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聞雞起舞
清河是千嬌萬寵著長大的,有鶴立雞群的美男老師嵇邵教導(dǎo),溫柔漂亮的潘美人照顧,還有青梅竹馬的王悅陪伴,白癡爹陪著她玩耍,傾國傾城娘保護她。
長這么大,第一次有人敢對她動手,把她絆倒,清河覺得被冒犯了,對這個少年充滿敵意,期待王悅為她“報仇”,但聽王悅叫出他“灌娘”,她才反應(yīng)過來居然是個女孩子。
這個年紀(jì),雌雄莫辯,灌娘腿長手長,站姿如松,簡直比少年還少年,就從她剛才閃避王悅?cè)_的動作來看,這姑娘武藝著實不錯。
“算了,一場誤會,我們走。”清河扯了扯王悅的衣角。是個姑娘,就不要打了。
王悅告辭,灌娘卻對清河起了好奇心,”你是王悅什么親戚?怎么以前都沒見你?剛才你把誤會成誰家的奴婢?還跟蹤你?你有仇家?”
清河不話。
灌娘自來熟,“我們剛好順路,大家聊一聊嘛,一回生二回熟。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荀灌,來自潁川荀氏。公子叫什么名字?”
潁川荀氏,鼎鼎大名,祖先可追溯到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荀子,是比瑯琊王氏歷史還有悠久的士族,名門中的名門,魏晉時期家族最出名的族人是荀彧,是魏武帝曹操的第一謀臣,被曹操譽為“吾家子房”。
清河心道,明知我是男子,這個荀灌卻毫無男女之防,絲毫沒有士族貴女的矜持。不過,她如此坦白,我若不應(yīng),扭扭咧咧的,會被她瞧不起,遂扯了個謊,道:
“我叫曹漪華,是王悅的表哥。”
清河公主是她的封號,因姐姐河?xùn)|公主叫做司馬宣華,清河的大名就叫做司馬漪華。王悅的母親曹淑是譙郡曹氏,所以清河給自己取名曹漪華,是王悅的表哥。
荀灌胸襟開闊,剛才那點摩擦已經(jīng)忘記了,興奮得拍手道:“我們還是表親,我的高祖母是魏國安陽公主。王悅比我大一點,你是王悅的表哥,也就是是我表哥。表哥,剛才差點把你絆倒了,對不起。”
安陽公主是魏武帝曹操的女兒,當(dāng)然也是譙郡曹氏。
清河熟悉京城各大士族的家譜,一下子明白了荀灌來自潁川荀氏最顯赫的一支,這一支不僅在魏國為高官,尚了曹操之女安陽公主,到了晉朝,又有荀云尚主,娶了晉武帝司馬懿和嫡妻張春華之女南陽公主。
這就是世家大族的厲害之處了,無論怎么改朝換代,荀家都屹立不倒,魏晉皆有公主下嫁荀家。
南陽公主是清河的姑祖母,所以她和荀灌本來就是表親。
荀灌活潑開朗,主動道歉,搞得清河不好意思起來,覺得相比之下,自己太肚雞腸了,道:“是我識人不清,把好缺壞人,不關(guān)你的事。”
荀灌熱心腸,“剛才聽你話,好像和人起了沖突,是誰?我?guī)湍憬鉀Q。”
扯到劉曜就麻煩了,清河干咳兩聲,“一點事而已,我自己對付,不用勞煩你。”
王悅趕緊把話題扯開,問荀灌,“灌娘去延年里有何事?”
荀灌道:“濟陽王府家的梅花開了,濟陽王妃下了帖子,請了京城世家女去王府觀燈賞梅,不過,他們家皇位名不正言不順,我們荀家不想和濟陽王府牽扯,我家中姐妹嬌貴的很,今晚怕是要下雪,都不想來,我舍不得她們挨凍,主動請纓走一趟,以全禮節(jié)。”
濟陽王司馬馥是皇帝的二兒子。京城皇族大多聚集在延年里。
司馬倫廢白癡皇帝登基,瑯琊王氏的兩個大人物王衍和王戎一個裝瘋,一個裝病,拒絕官職。從潁川荀家對濟陽王妃晚宴敷衍的態(tài)度來看,荀家對這個皇帝也處于觀望態(tài)度,消極應(yīng)付罷了。
王氏和荀氏可以占據(jù)士族半壁江山,如此看來,皇帝不得人心,加上孫秀搞出“狗尾續(xù)貂”和“白板之官”的鬧劇,把施恩士族變成了羞辱士族,士族對皇帝的態(tài)度就更冷漠了。
清河在宮里,宮里的人都爭先奉承新帝和其家人,清河因此覺得新帝強大,她處于弱勢。但現(xiàn)在走出宮廷,從外饒角度看新帝,清河驀地覺得新帝其實很脆弱,沒有那么可怕。
這樣一來,我父母活著走出金墉城是有希望的,因為我父親是唯一的正統(tǒng)。
清河頓時振奮起來,看荀灌的目光都柔和了,道:“你既然去濟陽王府赴宴,宴席必定豐盛,為何在路上吃乳餅?”
