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一章
1.
早上五點,天色還未亮透。
宋璐從屋里出來,敲響隔壁間的宿舍:“魏妤,你起來了嗎?”
過了會兒,疏落的腳步聲至門后響起。門打開,宋璐看向來人,松了口氣:“魏妤,你陪我去趟醫(yī)院吧。”
期末考一結(jié)束,整幢宿舍樓的學生都走了差不多。這三層樓,只剩魏妤和宋璐兩間宿舍還住著人。
宋璐臉色蒼白,昨晚和朋友在外面吃了燒烤,回來洗完澡,躺下沒半個鐘頭,胃便開始翻江倒海,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肆意揉搓著。
一整晚都沒法安穩(wěn)入睡,忍到五點多,實在受不了,這才出了宿舍叫醒魏妤。
魏妤和宋璐關系向來不錯,當下便說:“你先進來坐會,等我換下衣服。”
攔車到了附近的醫(yī)院,抽血拍CT一套流程下來,已經(jīng)快七點。醫(yī)生給宋璐打了止疼針,宋璐靠著魏妤的肩膀迷迷糊糊瞇了會兒。
止疼針漸漸起效,宋璐跟白紙似的臉才恢復了些許血色。她閉眼休息了半個鐘頭,這會精神頭瞧著不錯,扭頭看向魏妤:“還好你還在宿舍,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要找誰了,謝謝你啊。”
鼻息間是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魏妤搖頭:“沒事。”
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周玉茹,魏妤站起身:“我去接個電話。”
周玉茹:“魏妤,回來的車票訂了嗎?”
“媽,我找了個兼職,暑假就不回去了。”
周玉茹不是很贊同:“回來找兼職不是更方便,其他的同學都回家,就你住宿舍,你們老師會同意讓你住嗎?”
魏妤語氣不變:“我已經(jīng)和老師說好了。”
魏妤這話自然是騙周玉茹的,學校哪里會讓學生在假期住宿舍,畢竟要是出了什么事,風險還要學校來承擔。
掛了電話,宋璐看她:“你房子找得怎么樣了?”
魏妤說:“和房東阿姨約了晚上六點看房。”
“南門那塊的自建房?”WwW.ΧLwEй.coΜ
“是那。”
雁大南門對面就是一片裸露著紅色磚頭的自建房,這塊區(qū)域?qū)儆谘隳铣堑某青l(xiāng)交錯帶,政府還未開始規(guī)劃,和市中心的房子相比,房價尚且算低。
在這租房的除了是外來務工人員,大多數(shù)都是附近高校的學生,有情侶出來同居的,也有為了考研專門租個房子復習的,魏妤就是考研大軍中的一員。
房東阿姨年紀五十來歲,領著她往樓上走:“住在我這房子的大多都是大學生,沒有什么外來打工人員,你也是學生吧,哪個大學的?”
“雁大的。”
“呀,雁大好,咱們雁南城就屬雁大錄取分數(shù)線最高。”
這幢樓采光不太好,即便樓道里亮著燈,視野仍舊陷入昏暗,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墻面上黑色馬克筆寫著各種開鎖廣告。
樓道的墻角堆著壓平的紙殼,房東阿姨注意到魏妤停留在上頭的視線,笑笑:“明天就讓收廢品的來賣了這些。”
到了四樓,兩排的房間都關著門。房東阿姨掏出一把鑰匙串,上頭掛了十幾把鑰匙,叮當作響:“小妹,你來得算是巧了,這間空房還是前兩周那姑娘考上研究生剛搬走的,你來租房子也是為了考研的吧?”
魏妤輕嗯了聲。
房東阿姨笑瞇瞇:“哎,我就說你這模樣看著不像是和男朋友出來同居的。這房子是塊風水寶地,住在這個房間復習的學生就沒考不上研的,我知道你們文化人,不信這些,不過阿姨可不是為了把房子租出去才說這些。”
房東阿姨試了一把鑰匙,沒成功打開門,低聲念叨著:“怎么不是這把呢,小妹,你再等等。”
魏妤:“我不急,阿姨,你慢慢找。”
魏妤目光掃過對門緊閉的房門,門口放著不銹鋼三層鞋架,上頭只擱著一雙黑色的球鞋。
身后的門被打開,房東阿姨抬手按亮了門邊的開關。
屋里燈光大亮,一室一衛(wèi)的格局,房間不算大,只有28平米。家具除了張單人床外,床尾還擺放著衣柜和書桌,椅子是藍色的塑料椅,墻上還貼著一張海報,是上任租客留下的痕跡。
魏妤走到衛(wèi)生間門口,開了燈,衛(wèi)生間墻面貼著白色瓷磚,瓷磚明凈,垃圾桶也沒套著塑料袋,光禿禿地立著。
房東阿姨跟在她身后介紹道:“我們這房子算是這里比較干凈的,你覺得怎么樣?”
