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去同幾個相熟的打了招呼，再向其他人頷首示意，五六七三個就在下首處坐了下來，這臺子建得很是寬闊，凌架于湖面之上，四面圍著雕花欄桿，眾人便依著欄桿圍坐，面前還設(shè)著小幾，幾上是各式重陽花糕、點(diǎn)心、瓜果和茶，中間放著數(shù)盆菊花，一群人就這么圍著吃吃喝喝吹風(fēng)賞菊再作些酸詩。</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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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負(fù)責(zé)張羅的是燕大少爺，之所以湊趣兒讓大家作詩，當(dāng)然是為了顯出自己二妹的才華來，距這臺子不遠(yuǎn)的地方就是一處敞軒，好幾家太太都在里面坐著，這邊臺子上的一舉一動那邊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二妹的表現(xiàn)自然也都會被收進(jìn)眼中。</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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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大少爺雖于學(xué)業(yè)上沒有什么出彩之處，這類聚會玩鬧的事倒是很精通，才剛已張羅著眾人各作了幾首詠菊的詩拿出來品評，最終燕二姑娘的詩拔了頭籌，閔雪薇稍落下風(fēng)——然而大家都知道這并非閔雪薇的真實(shí)水平，畢竟燕家人是東道，總不能喧賓奪主搶了主人家的風(fēng)頭，有意地示弱一些方是禮儀之道，因而也沒人把這排名當(dāng)真。</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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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詩咱們就先告一段落吧，好景不能賞透，好詩不能作盡，點(diǎn)到即止方得樂趣，”燕大少爺笑著和眾人道，“看著人不少，不若大家全都摻和摻和樂呵樂呵，咱們來個詩句接龍，要求也很簡單，每人一句帶有‘菊’字的詩，一個接一個地往下說，誰接得慢了，超過五個數(shù)，誰就罰到臺子中央給大家獻(xiàn)個技，不拘什么，唱曲兒也好、畫畫兒也行，哪怕說個笑話、猜個謎語、打上一套拳，都行，咱們圖的就是個熱鬧，不知諸位意下如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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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當(dāng)然說好，于是燕大少爺先起第一句：“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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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邊那人便接上：“時菊凝曉露，露華滴秋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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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問先生獨(dú)何處，一籬疏菊又花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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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景持芳菊，涼天倚茂松。”</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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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時若見東籬菊，為問經(jīng)霜幾度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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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菊為霜翻帶紫，蒼苔因雨卻成紅。”</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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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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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燕七：“雨荒深院菊，霜倒半池蓮。”</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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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藕：“菊花村晚雁來天，共把離觴向水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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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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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齊數(shù)五個數(shù)，武玥同志光榮地成為了第一個到臺子中央獻(xiàn)技的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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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給大家打套拳。”武玥也不扭捏，雖是穿著裙衫，也照樣利利索索地演練了一套漂亮的拳法，搏得了滿堂喝彩聲。</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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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后下一人繼續(xù)往下說，半晌繞回了一圈，“……我再給大家打套拳……”武玥又上去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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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可不行，不能老讓阿玥上去，”燕七道，“我得救她一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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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第三圈燕七上去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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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藕：“……”你確定你不是因為肚子里已經(jīng)沒句子了才被迫上去的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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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給大家吹個簫。”燕七倍感羞恥地說出這句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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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這兒沒備著簫。”燕大少爺?shù)馈?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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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啊？那下回吧。”燕七說著就回了自個兒座位。</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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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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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什么，這是仗著主人家的身份公然耍賴嗎？”