚語。他就怕路迎酒一蹶不振,一路上明著暗著勸了好久,讓他別在意那幫人。
    路迎酒語氣淡淡的,也不知道聽進(jìn)去沒有。
    葉楓再勸,路迎酒就說:“沒事,我真不在意,反正他們努力八輩子也趕不上我的水平?!彼呐娜~楓的肩,“對不起,不是針對你。”
    葉楓草了一聲,往路迎酒胸口就錘了一拳,然后也不自覺地笑了。
    到了地方,葉楓和幾個工人搬著東西,路迎酒拿鑰匙開了二樓的門。
    第一批運(yùn)過來的東西比較少,桌子椅子都只有一張,大多數(shù)是路迎酒的筆記,和各種驅(qū)鬼的用具。葉楓看到地上已經(jīng)放著幾個筆記本。墻上還有幾幅小巧的裝飾畫,分別畫著夕陽、秋葉與深海。
    葉楓說:“你什么時候買的這地方?”
    “三年前。”
    “三年前?”葉楓環(huán)顧一圈,“就這樣一直空著???”
    “有時候會過來一下。”
    這里看上去確實(shí)是經(jīng)常被打掃,采光好,落地窗很亮堂,光是看著就給人清爽開闊的感覺。搬完東西,他們簡單打掃了一下,葉楓拖地,路迎酒探出身子擦窗,風(fēng)鼓起了衣衫。
    等到全部弄完,已經(jīng)是黃昏了。葉楓坐在椅子上,路迎酒坐在飄窗。
    葉楓又說:“這房子的戶型還挺獨(dú)特的,廚房呢?主臥呢?總不能都混在一起吧?”
    路迎酒喝著冰凍檸檬茶:“我好像沒說過,這是我的新家?!?br/>
    “?。俊比~楓傻了,“不是你的新家,你搬東西干什么?”
    “做生意?!?br/>
    “做生意?學(xué)樓下那家足療館嗎,你就是美女技師?”
    “如果性別不卡得那么死,也不是不行?!甭酚普f,“不過這里是驅(qū)鬼事務(wù)所?!?br/>
    “……”葉楓瞪大了眼睛,“這、這你要怎么開?青燈會一家獨(dú)大,他們又看你不爽,要是刻意打壓,你再厲害都發(fā)展不起來。而且光你一個人怎么做起來?你找的到其他驅(qū)鬼師嗎,其他員工呢?工資你又要怎么解決?”
    “青燈會的底子有多雄厚,我是知道的。但誰都是一步步慢慢做起來的,”路迎酒說,“他們確實(shí)資源豐厚,驅(qū)鬼師也非常優(yōu)秀,但沒有我,他們也不會有今天的地位。我也不缺人脈,想找我的人多了去?!?br/>
    “要不然找其他的事務(wù)所待著?”
    “沒興趣?!?br/>
    葉楓猶豫道:“你真的……不是受到打擊了嗎?我覺得沒必要自己白手起家……畢竟你有大把其他選擇,干嘛要挑最難的。哪怕是等調(diào)查結(jié)束你再回去青燈會,不好么?”
    話剛說完,他自己也愣了愣。
    ——他知道,現(xiàn)在的青燈會和以前已經(jīng)不同了。
    陳正不是以前義薄云天的陳正,朋友也不是以前同生共死的朋友,這次路迎酒被調(diào)查、退會,竟然沒有一人出言相勸。就好像那些并肩的歲月,從不曾存在過。
    果然,路迎酒晃了晃手中的檸檬茶,微微垂眸。
    這是這幾天來,葉楓第一次看到他有類似低落的情緒。
    他心中一動,開口道:“哎你就當(dāng)我沒說……”
    話還沒說完,風(fēng)把窗簾吹起,滿屋亮堂。
    幾小時前這里還那么空曠,現(xiàn)在東西多了,立馬熱鬧起來。
    路迎酒抬眼看他,笑了:“我只是想要重新開始。”
    果然,路迎酒還是路迎酒啊。葉楓心想,哪里用得著自己操心。
    手機(jī)響了,葉楓低頭看了幾眼,突然樂了:“哎!巧了!你知道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什么?”路迎酒問。
    “會里的人說,陳正那個混蛋的茶葉柜著火了?!比~楓都笑出聲了,“他那幾餅藏了好久十幾萬的茶葉,全都沒了。他跑過去救的時候,還摔了個骨折。哎哎哎我轉(zhuǎn)給你看這視頻,笑死我了。真是惡人有天收??!”
    路迎酒點(diǎn)開視頻,和葉楓說的一樣,也不知道是哪個膽大的拍的,最后陳會長在地上疼得滿臉是汗,連喊:“人呢!人都死去哪里了?!”。
    “你說是不是巧了!”葉楓還在樂。
    “……嗯?!甭酚埔膊恢涝趺?,下意識摸了摸胸前的長命鎖,“是挺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