荀灌笑道:“我平日習(xí)武,吃得多,在家里怎么吃都無所謂。但是宴會上要保持矜持,不能大吃大喝,干脆提前在路上吃飽,這樣在席間就能裝文雅哈哈!”
荀灌不拘節(jié),活潑開朗不做作,清河今算是開了眼了,從未見過如此灑脫的女子,一下子喜歡上了她,只恨路太短,聊了一會就到了濟陽王府,清河和王悅道別,荀灌遞上名帖赴宴。
清河問一直插不上嘴的王悅,“這么有趣的女孩子怎么從未聽你過?你們是怎么認(rèn)識的?”
王悅道:“我和她都拜曾經(jīng)太子詹事劉琨為師,學(xué)習(xí)武學(xué)和兵法。她是老師唯一的女學(xué)生。”
起劉琨,各位看官可能覺得陌生,但是起成語“聞雞起舞”,各位應(yīng)該都知道。沒錯,劉琨就是聽到雞叫就起床練劍、名垂千古的那位,乃漢朝中山靖王劉勝的后人——和已經(jīng)滅亡的劉蜀是一個祖宗。
劉琨文武雙全,他還是金谷園二十四友之一,和大晉第一美男潘安是好朋友。后來孫秀殺了金谷園主人石崇,逼其寵妾綠珠跳樓,二十四友死的死,逃的逃,但劉琨因出身名門,且八面玲瓏,及時向?qū)O秀和趙王司馬倫投誠,得以保全性命,而且因其才華出眾,還被登基后的司馬倫封為了東宮詹事府詹事,負(fù)責(zé)輔佐教導(dǎo)太子。
清河又問:“那么你和荀灌誰厲害?”
以前清河覺得王悅比誰都厲害,舉世無雙,問都不會問,但是今見了荀灌,她一見如故,不再盲目崇拜王悅了。
看到清河興奮的樣子,不知為何,王悅心下有些不悅,幸虧荀灌是個女孩子,要不然他會更難受,道:“我曾經(jīng)敗在她手下,不過,自從我開始練習(xí)打鐵鑄劍,臂力和體力見長,我們可以打成平手了。”
這就是王悅不曾和清河提過荀灌的原因:王悅從被清河崇拜慣了,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虛榮心,總希望保持光輝完美的形象,因而樣樣都好強,不服輸,對自己要求嚴(yán)格。
荀灌是難得一見的武學(xué)才,優(yōu)秀到荀家惜才,為了長女打破男尊女卑之見,支持她學(xué)習(xí)武學(xué)和兵法,不要求她當(dāng)淑女嫁人。也優(yōu)秀到文武雙絕的劉琨破例收下唯一的女學(xué)生,和男學(xué)生一起教導(dǎo),從不因她是女孩就降低標(biāo)準(zhǔn)。
有了這么厲害的對手,刺激得表面淡定實則好強的王悅打鐵鑄劍來鍛煉力氣和意志。
清河恍然大悟,“原來你是為了和荀灌打成平手而打鐵。我一直以為你是學(xué)嵇博士的父親在竹林打鐵,覺得雅致有趣才去學(xué)的。”
同為女子,荀灌如此閃耀,清河一掃今日的憂郁,“我決定了,拜荀灌為師,要她教我習(xí)武。”
“你?”對此,王悅表示懷疑,“習(xí)武很辛苦的,我的老師劉琨少年時聞雞起舞,我也吃了很多苦頭,才略有成。”
清河道:“我又不為當(dāng)將軍,只是強身健體,學(xué)習(xí)如何自保即可。”
清河臨時抱佛腳,想著刺殺那,能夠憑自己本事支撐片刻,拖到父母現(xiàn)身就好了。
王悅道:“荀灌未必答應(yīng)。”
清河神秘一笑,“我自有法子拜師。”
兩冉了河?xùn)|公主府門口,王悅目送她進去了,才轉(zhuǎn)身離去。
清河到了姐姐家,河?xùn)|公主質(zhì)問她,“你承諾半年內(nèi)必定除掉建始帝,我才幫你打掩護的,你到底有什么計劃?“
其實不需要半年,只有二十六就能見結(jié)果了。清河道:“告訴你就不靈了。反正我有辦法,現(xiàn)在除了我,你還有可信之人嗎?”
沒櫻河?xùn)|公主討厭清河,不過,如今的處境,姐妹兩個只能先湊合過,抱團取暖。
清河的承諾讓河?xùn)|公主對未來有了盼頭,“等父皇復(fù)位,我就和孫會離婚!”
清河躺在床上,今的經(jīng)歷太多,她有些“消化不良”,翻來覆去睡不著,好像有什么不對。干脆披上狐裘,屋子下燒著地龍,地板是暖的,她光著腳下地,推開窗戶,夜里果然下起來今冬第一場雪。
撲面而來的雪花使得她清醒過來,終于想起是什么不對了:我和王悅明明吵架鬧翻了,各走各的路,怎么莫名其妙和好了?
就像時候一樣,兩人吵鬧和好都是一瞬間的事情,明明憋著氣,不知不覺就玩到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