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fā)
    那晚在陸宴臣懷里,  姜予眠哭了好一會兒,也不全是因為跟朋友的矛盾,還有關于他。
    分開這幾年,姜予眠獨自生活,  面對困難也會咬牙堅持下去,  她沒哭過。
    現(xiàn)在陸宴臣說她受了委屈,  她就忍不住。
    因為知道有人哄,  知道有人會心疼。
    陸宴臣揉碎了一張又一張給她擦眼淚的紙巾,看她那雙漂亮的眼睛哭得泛紅,便不許她再哭:“要是哭腫眼睛,待會兒該痛了。”
    “這我哪里忍得住。”姜予眠吸吸鼻子,  揪著他手里的紙巾一揩,  陸宴臣也不嫌棄。
    他哄人時頗有耐心,說話也溫柔:“肚子餓不餓?我們去吃點東西?”
    姜予眠紅著眼睛和鼻子,  認真思考了這個問題,卻回答他:“不知道。”
    “不知道啊?”陸宴臣扶著她肩膀的手移到了腹部,“它告訴我,你餓了。”
    瞧他睜著眼睛說瞎話,  姜予眠偏要作對:“才沒有。”
    可話音剛落,肚子就“咕”了聲,姜予眠鬧個大臉紅。
    真正跟自己作對的竟然是自己。
    問她想吃什么,姜予眠從眼花繚亂的菜品中選了魚,沒刺,  她胃口小,沒吃多少就飽了。
    吃完飯就該回家,陸宴臣在開車,姜予眠打導航,  卻發(fā)現(xiàn)不是回公寓那條路。
    “不回公寓嗎?我們要去哪兒啊?”姜予眠以為他還有什么特別安排。
    陸宴臣卻告訴她:“回青山別墅。”
    這個男人真是矛盾的結合體,有時溫柔體貼事事顧及你的意見,有時強勢霸道,不問你的想法直接做主。
    偏偏,他把每個事件拿捏得很準。
    就好像現(xiàn)在,他說要去青山別墅,姜予眠也覺得沒關系。
    那個地方對她來說,像另一個家,并不陌生。
    她的臥室永遠是干凈整潔的,櫥柜里的衣服也都可以直接使用,姜予眠果然哭疼眼睛,用毛巾敷了會兒,緩解許多。
    她在浴缸里泡澡,藍色浴球化在身成藍色海洋,當浴球完全化開的,一只蝴蝶漂浮起來,姜予眠伸手撈起,心情都因著藏在浴球里的小驚喜變好。
    洗完澡,姜予眠握著手里的小東西去找陸宴臣,房間沒人,書房里射出一道光。
    姜予眠來到門前,輕叩兩聲:“我可以進來嗎?”
    這么多年,她還真沒進過青山別墅這間書房,總覺得有些神秘。
    這會兒陸宴臣簡單一個“進”字,姜予眠終于踏入這個陌生的私人領域。
    放眼望去,這間書房擺設布局跟陸家差不多,好像也沒什么特別的。
    姜予眠把藏在身后的東西攤開,像找到糖果的小孩,跟別人炫耀自己的寶貝:“我抓到一只蝴蝶。”
    陸宴臣一眼認出,那是浴球里的東西。
    由特殊材質制成蝴蝶的小玩具,浴球化開時會逐漸漂浮到水面,倒沒想到她這么開心。
    “很喜歡?”見姜予眠笑,他心情也舒暢,“家里有很多,喜歡拿去玩。”
    “你一個大男人在家里泡澡還玩這個嗎?”她倒不是覺得男生不能有這愛好,只是以陸宴臣的形象,喜歡浴球盲盒,感覺……挺奇妙的。
    這本是為她準備的,竟被誤會成他喜歡。
    陸宴臣也沒反駁,順著這話反將一軍:“嗯,萬一捉到了小蝴蝶呢?”
