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多少罪惡假多汝之名
孫會到了京城, 他把糖葫蘆的販的貨全部買下來, 就在門下省附近蹲王悅, 但是王悅還沒出現(xiàn), 就看到了清河和荀灌,于是他就跟上來。
清河哭笑不得, “你看看你, 誰家賣糖葫蘆的有錢戴狐皮圍脖?誰家賣糖葫蘆的舉著草把子連吆喝聲都沒有?你要裝也要裝的像一些嘛, 幸虧你今運氣好, 遇到的是我們, 若是其他人, 你剛踏入京城就被發(fā)現(xiàn)了。”
孫會還有僥幸心理, “我已經(jīng)‘死’了,應(yīng)該沒人發(fā)現(xiàn)。”
荀灌恨不得一拳把孫會揍到江南去, 道:“你自己什么本事心里沒數(shù)嗎?你別幫倒忙、扯后腿就不錯了。上元節(jié)那晚上, 要不是你打扮成河?xùn)|公主的‘奶媽’, 后面一系列麻煩事都不會發(fā)生,你回到京城,能夠幫忙解決什么問題?你告訴我, 只要有一件, 我就服你。”
被一個姑娘指責, 孫會面紅耳赤,他是什么都不會的孫會。論謀略, 他基本是零, 論武力, 十個孫會都打不過一個荀灌。
看到尷尬的前姐夫,清河頓生同情心,老實,王悅和荀灌這種才般的存在,也總是她覺得自己什么都不會,一無是處,可是廢材也有自尊,并非自身不想努力,不想變的優(yōu)秀,只是資這種東西,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清河問道:“表舅,江南不好嗎?”
孫會實話實,“江南很好,風(fēng)景優(yōu)美,政局穩(wěn)定,不像中原隔幾年就要內(nèi)亂動蕩一次,江南百姓安居樂業(yè),我每晚都能安然入睡,以前是我太無知淺薄了,以為江南是蠻夷之地,只是……江南雖
好,不是家鄉(xiāng)。我牽掛的人都在洛陽城,想到你們被齊王欺負,連院墻都被砸了個大洞,我就再也睡不著了,安樂之地也覺得索然無味。”
孫會慚愧,“我不想冠冕堂皇的擔心你們,我其實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讓自己心安。”
孫會如此坦白,荀灌反而不好再指責他了。孫會起碼是個有良心的人。
清河問道:“你有什么打算?跟蹤我們是為了什么?”
孫會一懵,“這個……我沒考慮過,我本來是想找王悅的,告訴他我回來了,然而看到了你們兩個,沒有多想就跟過來了。”
孫會的計劃就是一攤鼻涕,甩到那里就是那里,沒有計劃、沒有預(yù)估風(fēng)險、沒有考慮后果。
但是,無腦的孫會卻是瑯琊孫氏唯一活下來的人。那么多聰明人都死在他前面了。
清河感嘆孫會和姐姐真是造地設(shè)一對,同樣的任性沖動無腦有良心。
清河問道:“我們要去公主府,你去不去?”
“我去。”孫會本能的點頭,而后,搖頭道:“算了,我不去,你姐姐見了我從江南跑回洛陽添亂,她會打死我的。”
知前妻者,前夫也。
荀灌忍俊不禁笑道:“沒事的,有我和公主在,保證她不會打死你。”
荀灌已經(jīng)迫不及待看前夫前妻“喜”相逢的狗血大戲了。
于是孫會同去。
鑒于孫會低劣到令人發(fā)指的喬裝術(shù)和跟蹤術(shù),荀灌給他變裝,去了成衣店和胭脂水粉店,重新把孫會變成了人高馬大的“奶娘”。
所謂女裝只有零次和無數(shù)次,就是這個道理。
奶媽不要求容貌,但求身體健碩,好生養(yǎng),喂出來的孩子將來身體好,所以孫奶媽比糖葫蘆販更合理一些。
三人行到了延年里的河?xùn)|公主府。
“姐姐,我把你奶媽帶來了。”
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刺激不刺激?