也跟著家人來赴宴的閔紅薇譏諷地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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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邊的幾個閨蜜就也跟著起哄，這位雖說跟燕五姑娘不對盤，卻也不能不跟著家里一起行動，所以還是來了燕家，一路過來沒少挑刺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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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給大家出個謎語吧，”燕七重新站到中間去，“什么動物小時候沒有腿，長大后四條腿？搶答開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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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蛙！”眾人齊聲叫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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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閔紅薇臉都?xì)獬设F青色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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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玥抱著肚子笑得險些岔了氣，直到游戲繼續(xù)到她這兒了還沒笑完呢，“哈哈哈……我再三給大家……哈哈哈打套……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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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這輪進(jìn)行完，燕大少爺適時結(jié)束了這游戲，再往下說大家也就都沒詞兒了，哪兒有那么多詠菊的詩句啊。玩兒一會兒也得歇上一會兒，讓下人給眾賓客泡上新茶擺上新果品點(diǎn)心來，且又搬了幾盆菊花上來供眾人欣賞。</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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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說燕大少爺還真的挺會安排，若一次性將花兒全擺上來，眾人賞得一會兒也就沒了新鮮感，而如這般每隔一會兒就擺上幾盆新的，令大家始終保持著賞菊的熱情，這場子才不會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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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六七三個也跟著興致勃勃地賞菊，這其中特別著名的是萬齡菊，白黃色蕊如同蓮房；陸藕則喜歡桃花菊，菊瓣是粉紅色的；燕七喜歡木香菊，白而檀心，芳?xì)庾盍遥晃浍h喜歡金鈴菊，黃色而圓；另還有喜容菊，純白且大；金盞銀臺菊，白大而心黃……</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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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賞還得邊吃，五色糕、麻葛糕、栗糕棗糕黃米糕，最經(jīng)典的是九層塔狀的五色九重糕，取“步步高升”之意。陸藕最喜歡吃用油糖面烤出來的花糕，中間夾著栗子、石榴子、銀杏、松子肉等等，有兩層的有三層的，層層不同；武玥則喜歡吃用米粉或面裹了肉做出來的糕，這種糕又叫駱駝錦，燕府的駱駝錦做得更講究些，用了九種料包在面里，有豬有羊有魚有鴨，把肉去了腥味兒，撕成絲兒，上鍋蒸出來后還用蔬果汁子染做了五種顏色，色香味俱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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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七愛吃甜的，五色米粉摻上熟栗子搗的粉，再和上麝香糖蜜，里頭要么夾肉絲鴨餅，要么夾用蘇子漬成的梅鹵、梨子橙子石榴等果粒，非但不覺甜膩，反而吃得滿口清香，這種糕據(jù)說是江南風(fēng)味，還有個雅名，叫做“春蘭秋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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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這廂吃吃喝喝說說笑笑，那廂燕大少爺卻讓下人們抬了數(shù)張幾案上來往眾人面前擺，“這是要搞大事情了。”燕七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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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要怎么折騰我們？”武玥語氣悲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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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大少爺揭開答案：“有詩有花有茶，還得有畫方算圓滿……”</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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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得再準(zhǔn)備幾套拳。”武玥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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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權(quán)作取樂玩耍，我這里為大家準(zhǔn)備了簽筒，每人從中抽一支，按所抽簽子上的題目作畫，”燕大少爺繼續(xù)在上頭介紹游戲規(guī)則，“也不必精描細(xì)抹耗費(fèi)精神，不如限定個時間，就以一刻為時，一刻后尚未畫完的要罰當(dāng)眾獻(xiàn)技，畫好了的畫，公平起見，我們拿去前頭給諸位長輩看過，若長輩們能根據(jù)畫兒猜出你所畫的題目，便算通過，猜不出亦或被猜錯的，畫者要挨罰——有一點(diǎn)須注意，畫上不得有任何字樣提示。最后再評出個前三甲和末三位來，前三甲有獎，末三位還需再罰——不知諸位覺得如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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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游戲頗為新穎，眾人好奇之下都有些躍躍欲試，于是點(diǎn)頭稱好，卻也有些人表示時間太短，只能用寫意的風(fēng)格來畫，若大家皆是一種風(fēng)格，看起來倒失了意趣，燕大少爺不愧是精通玩樂的，略一思索便有了應(yīng)對，笑道：“若想要畫得豐富些，也可幾人結(jié)組共畫一幅，順便也能考驗幾人之間的默契，亦不失為樂趣所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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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也覺得這法子有意思，便都道好，當(dāng)下紛紛找起搭檔來，有愿意自己畫一幅的便自己畫，有愿意與人結(jié)組的索性與旁人換了位子湊到一堆，而后便依次從簽筒里抽簽，有抽著《桃花源記》的，有抽著《尋隱者不遇》的，有抽著《山行》的，還有抽著《兩個黃鸝鳴翠柳》的，五六七三個自然結(jié)成了一組，抽著了《早發(fā)白帝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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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首詩主要的景色便是山。”陸藕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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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萬重山，白帝城，彩云，猿，人和舟。”武玥往上翻著眼睛細(xì)數(shù)。