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碎
重新回歸錦繡,哪兒哪兒都透著熟悉又新鮮的親切感, 如今五六七團(tuán)伙都榮升四年級,走在校園里也有了學(xué)姐的模樣, 一本正經(jīng)地給新入學(xué)的小學(xué)妹指指路、科普科普校規(guī)什么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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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四年級, 大部分的學(xué)生都已及笄, 一些人家里已經(jīng)開始相看親事了,有些學(xué)生一定下來就退了學(xué),專心回家備嫁, 像陸藕這樣說定了親事仍留在書院的并不算多,而四年級女學(xué)生們的課程也開始偏重于理家、交際、相夫教子事公婆這類的內(nèi)容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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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煩交際這門課了,”武玥就和燕七陸藕吐槽, “有啥可交際的,我只交際你們倆就足夠了,跟別人虛情假意的心太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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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呀,這就是世情現(xiàn)狀,”陸藕倒是無所謂,“江嬤嬤就說, 男人的成功, 女人在背后的使力也是功不可沒的, 有些事還就是得女人去做才做得成,這內(nèi)宅也是個復(fù)雜的小世界,雖然比不得男人的大世界,可它的作用和力量也絲毫不遜于男人的世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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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么一說我更不想嫁人了,”武玥嘟噥,“成了親有這么多的麻煩事,我怕我到時候忍不住會暴躁,我覺得我有老七說的那叫什么‘社交恐懼癥’——我不想嫁人行不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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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躁就暴躁唄,你兄弟多你怕啥。”燕七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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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玥適合家庭簡單的人家兒,”陸藕抿嘴笑,“以及一位不必靠應(yīng)酬交際來經(jīng)營前途的夫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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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那樣的男人現(xiàn)在還在哪個犄角旮旯里窩著呢。”武玥大大咧咧地道,對于這種問題的討論,武玥在陸藕燕七面前一向不避諱也不覺得不好意思。</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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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呢?”陸藕笑著看向燕七,更多的是關(guān)心她的近況,開學(xué)前那一陣子鬧的那些新聞到現(xiàn)在還沒褪去熱度。</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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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不像阿玥這么抵觸交際,不過想想如果和一群談不來的太太們坐在一起硬要聊上一整天,我也覺得很沒意思。”燕七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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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吧!”武玥立刻同聲共氣地道,“所以說嫁人有啥意思啊,咱倆別嫁了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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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好啊。”燕七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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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咱們攜手仗劍縱橫天下去!”武玥歡欣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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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好啊。”燕七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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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上崔四蕭八小九,人多才熱鬧!”武玥憧憬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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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好啊。”燕七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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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倆也不讓人家三個成親了么?!”陸藕在旁邊聽得哭笑不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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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八那么老實(shí),跟他好好說說,他會答應(yīng)的。”武玥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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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早就說了不娶親,沒有問題。”燕七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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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這邊呢?”武玥問燕七。</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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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時候他想成親了就把他踢出我們團(tuán)隊(duì)。”燕九少爺他姐果斷冷酷無情地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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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小藕你還有什么問題嗎?”武玥嘻嘻哈哈地看向陸藕,“如果喬大人肯辭官跟著我們游歷天下的話,我們就帶上你們兩口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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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倆就胡扯吧!”陸藕微紅著臉啐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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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是在胡扯啊。”武玥攤手聳肩。早就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有些事也只能是想想而已,成長的最大悲哀,就是只能把天真的幻想當(dāng)成一個美好的笑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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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第一堂是健體課,女孩子們學(xué)的是步打球,就是以杖擊球,類似于曲棍球,只不過不用騎馬而已,騎馬也是四年級的女生們要學(xué)的新科目,那是要在騎射課上學(xué)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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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在騰飛場上上健體課的還有一個一年級的女生班、二年級的男生班和五年級的男生班,如今換作了這些才入學(xué)的小女生們靦腆羞澀地悄悄瞟著那些發(fā)育得成熟英俊性感美麗的學(xué)兄學(xué)姐們,而讓她們羨慕仰望的學(xué)姐們也已能夠大方潑辣地面對荷爾蒙過剩的學(xué)兄們的撩騷并給予犀利還擊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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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xué)校的最大魅力大概就是永遠(yuǎn)都有青春的脈搏在這里跳動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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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七正同梅花班的同窗們認(rèn)真投入地做著步打球初級階段的揮杖練習(xí),忽地聽得場地上的其他班級產(chǎn)生了一陣騷動,眾人不由抬眼去瞧,見那幾個班的學(xué)生都在向著同一個方向張望,再循著這些人的目光找過去,卻見騰飛場的場地邊,有個穿著朱紅衫子的人正雙手抱懷懶洋洋地倚樹立著,視線落在場地中某個人的身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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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眾人吸氣,“那人好像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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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神!”</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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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箭神嗎?!真的是箭神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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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神怎么會到我們書院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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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神在看誰?