    姜予眠鼓唇,不敢調侃他了。
    這人,正經(jīng)的時候理智到可怕,不正經(jīng)的時候……更是膽大。
    好在這會兒陸宴臣有事處理,沒從座位上過來找她麻煩。
    姜予眠握著蝴蝶在書房里打轉,偶爾踮腳翻翻這本,看看那本,陸宴臣一切都由著她。
    直到,姜予眠發(fā)現(xiàn),書架后別有洞天。
    獎杯、相框、玩具……等不同的物件分類擺放在收納柜中,或是展示架上,這里像一間收藏室,而那些種類繁多的物品看起來已經(jīng)有年歲感。
    姜予眠想仔細看看,又因為沒經(jīng)過主人同意,訕訕地收回手。
    “想看就看吧。”陸宴臣突然出現(xiàn)在她身后。
    “這些都是你以前的東西么?”
    “嗯。”原本有一部分放在陸家,買下青山別墅后,把以前的東西都搬了過來。
    姜予眠覺得稀奇,東看看西看看,那些獎杯跟獎狀一個比一個含金量高,她不禁發(fā)出感嘆:“陸宴臣,你好厲害啊。”
    不得不說,她這崇拜的語氣讓陸宴臣十分受用。
    姜予眠對他的過去充滿好奇,角落都看了,還拉開抽屜,“咦,這里有部手機。”
    看起來是很多年前的款式,跟現(xiàn)在大有區(qū)別。陸宴臣居然這么念舊,連一部舊手機都收藏到現(xiàn)在?
    可這么多年,他應該換過許多手機,卻只收藏了這一部。
    陸宴臣臉色微變,單膝蹲在她身旁,啟唇道:“這是我12歲的生日禮物。”
    停了幾秒,又補充:“爸媽送的。”
    陸家夫妻倆自知工作繁忙,沒有回家的打算,提前給兩個兒子郵寄禮物回家。陸宴臣收到的是一部嶄新的手機,他迫不及待換上卡,沒想到,用這部手機打出去的電話卻斷送了父母性命。
    “他們用這部手機拍了照片和視頻,用這樣的方式代替見面,那時我覺得他們這么做很沒意思,后來發(fā)現(xiàn),他們是對的。”他還記得,父母在視頻里錄下對他跟陸習說的話,告訴他們,想爸媽的時候就可以打開手機看。
    對男孩子來說,這種煽情的事讓他覺得難為情,但后來,他把那些視頻反反復復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姜予眠的心跟他的聲音一起變得沉重:“那些視頻還有嗎?”
    陸宴臣站起身,“已經(jīng)很多年,早壞了吧。”
    陸氏集團岌岌可危的時候,他徹底清醒過來。
    他要做的事很多,要承擔的責任很重,有些記憶和情感,只適合留在回憶里,慢慢淡去。
    姜予眠用手指擦了擦屏幕,其實這部手機外表一直被保存得很好,“手機可以借我嗎?我想試試……”
    陸宴臣知道她好奇,滿足她的小心思:“隨你。”
    姜予眠把手機揣兜里。
    她穿著長款睡袍,從脖頸暖到腳踝,腰間系了蝴蝶結,里面只有條棉柔的裙子打底。
    泡澡時扎起的丸子頭沒拆,碎發(fā)毫無章法地向四周冒刺,陸宴臣一伸手,發(fā)圈就脫了。
    烏黑的長發(fā)散下來,凌亂地卷在肩后。
    姜予眠奪過發(fā)圈:“你別弄我頭發(fā)。”
    陸宴臣眼底生笑:“這樣好看。”
    “披頭發(fā)好看,扎頭發(fā)就不好看嗎?”女人永遠能夠迅速抓到重點歧義。
    “都好看。”中規(guī)中矩的答案。
    她那張臉,太年輕太清純,素顏扎頭發(fā)的時候像十七八歲的小朋友。不是不好看,而是……
    “不太好下手。”
    “嗯?”姜予眠沒聽清。
    陸宴臣不肯重復,溫聲哄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他把進退的分寸掌控得很好,倒是姜予眠被勾得心癢癢。
    之前在外面,陸宴臣總親她,今天在家里獨處,他卻什么也沒做。如果這是欲擒故縱,那么她承認,陸宴臣成功了。
    回到青山別墅這一晚,姜予眠睡得很沉。
    睡前她想了很多,醒來后對最近的事情也有了明確規(guī)劃。
    上午,姜予眠回復了陸習昨天發(fā)來的多條信息,并主動要他見面:“你今天有空嗎?”