</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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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帝城就不用畫了，山，人，舟和猿是必須要畫的，旁人看到這幾樣，九成是能猜出來的了。”陸藕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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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好畫，我畫山！”武玥忙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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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畫人和舟。”陸藕笑道，這兩樣是最難畫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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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畫猿。”燕七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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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剛商量定，那廂已經(jīng)點(diǎn)上了計時香，燕大少爺笑著喝了一聲：“開始！”眾人便齊齊在自己面前幾案上鋪開了紙，橫著畫的豎著畫的，獨(dú)自揮灑的分工合作的，一派的熱火朝天。</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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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六七三個用的橫軸，武玥從左往右畫山，陸藕在右邊畫人和舟，燕七先在中間畫猿，待武玥畫過來的時候兩個人再換位置，三個人配合得十分默契流暢，為著節(jié)省時間也沒有上色，只用了墨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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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jié)果畫得太投入，誰也沒顧得上抬頭看計時香，待香點(diǎn)完時陸藕倒是畫完了，燕七和武玥還正恣意揮灑呢，聽著叫停，心中就覺臥槽，武玥倒是趁人不備把自己畫了一半的一個小山頭給補(bǔ)完了，燕七完全沒機(jī)會再補(bǔ)了，只得撂了筆交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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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卷交上去，誰也不許署名，反正都認(rèn)得出是自己作的，燕大少爺便讓人抱著一推畫紙親自帶著往前頭去了，先給大人們看，看完再拿回來給大家賞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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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不好的預(yù)感。”燕七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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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沒來得及看你們畫的，”武玥擦了把頭上的汗，“我畫了至少百十來座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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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沒問題，詩里都是很明顯的景兒。”陸藕頗有信心。</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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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院碧靄堂里一眾朝廷大佬正坐著喝茶說笑聊時事呢，慣例的要茶過五旬之后才會挪動尊臀去園子里賞景，總不能一到主人家就先奔著后頭玩兒去，男人們的世界里有更多的事要先于玩樂，就比如聊聊工作、談?wù)勀昃啊⒋虼蜃煺獭?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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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燕大少爺進(jìn)得碧靄堂時眾大佬已經(jīng)聊過一輪了，正撤舊茶換新茶呢，話題也開始往娛樂方向轉(zhuǎn)了，燕大少爺抓住時機(jī)走上前去，把后頭孩子們玩的游戲規(guī)則一說，大人們也來了興致，便令人將那一摞畫紙挨個兒展開來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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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張畫場面很簡單，一條大瀑布由山上飛瀉下來，山頭紫霧藹藹，一個人遠(yuǎn)遠(yuǎn)地站著，手搭涼棚向著瀑布眺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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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畫得不錯，《望廬山瀑布》嘛！”平章政事大人率先猜出來，還附帶了品評，“此山畫得好，奇石峻峭、危峰兀立，筆力全都在這石棱上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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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也都紛紛點(diǎn)頭，再看第二幅，畫的是幾只白鵝、綠水、紅掌，再易猜不過的《鵝》，難得的是這畫上的鵝被畫得形意優(yōu)美活靈活現(xiàn)，有曲頸向天的，有攏翅戲水的，還有交頸纏綿的，別有意趣和情懷，受到大佬們的普遍稱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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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幅千山紅葉，有一人一車停于林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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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幅是夜間山寺，小舟泊渚。</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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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幅，第六幅，第七幅……這里頭有畫得好的有畫得不好的，有筆風(fēng)稚嫩的也有立意新穎的，一群叱咤朝野的風(fēng)云人物此刻也難得放下心機(jī)，開懷地夸獎或毒舌著后輩們的畫作。</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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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燕子恪那個大蛇精病都跟著樂呵呵地在那兒猜呢，旁邊擠著顆大頭，原本一臉瞧樂子的神情此刻樂得更歡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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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給大家展示的一幅畫把這幫大佬給難住了，畫的是一個紅臉蛋兒的老頭兒，手里拎著個葫蘆，站在一棵……搖錢樹？下，旁邊畫的是一座……貌似堆滿了垃圾的……土地廟，廟門口另一個老頭——好吧，也許是土地公，正十分猥鎖地沖著紅臉蛋兒的老頭兒奸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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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不是押了‘長松萬株繞茅舍，怪石寒泉近巖下。