他是來找人的還是來收徒弟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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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美事!箭神只收了一個徒弟就再也不收了,說不定是山長聘來做先生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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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想得更離譜了!箭神若肯做書院的先生我吞屎三斤給你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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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七轉(zhuǎn)頭望向涂彌,他挑唇笑著沖她抬了抬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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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神在沖著誰打招呼?!”</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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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來找人的!是誰是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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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那個班的學(xué)姐——喏,就是那個腿很長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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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她就是那個拒絕了箭神求親的燕家七小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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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嘁!我當(dāng)是何方神圣,看上去也不怎么地嘛!箭神怎么就看上了她?”</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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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七同健體先生打了個招呼,放下手中的球杖,在滿操場投過來的各色目光或明或暗的注視下向著場地邊的涂彌走過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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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美女。”涂彌待燕七走近,吹了聲口哨,依舊懶洋洋地倚著樹,帶著笑的目光肆意地上下打量著燕七,“兩年不見,發(fā)育得不錯,果然還是天大地大更適合你,是不是,飛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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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吸毒了?”燕七只是淡冷地看著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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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在關(guān)心我?”涂彌笑著向前探了探肩,語聲曖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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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止制毒。”燕七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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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呢?”涂彌笑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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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我會阻止到底,到時不是你死,就是我亡。”</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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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彌謔笑:“重活一世,看來你的覺悟又提高了,前一世幫著條子緝毒不過是為了繼承老頭子的遺志,這一世開始自發(fā)地以保護(hù)古代人民的人身安全和身體健康為己任了,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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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燕七只是淡淡地看著他,涂彌不由瞇起眼睛,喉間發(fā)出低低的笑:“我猜你是害怕了,寶貝兒。害怕你所謂的家人也像曾經(jīng)的我那樣沾上毒,因?yàn)槟菚r的我……讓你的心都碎了,碎到哪怕隔世再生,你這顆心都無法再愈合。你害怕再經(jīng)受一次這樣的心碎,因?yàn)槟悖嗳醯靡呀?jīng)經(jīng)受不起了。我說得對不對,飛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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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等燕七答話,他將臉壓下來,一雙天生帶笑的眼睛直直地盯進(jìn)燕七的眼睛里:“你這張冷漠臉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我千瘡百孔的小可憐兒。把自己偽裝得這么堅(jiān)強(qiáng),實(shí)際呢?實(shí)際你這顆小心臟從前世到現(xiàn)在,一直都在流血,從不間斷。你每一次想起過往,這上頭就多一道刀口,你每一次握住弓箭,這刀口就加深一分,你甚至連笑的勇氣都沒有了,因?yàn)榍笆滥敲磹坌Φ哪悖詈蟊日l過得都慘。”</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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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心計(jì)可以略過了,你只需要表明你的態(tài)度,”燕七眉毛都未動一下,“會不會停止制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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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我停止制毒,可以,但是有條件。”涂彌站直身子,垂眸看著燕七,嘴角噙著一絲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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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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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我。”涂彌彎起唇角,像是惡魔揚(yáng)起鐮刀,刀光映在瞳孔里,閃動著森邪的亮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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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看來我們談崩了。”燕七說著要轉(zhuǎn)身離開,卻被涂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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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場上暗中注目著這廂的人們見狀不由又發(fā)出一片吸氣聲,武玥的眼睛都瞪圓了,她知道燕七一點(diǎn)都不想和箭神摻和在一起,可眼前,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燕七就這么被箭神握住了手,竟是一動不動地由著他——這——這是什么情況?</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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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七沒有動,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脈門被涂彌捏住,身上毫無力氣,能站住已是不易,更何況涂彌還在身后低笑著和她說話:“別那么急著走,我話還沒有說完,除非你不介意我就在這兒和你來一記久別重逢之吻,說實(shí)話,對此我還是挺憧憬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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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放開了燕七,看著她轉(zhuǎn)回身來,唇角便更彎了幾分:“早知讓你變乖是這么簡單的事,我就不該那么狠心把你趕出京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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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有什么話。”燕七面無表情地看著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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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涂彌忽然笑得意味深長,“你那位大伯,很疼你。”說至此處故意頓了一頓,目光掃在燕七的臉上,而后眉尖一挑嗤笑出來,“殺氣,飛鳥,你有多久沒有動過殺氣了?現(xiàn)在居然因?yàn)槲疫@句話就像只刺猬似的炸了——看樣子果然不出我所料,那個燕子恪對你來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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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端,”燕七開口,烏黑的瞳子看著他,“如果你不肯停止制造和散播毒品,那么我們沒有任何話好談,在此之前你我是互不相干,在此之后,你我是勢不兩立。我不否認(rèn),沒人比你更了解我,既然如此,你可以省去在我面前打花腔的功夫,我們簡單點(diǎn),一個小時以后城外西郊見面,帶上你的箭,這一次賭注是各自的命,誰敗誰死,誰贏誰隨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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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彌大笑:“別沖動,飛鳥,我還舍不得送你去死,你死了,這地方就剩下我一個人,那多沒意思,沒人欣賞我的成果,我會寂寞的。乖,好好兒在家練箭,最好學(xué)學(xué)內(nèi)功,否則再給你一輩子的時間你也贏不了我。另外,珍惜你和你那些‘家人’剩下的快樂時光,我想大概用不了太久的時間,這個世界就會變得精彩紛呈,有足夠的熱鬧可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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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向前一探身,湊到燕七的耳畔,低聲笑道:“那個燕子恪,我會重點(diǎn)關(guān)照他。期待欣賞你再次心碎的樣子,飛鳥。”言罷直起身,笑著伸手在燕七頭頂揉了一把,轉(zhuǎn)身擺了擺手,不緊不慢地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