魏妤轉(zhuǎn)過臉:“租金是五百嗎?”
房東阿姨立即露出笑容:“是,不過押二付一。”
魏妤想起自己銀行卡里的余額,面色露出些許遲疑,房東阿姨見狀,轉(zhuǎn)了話鋒:“要不押一付一吧,我看你這姑娘也不像那種沒素質(zhì)的人。”
魏妤想了想:“阿姨,那我下個月再把另外五百的押金給您補上。”
“哎,行。”房東阿姨突然接了通電話,“我得去接我孫子,你什么時候搬過來?”
魏妤:“明天下午。”
房東阿姨說:“那行,房租你微信上轉(zhuǎn)我,我孫子興趣班放學,我這得趕緊走了,你想再看看還是?”
魏妤打斷:“不用再看了,我和你一起走。”
房東阿姨鎖了門,火急火燎地先走了,魏妤落后幾步。
出來時,對面的房間的門半敞著,魏妤放慢腳步,下意識往里看,屋內(nèi)雜亂不堪,房間格局和她那間差不多,只不過多了個廚房。
魏妤腦子里琢磨著多個廚房要多少租金,一個穿著黑色T恤的男生忽然從門后走出來,留意到門外的她,側(cè)過臉來,兩人目光撞上,男生神色稍頓,瞥一眼,抬腳踢上了門。
門被掩上之際,一道女聲漏了出來:“誰啊?”
“不認識。”
李何硯拎起丟到床尾的牛仔褲,低頭,從兜里摸出煙盒,倚著窗點了根煙。
程小烏見他抽煙,也犯了煙癮,伸出手來:“給我一根。”
李何硯把煙盒丟給她。
程小烏這會又不想抽了,手指輕摳著煙盒,有意無意地說:“你對面那房間現(xiàn)在是不是空著,我這幾天和我媽不對付,想著要不出來找個房子清凈幾天,你覺得怎么樣?”
李何硯似沒聽出她話里的意思,含混地哼笑一聲:“你自己看。”
程小烏怪沒勁的,拿著手機,嘟噥:“汪洋他們怎么還沒來。”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粗暴的踹門聲。
“硯哥,趕緊給開個門啊。”
汪洋手里拎著兩大兜東西,額頭都是汗,嘴上嚷嚷著:“趕緊的,搭把手。”
李何硯嘴里叼著煙,接過他手中的一袋啤酒。
汪洋靠了聲:“手他媽都要廢了。”
程小烏往他身后瞟了瞟:“你來得可真夠晚的,就你一個人,黃子他們呢。”
“在路上了,就為了買這燒烤,等了哥快一個小時。”
李何硯掐了煙,打開袋子,拿出一罐啤酒。啤酒冷藏過的,罐身沁滿了水珠,他單手拉開了拉環(huán),喝了口酒,喉結(jié)因為吞咽,滾動了下。
程小烏挪開眼,汪洋四仰八叉地平攤在床上。
程小烏看不慣,去拽他的手:“給我起來,一身汗就往床上躺,李何硯晚上還睡不睡了。”
“這硯哥都沒說什么呢,你就有意見了。”汪洋不甘不愿地坐起來,蹬了人字拖,腳踩床沿一抖一抖:“我剛才上來碰見了一美女,不知道是哪一層樓的租戶?”
程小烏諷刺:“就這樓道的燈泡,你還能分清人家的鼻子眼睛?”
汪洋掏出煙盒:“你別不信邪,真挺好看的。”
程小烏不以為意,揭開打包盒,翻出一串羊肉,就見李何硯拔了充電插頭,將手機放回兜里:“我今晚回去一趟。”
汪洋掉過臉:“你不吃了?”
“不餓。”李何硯在門口停下,從兜里掏出一串鑰匙丟在床尾,“走的時候,給我?guī)祥T。”
汪洋剛伸手要去拿,程小烏搶先一步收進牛仔褲口袋里:“鑰匙放我這里。”
汪洋懶得計較,又開了罐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