老翁八十猶能行，將領(lǐng)兒孫行拾稼。’這首詩？”中極殿大學(xué)士猜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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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倒覺得像是‘百歲老翁不種田，惟知曝背樂殘年。有時捫虱獨(dú)搔首，目送歸鴻籬下眠。’這一首。”光祿寺少卿持不同意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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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邊那個笑得古怪的老頭又作何解？”左通政提出疑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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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yīng)是‘三十年前與君別，可憐容色奪花紅。誰知日月相催促，此度見君成老翁。’”翰林院的有人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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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近了！”眾人紛紛點(diǎn)頭。但是……就算“此度見君成老翁”，也不至于笑得這么猥瑣吧……況這畫風(fēng)也太詭異了，倆老頭完全不是一個風(fēng)格好嘛！根本就是一個葫蘆娃里的爺爺一個是七龍珠里的龜仙人啊！那土地廟一樣的房子又是什么鬼啊！外頭為什么會有那么多的垃圾？！倆老頭三十年不見為什么會選在這樣的地方重逢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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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這究竟是哪首詩？”有人忍不住問燕大少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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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是《戲問花門酒家翁》。”</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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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七十仍沽酒，千壺百甕花門口。道傍榆莢仍似錢，摘來沽酒君肯否。”</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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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紅臉蛋兒的老頭意思是喝多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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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堆滿垃圾的土地廟其實(shí)是擺著酒甕的酒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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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長滿銅錢的樹其實(shí)是榆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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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猥瑣地沖著紅臉蛋兒老頭笑的那個老頭其實(shí)是店家，在“戲問”花門酒家翁……</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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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的真是人生如戲全靠畫技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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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佬們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強(qiáng)烈要求放下一幅，下一幅一出，大佬們都快哭了——這都什么鬼啊！那樹上長的是面條嗎？那樹下相對淫.笑的兩個是人嗎？畫這畫兒的同志你不覺得其中一個的胳膊有點(diǎn)太短了嗎？！胳膊垂下來指頭尖兒才到腰上請問他平時上廁所是怎么擦屁股的啊？！另外你沒發(fā)現(xiàn)手短的這位還是個六指兒？腳尖往同一個方向偏他是長了兩只右腳嗎？！他抬手指著左邊為什么眼睛一個往上看一個往右看？！地心引力已經(jīng)牽制不住他的身體器官了嗎？就算他是個口是心非的心機(jī)婊這也表現(xiàn)得太明顯了吧！最特么嚇人的是另外一個啊，頭上的髻梳出了剪刀手的效果就先不說了，他身上那件袍子是特么左衽的啊！死人才穿左衽你不知道嗎？！所以這位其實(shí)是乍尸出來面基的嗎？！面你就好好面啊，腰帶都系膝蓋上了這么明顯的約炮暗示堂而皇之的擺出來你當(dāng)大家都瞎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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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告訴老子們這特么畫的是“松下問童子，言師采藥去”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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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畫就不要出來獻(xiàn)丑了好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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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佬們的心靈遭受到了一萬點(diǎn)傷害，紛紛要求迅速展開下一幅畫，這一幅《人鬼面基圖》趕緊PASS掉，下一幅橫軸在眾人眼前徐徐展開，那畫上場面更為慘烈，滿紙彎彎曲曲起伏帶尖的線條推測是火海，因為上頭有個人是乘著舟的，人和舟畫得倒是很好，但火海中不明所以地夾雜著好些老頭兒臉，在火中影影綽綽時隱時現(xiàn)，每張老頭臉都十分辛苦賣力地大張著嘴，大概是被火燒得很疼？尤為恐怖的是其中一個老頭只有半張臉——推測是沒有畫完，使得這只有兩只憂郁眼睛的半張臉在熊熊烈火中顯得分外的憔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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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差不多已經(jīng)是張廢臉了〒_〒#</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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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再猜不出來是什么了！”眾大佬搖頭。</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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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xiàn)在的孩子們腦洞太巨大、畫風(fēng)太吊詭，感覺愈發(fā)HOLD不住了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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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覺得是什么？”喬樂梓笑哭好幾回了，抹把眼角淚花啞著嗓子問旁邊的燕子恪。</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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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發(fā)白帝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