    “有有有,當然有!”那邊的人迫不及待答應,興高采烈地在房間收拾打扮自己,全身鏡里照出拿到穿著紅色羽絨服的身影,心態(tài)年輕的陸習仍是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
    兩人見面后,姜予眠做的第一件事卻是跟他道歉。
    陸習頓時懵了,昨天姜予眠控訴他欺騙,今天卻反過來跟他道歉?
    “對不起,陸習。”
    “你,你這什么意思?”
    “關于你跟我表白,我卻質疑你用心的事。”
    “嗨,這有什么大不了。”陸習摸摸腦袋,“以前我的確做得不夠好,以后我會證明給你看。”
    “不,我的意思是,我應該尊重你的喜歡,但是陸習,我說那些拒絕的話也是認真的。”她望著陸習的眼睛,坦白告訴他,“我有喜歡的人了。”
    當她說出這句話,陸習整個人都僵住,只有淺淺的呼吸聲在空氣中流動。
    “你喜歡誰?”
    這話聽起來還算平靜,姜予眠卻看見他的手緊握成拳,像兩塊硬邦邦的石頭。
    她絲毫不懷疑,以陸習沖動的性格,聽見那人的名字,會發(fā)火。
    還有幾天就是兩人生日,怎么也得挨過陸宴臣最難熬的那天再說。
    姜予眠只能拖延:“有些事我還沒想好,再過幾天,我會告訴你的。”
    陸習迅速在大腦中搜尋姜予眠可能喜歡的人選,除了沈清白,沒別的。
    姜予眠很少交友,私交較好的異性寥寥無幾,沈清白跟她住在一棟公寓樓,兩人一起負責項目,日久生情就是最合理的解釋。
    陸習質問:“你們還沒在一起,對吧?”
    姜予眠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陸習拍桌站起身,在此宣告:“你也說了,拒絕是你的權利,追求是我的權利,你能喜歡別人,我也能喜歡你。我不會就這么放棄的!”
    他活了二十幾年,好不容易明白自己有個喜歡的女孩,怎么肯輕易撒手。
    姜予眠習慣跟人心平氣和的講道理,可顯然,陸習根本不吃這套。
    結局只能是不歡而散。
    見過陸習之后,姜予眠又去找了盛菲菲。
    鬧矛盾的時候不能拖,一拖延就會胡思亂想,如果遇到兩個倔強的人誰也不肯先低頭,就會漸行漸遠。
    好在姜予眠是理智的,她愿意主動踏出那一步,去跟朋友和解。
    盛菲菲在景大附近的美院上學,住在另一棟公寓樓,姜予眠曾經(jīng)去過,還知道密碼。
    到公寓樓后,姜予眠給盛菲菲打電話,很巧的是,盛菲菲剛好拎著一袋美術工具從電梯口出來,手機嗡嗡作響。
    兩人站在走廊對看幾秒鐘,姜予眠掛斷電話,盛菲菲換了只手拎東西,去輸密碼。
    推門后見姜予眠站在門外一動不動,她把東西往旁邊一放:“進來吧。”
    盛菲菲肯讓她進屋,說話卻沒有以前見面時那種帶笑的熱乎勁兒,姜予眠猜她還在生氣。
    姜予眠進了屋,盛菲菲也跟從前一樣沒有特意招呼她,先把工具放進畫室,才出來見她。
    姜予眠開口:“菲菲,對不起。”
    盛菲菲動作一頓:“你不會又是因為陸習喜歡你這件事來跟我道歉的吧?”
    “不。”她否認,并解釋,“你覺得我在知道真相后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作為朋友的你,這才是我道歉的原因。”
    盛菲菲手里揉捏著剛才購物的小票,“那這么說,我也應該向你道歉,我沒有顧及到你的為難。  ”
    兩人的道歉奇奇怪怪,她們不像是吵架,倒像是在比賽認錯。
    偏偏姜予眠還認真思考了一下,對她說:“你要因此跟我道歉的話,我接受的。”
    盛菲菲實在憋不住,噗呲一聲笑出來。
    她把揉成團的小票扔進垃圾桶,擺擺手,“算了,跟你吵架沒意思。”
    姜予眠沒懂她的意思,只按照自己的想法說實話:“我沒想跟你吵。”
    盛菲菲坐在沙發(fā)上,翹起二郎腿:“我想跟你吵啊。”
    姜予眠說:“吵架不好。”傷感情。
    盛菲菲扶額,真是敗給她了。
    “其實昨晚回來我就沒氣了。”盛菲菲摟住抱枕,“仔細想想,也沒那么難過,當我發(fā)現(xiàn)陸習喜歡別人的時候,我居然一滴眼淚也沒掉。”
    “可能我早就不喜歡他了,只是沒遇到更喜歡的人,所以一直堅持著,好像自己很鐘情一樣。”
    她那份喜歡,早就埋藏在十七八歲的青春里,跟二十二歲的盛菲菲有什么關系。
    盛菲菲一副看淡的姿態(tài):“正好,這次托你的福,讓我徹底斷了念想。”
    姜予眠半信半疑:“你真是這么想的?”