河?xùn)|公主不會隱藏情緒,拉著前夫一會笑、一會哭、一會打、一會鬧的,好一場狗血虐戀情深相愛相殺先婚后愛男蠢女作,非勵志、非偶像、非浪漫主義狗血大戲。
荀灌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偶爾出手拉偏架,以免河?xùn)|公主出手太重,把奶媽打得滿地找牙。
乘著外頭熱鬧非凡,清河遛進了姐姐書房,開始搜羅(偷)先皇后賈南風(fēng)的手跡,找到了她的書信,筆談,甚至閑暇之余寫的詩歌。
賈南風(fēng)的字挺拔俊秀,有大家風(fēng)范,她執(zhí)政十年來,世人嘲諷她面黑貌丑,和太醫(yī)情人程據(jù)公然私通等等,但是對于她的政治才華,就連最挑剔的士族都不得不承認“海晏河清”,“朝野寧靜”。
因和王悅的分歧,士族和皇族微妙的對抗和依附關(guān)系,清河并不會只從自己的立場來考慮問題。長沙王司馬乂是楚王的親弟弟,在他眼里,楚王當然是無辜且心思純明的賢王。
但是賈南風(fēng)看來,楚王兵強馬壯,頗得民心,一個藩王的名聲遠遠高于一個白癡皇帝,還堅決不肯去藩地就藩,這分明是對皇位有野心的表現(xiàn)。
楚王是賈南風(fēng)的政敵,面對敵人,賈南風(fēng)這招借刀殺人手段玩的著實漂亮。皇宮宮斗,權(quán)力紛爭,沒有正義,只有你死我活。
當然,每個人立場都覺得自己才是“正義”的,正義啊正義,多少罪惡假汝之名。
從陳舊發(fā)黃的紙張、蒙著舊塵的書籍來看,河?xùn)|公主對母親文字類的遺物只是留個念想的階段,平時都沒有拿出來看過,并沒有去理解母親的思想、繼承母親智慧的意思,這給了清河可乘之機。
她拿(偷了)一捆紙,打算帶回宮仔細臨摹賈南風(fēng)的筆跡,寫好圣旨之后,再把賈南風(fēng)遺物完璧歸姐姐,姐姐粗枝大葉,她不會發(fā)現(xiàn)的。
完成這項任務(wù),外頭河?xùn)|公主也鬧得精疲力竭,孫會的妝花了,衣服也扯壞了,荀灌還意猶未盡,希望河?xùn)|公主再次發(fā)威,再接再厲。
荀灌出身潁川荀氏,看慣了板板正正的士族婚姻,現(xiàn)在看到清河王悅的青梅竹馬、摳門戎夫妻的卿卿我我、紀丘子夫人曹淑“喪偶”式婚姻還怡然自得、以及河?xùn)|公主和前夫?qū)O會的歡喜冤家,很是豐富了荀灌的見識。
圍觀這些饒生活,這是荀灌平日最大的娛樂活動。
清河咳咳兩聲,“姐姐,您看表舅他來都來了,就別生氣了,他本意是好的,現(xiàn)在的問題是,如何安頓表舅。”
“來都來了”、“這大過年的”、以及“他還是個孩子”自古以來就是和稀泥的高頻詞匯,只要靈活掌握,融會貫通,媽媽再也不擔心我不會和稀泥了。
孫會道:“隨便你們怎么安排,但是我要留在洛陽,萬一齊王逼宮謀反,我還能出一份力。”
河?xùn)|公主道:“還能怎么辦?這個傻子放著江南的好日子不過,非得來洛陽蹚渾水,像個蒼蠅似的,攆走攆不走,干脆把他留在公主府當奶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免得像上次那樣出門惹禍!”
孫會提醒前妻道:“上元節(jié)那次,是你非要拖著我出門逛燈會的。不是我要出去——”
“表舅!”清河簡直要給孫會跪下了,你是不是找死啊!你跟河?xùn)|公主講道理——你前妻是不是一個愿意講道理的人你心里沒數(shù)嗎?
清河連忙阻止孫會自尋死路,“公主愿意不計前謙收留表舅,表舅還不快道謝!”
就這樣,孫會以奶娘的身份留在公主府。
荀灌今圍觀狗血大戲,很是滿足,總結(jié)了今前夫前妻破鏡并沒有重圓的中心思想,道:“你姐姐和表舅兩個,就像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清河得了賈南風(fēng)真跡后,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日夜仿寫臨摹,終于學(xué)得八成相似,在青紙上用賈南風(fēng)的筆跡寫下了要楚王司馬瑋誅殺司馬亮和衛(wèi)瓘的圣旨。
過了前面兩道關(guān),到了蓋章最關(guān)鍵的階段反而最輕松,清河用一個大風(fēng)車就哄得白癡父親蓋上國璽。
皇帝司馬衷打開窗戶,把大風(fēng)車伸出去,看著北風(fēng)吹動大風(fēng)車轉(zhuǎn)動,看得呵呵之樂。
清河不禁感嘆,權(quán)力的角逐,居然是兒戲一場,真是可悲可笑。
用長沙王司馬乂牽制齊王司馬冏,焉知長沙王將來會不會權(quán)力欲膨脹,變成第二個司馬冏或者偽帝司馬倫?
沒有人能夠抵御皇位的誘惑。
不過,清河除了用藩王牽制藩王,并沒有其他選擇——士族是唯二可以牽制齊王的一股力量。
但是士族的原則是家族利益大于一切,只要火不燒到自家頭上,就能湊合湊合過,并不會干預(yù)皇室的內(nèi)部斗爭。
連王悅都漸漸回歸了士族的立場,每個饒見識和決定都困于他身處的階級,很少有人能超越自身的階級,何況王悅是立志做宰相的人。
清河十三歲生日那,把偽造的真圣旨交給了長沙王司馬乂,“我已經(jīng)表示合作的誠意,接下來要看十二皇叔的了。”
長沙王展開一瞧,賈南風(fēng)的字跡,如假包換的國璽印章,清河居然真的做到了。
長沙王把圣旨守在懷中,這是給五哥平凡的關(guān)鍵證據(jù),問道:“你就不怕我將來除掉齊王,成為了另一個齊王嗎?”
清河盡量讓自己笑的自然,的云淡風(fēng)輕,“我不習(xí)慣坐以待保士族根本不會理會我一個公主的請求,十二皇叔是我唯一能夠爭取的人,我沒得選擇。至于將來的事情,將來再。我的父親沒有子嗣,他需要一個繼承人,大晉也需要一個皇帝,十二皇叔,將來你若能容得我們一家三口,皇太弟的身份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