    盛菲菲鄭重點頭:“比真金還要真。”
    姜予眠眼里恢復光彩:“那我們,和好了?”
    盛菲菲猶豫了一下,拇指捏著食指比劃:“還差那么一點點。”
    “哪一點?”姜予眠迫不及待問。
    盛菲菲扔了抱枕,手搓手豎在身前,一副等待的姿態(tài):“你喜歡那個人是誰?”
    猝不及防的問題砸姜予眠臉上,這是今天第二個人問她這個問題。
    上一個她暫時不能說,這一個么,有點害羞,“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好奇啊,我姐妹有喜歡的人我居然不知道,這合適嗎?”盛菲菲拽她胳膊,“你快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姜予眠被她搖得不能安生,眼神飄了一圈,“其實這個人,你也認識。”
    “我認識啊?”盛菲菲更加好奇,“快說,是誰?”
    “陸……”
    姜予眠慢吞吞的,剛說一個字就被打斷,“你昨天才說不喜歡陸習的!”
    “不是陸習。”姜予眠揚聲反駁,脫口而出,“是陸宴臣。”
    盛菲菲呆住了,很久之后,她豎起大拇指給姜予眠點了個贊,“你好強,連陸家大哥也敢上。”
    姜予眠支支吾吾,悄然紅了耳朵:“還,還沒上呢。”
    她是真敢想。
    陸家兄弟倆的生日一晃就到,因為時段特殊,陸家從來不會為他們慶祝。
    陸習覺得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哥哥犯的錯不該由弟弟承擔,每年享受著生日該有的熱鬧和祝福。反之陸宴臣,永遠被束縛在十二歲那年那個冬天。
    今年的冬季比往年更加寒冷。
    姜予眠在晚上十二點之前給陸宴臣發(fā)了最后一條信息,繼續(xù)坐在電腦前導入數(shù)據(jù)。
    之前她把從青山別墅拿到的手機拿去實驗室,借用機器幫忙恢復數(shù)據(jù),一并傳輸?shù)诫娔X上。
    今晚陸宴臣在祠堂,她必定也睡不著,干脆加個班,把那些數(shù)據(jù)轉化成音頻導出來。
    視頻畫質受損嚴重,模糊不清,聲音有些中斷,姜予眠還是聽到了一對中年夫妻的聲音。
    父母,都是疼愛自己孩子的呀。
    姜予眠一邊傳輸,一邊嘗試文件修復,直到一道稚氣童聲跟還未變聲的清秀少年音交替?zhèn)魅攵校杳咭幌伦觼砹司瘛?br/>
    那似乎是,陸宴臣跟弟弟陸習曾經(jīng)的聲音。
    姜予眠正要仔細聽,公寓樓里一陣巨大的動靜驚醒了所有人。
    姜予眠走到窗口去看,只見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就要涌上來。
    “著火了!”
    “快跑!”
    公寓樓響起一陣轟動,充斥著逃命求救的訊號。
    令人窒息的煙霧迅速遍布每個角落,烈火無情地吞噬著周遭的,像兇猛的怪獸伸出獠牙和魔爪,徹底打碎夜晚的平靜。
    通紅的火光照亮一片天,察覺危險的人紛紛逃竄,姜予眠迅速抱起電腦,在房門口折回,打開抽屜拿出日記本,抱著兩個簡單的東西跑到樓梯間。
    電梯還在運行,卻也不能使用。姜予眠用濕毛巾捂住口鼻從安全通道飛速下樓,還遇到兩三個跟她差不多大的年輕學生。就在他們以為馬上就要逃出去那刻,一道倒塌的鐵門交錯攔在出口方向,阻斷去路。
    嘉景公寓附近年輕人較多,發(fā)生異動和事故第一時間,照片和文字信息就被人傳送到網(wǎng)上。
    甚至有人站在遙遠的地方開啟直播。
    高速路上,駕駛黑色轎車的男人面色冷靜,腳下卻不要命似的加速,下了高速,他更是不守規(guī)則地沖破一道又一道紅綠燈路段。
    手機打不通,姜予眠聯(lián)系不上。他打破規(guī)矩原則離開祠堂,失了穩(wěn)重理智,以最快速度沖向火場。
    大門被堵死,姜予眠跟其他人不得不回退室內尋求安全點。
    “去陽臺求救。”
    這一面墻壁還沒被火勢覆蓋,高度卻不允許他們直接離開。
    在等待救援的過程中,最先摧毀的是理智。
    他們這里有人喊啞了嗓子,樓下終于支起逃生氣墊。
    一堆情侶拉拉扯扯,女生縮在男友懷里瑟瑟發(fā)抖,“要跳下去?我不敢。”
    有些人天生畏懼高樓,會產(chǎn)生一種致命的恐懼。
    依靠氣墊逃生只能一個一個下,這當中已經(jīng)有人鼓起勇氣往下跳,有人成功獲救,有人跳離中心點差點直接摔到地上。
    女友跟隨男友來到陽臺邊,害怕到雙腿打顫,她一直抓著男友,嘴里念叨著害怕。
    男友最終狠心把人推開:“你不敢跳,我不想跟你一起死。”
    姜予眠早已棄了電腦,手機也在逃跑時遺落,只剩懷里的筆記本。
    她在樓梯里吸進了煙霧,難受極了,撐著來到窗臺邊準備跳下時,卻被女生死死拽住:“帶我一起,求求你。”
    姜予眠嗓音沙啞:“你跳啊。”
    女生卻哭著說:“我不敢。”
    女生不敢跳,也不肯松手。
    煙霧越發(fā)濃烈,姜予眠的濕毛巾早已起不了作用,她一時間無法掙脫體格大自己許多的女人。
    姜予眠急紅了眼:“逃生氣墊一次只能一人,你要跳快跳啊。”
    她不想死,她得活著。
    掙扎過程中,姜予眠頭部撞到陽臺,有片刻暈眩。
    樓下喧鬧聲不斷,大家都喊著:“跳,快跳啊。”
    蔓延的火勢沖進房間,女人嚇得顧不上高樓恐懼,踩著凳子爬上陽臺,摔在氣墊上。
    女人驚魂未定,以淚洗面,哆嗦著說:“上面,上面還有一個女生,她暈倒了。”
    恍惚間,姜予眠看見沖天的火光,聽到熟悉的聲音。
    “眠眠。”
    “姜予眠。”
    沉重的身體一下子騰空,她被人抱起來,姜予眠睜開眼,有風擦過臉頰,滾燙的、炙熱的。
    那個抱著她逐漸降落的人,是陸宴臣。
    -
    陸習最近事事不順,在生日當天喝得爛醉,從下午躺到晚上,被李航川的電話打醒,告訴他嘉景公寓出事了。
    陸習立馬醒了酒趕過來,施救人員在周圍拉起警線。打給姜予眠的電話關機,陸習在附近打轉詢問消息。
    要么是不知情的群眾,要么是忙于善后的施救人員,陸習不死心,碰著人挨個問。沒注意看路,差點被絆倒。
    低頭一看,是個厚厚的本子,陸習彎腰撿起,翻開發(fā)現(xiàn)是個日記本。他本不在意,上面的自稱卻深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20xx年10月10日
    星星很漂亮,眠眠很想你們。
    20xx年10月12日
    爸媽走了,哥哥也回家了,我只有爺爺了。
    20xx年12月18日
    爺爺生病了,我好害怕。
    20xx年6月
    爺爺去世后,我躲在房間偷偷哭,被他發(fā)現(xiàn)了。
    哥哥說,他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叫我不要害怕,還教我很多。
    本子上記錄了少女最煎熬的時刻,陸習逐漸失去耐心,幾頁幾頁夾在一起往后翻。這一年,姜予眠剛上高一。
    20xx年9月
    開學了,我一點都不開心。
    一個人報名,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回家。
    20xx年10月
    終于放假了,舅舅舅媽帶著弟弟出去旅游。
    我不羨慕他們,以前我這么大的時候,也有爸爸媽媽帶著我……可惜以后不會再有了。
    20xx年11月
    哥哥得獎了,他好厲害啊,我也想成為像他那樣的人。
    20xx年12月
    她們來找我麻煩,竟然是因為有人喜歡我,我打不過她們,好疼啊……
    20xx年1月
    為什么都不肯幫我,為什么都要我原諒,我不能默默忍受。
    哥哥說過,一個人也要好好生活。
    到后來,“哥哥”在她筆下出現(xiàn)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她似乎把“哥哥”當做支撐她前行的精神動力,用“哥哥”的優(yōu)秀鞭策自己繼續(xù)努力。然而她生活中所遭遇的不公、歧視、排擠,卻一步步把那個脆弱的女孩逼向深淵。
    陸習迫不及待想知道這個“哥哥”到底是誰,直到他翻到后面,每頁遍布著陸宴臣的名字。
    “嘭咚”一聲,筆記本重重落到地上,日記本在空中翻了好幾頁。
    過了許久,陸習才從震撼的真相中回過神,彎腰撿起本子,意外翻頁的這段文字卻讓他瞬間脹紅眼眶。
    20xx年5月
    我堅持不下去了,我想給哥哥打電話,我沒有他的聯(lián)系方式。
    我找到了陸爺爺曾經(jīng)留下的號碼,猶豫了很久才打過去,接電話的人好兇,他說哥哥很忙,警告我不要再往他們家打電話。
    ……
    人都是這樣的,舅舅舅媽都不想管我,更何況沒有血緣的故人。
    被親人冷待,遭受校園暴力,姜予眠最煎熬的時候,曾鼓起勇氣給陸家打過一通求助電話。
    那天陸習抱著籃球正要出門,順手接了電話,聽說有人要陸宴臣,“找我哥?我哥忙著呢,誰管你啊。”
    “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拿到我家電話,但我警告你,別再亂打電話,小心我告你騷擾!”
    認識他哥的人都知道,陸宴臣不住陸家,想通過他們騙取大哥的聯(lián)系方式,門都沒有。
    那個時期的陸習眼里只有玩樂,沒有深究那通電話背后的故事,接完就拋之腦后。他根本不知,自己脫口而出的諷刺,斷送了女孩最后的希望。
    從那以后,姜予眠再也沒聯(lián)系過陸家。
    陸習死死的攥著筆記本,反復看這段話,雙眼充滿紅血絲,他此刻悲痛的模樣嚇到路人。
    “小伙子,你是要找人嗎?”
    “我……朋友就住在起火那棟樓。”
    “這附近不安全,人都被疏散到學院路那邊去了,要不就是醫(yī)院。”
    陸習帶著本子轉身朝他手指的方向跑去。
    他想立馬見到姜予眠,跟她道歉。
    一些安全無傷的人集中安排在一處空地休息,受傷的則被送到最近的醫(yī)院,陸習拿著姜予眠的照片問了一圈不在這里,于是去了醫(yī)院。
    他一番尋找終于有了收獲,護士告訴她,“剛才的確來了幾個從火場出來的人,在急診區(qū)。”
    現(xiàn)在已經(jīng)凌晨一點多,來看病的人都掛急診,尋人范圍縮小許多。
    可他來得不巧,急診區(qū)的確坐著一堆從火場來的人,唯獨沒有姜予眠。
    “你們見到這個女生嗎?她是我朋友,聽說發(fā)生火災,我聯(lián)系不上她。”陸習拿出姜予眠的照片。
    旁邊人看了一眼,對美女總是印象深刻:“有,剛才她跟一個男人一起來的。”
    男人?
    難道是沈清白?
    路人給他指了一個方向:“那個男的手受傷,剛包扎完,好像去洗手間了吧。”
    陸習跟著圖標指向一路尋去,在走廊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然而她并不是一個人,她面前站著那個身材挺拔的男人,正是他熟悉的大哥——陸宴臣。
    陸習來不及思考本該跪在祠堂的大哥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就在他提步上前的那一秒,親眼看見自己掛念許久的女孩主動摟住男人的脖頸,踮腳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