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姜夫人的事被瞞得很緊,姜府沒人敢議論。
亦枝為等姜竹桓的消息,在姜宗主附近待了幾天,但姜竹桓不知道去哪了,這幾天都沒露面——或者說他早幾天就已經(jīng)不見蹤跡,否則也不會被利用。
她做的事除了這些外,其余便是盯著姜蒼,姜蒼從那天哭過之后就變了很多,陰沉得讓人不敢靠近。院中侍衛(wèi)少了,他不許別人再隨意靠近他屋子。
陵湛從前也渾身是刺,她一接近就渾身戒備,仿佛她是吃人的妖怪。
姜蒼比他好一點,不會把自己的情緒對向她。
但姜夫人出事對他的打擊還是太大了,亦枝答應(yīng)他一句在他睡醒錢前不離開,姜蒼就當(dāng)了真。如果她不在一旁陪著,姜蒼每晚都睡不著覺,尤其是談及姜竹桓時,他眼中恨意讓她都覺得后背發(fā)寒。
亦枝也沒別的什么辦法,讓小環(huán)蛇通知陵湛自己這段時間有事后,在姜蒼這里呆了下來。
天色微涼,晚京城的夏日很少,入秋極快,亦枝從姜宗主那里回到姜蒼院子就看到姜蒼在練劍,他一天都沒怎么休息,她要是不提醒時間,他能沒日沒夜練下去。
“到時間休息了,”她站在樹下,“天色漸晚,你若是傷了身,姜宗主怎么放心?他現(xiàn)在身體不怎么好,你也該好好注意自己。”
姜蒼大哥目前在幫姜宗主處理事,他三妹在趕回來的路上。侍衛(wèi)前幾天從姜夫人院子里搜到了屬于姜竹桓衣服上的一塊破布,當(dāng)初姜蒼和她用于陷害姜竹桓的那塊靈玉也被翻了出來,旁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們心中有數(shù),卻不打算澄清。
縱使這不能完全證明事情就是姜竹桓做的,但也已經(jīng)八|九不離十,只不過沒幾個敢說。
亦枝和姜蒼兩個認(rèn)識其實不算太久,但關(guān)系卻也算熟絡(luò)。前段時日還是姜府無法無天的小霸王,被她整了幾次,如今的他像變了個人,除了她之外,他連和別人說話都不太想。
姜蒼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他抬頭問:“我爹怎么了?”
她穿著他的衣服,長發(fā)束起。
亦枝輕抿唇道:“我去探姜竹桓的蹤跡這幾天發(fā)現(xiàn)你爹總在咳嗽,本以為他是身體不佳,就沒怎么和你說,但我今天突然看到他咳血了,怕是和你樣,受的打擊不小。”
姜蒼頓了頓,收住劍:“我去看他。”
他路過她的身邊,亦枝突然拉住姜蒼的手腕,開口說:“別去了,你爹從沒想過要你知道這件事。”
姜蒼低著頭,眼睛被睫毛垂下的淡影遮擋,他道:“他是我爹,我絕不會讓他出事。”
“修者不是普通凡人,你爹更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他已經(jīng)失去妻子,不會想再讓兒子擔(dān)心,”她說,“我能替你解決姜竹桓,但你也該學(xué)著替你爹分擔(dān),與其到你爹面前讓他為你擔(dān)心,不如做個好兒子,不如學(xué)你大哥直接幫他把府中事務(wù)都處理好。”
姜蒼的手微微攥起。
亦枝說話處事都比他有條理,她也沒做過什么危害姜家的事,姜蒼現(xiàn)在幾乎都聽她的,她好像也有察覺,遇到某些關(guān)鍵事時能不開口就不開口,擺明不愿參與姜家那些雜事。
如果她不是三天兩頭都把替陵湛找龜老子的事掛嘴邊,姜蒼覺得自己會產(chǎn)生她是因他而來的錯覺。
她其實很容易心軟,特別怕別人的眼淚,只要他哭了她就有些手忙腳亂,只顧著哄他。這女人身上沒有妖魔的氣息,喜歡干凈,性子愛玩,但也知道看場合,做事認(rèn)真有分寸。
可她到底為什么幫他,姜蒼知道,追根究底還是為了姜家那個庶子,她要幫他治病。
他問:“你不回去看看姜陵湛嗎?”
亦枝想了想,松開他的手,同他道:“陵湛會生氣,我?guī)湍憬鉀Q完事再帶龜老子去看他就好了。記得幫我瞞好,他不……我當(dāng)初是見你太慘才幫你,并不想讓陵湛知道。”
她委婉沒說出陵湛不喜歡他,姜蒼卻也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他應(yīng)聲回她:“我知道了。”
以他們的關(guān)系,她沒必要答應(yīng)他那些苛刻的要求,找龜老子的事他已經(jīng)派人出去做,只要她能殺姜竹桓,他以后便不會再找他們麻煩。
亦枝看他離開的背影,開口道:“姜蒼,你不用這么辛苦,我會幫你殺姜竹桓。”
姜蒼知道她在可憐他,他腳步?jīng)]停,繼續(xù)往外走,要出去時,才聽到她輕輕嘆出口氣。
亦枝道:“這幾天我去姜竹桓住的地方守著,你去陪姜宗主,就當(dāng)這是我給你的試煉,陵湛認(rèn)我為師,你便算做我半個徒弟,我保你平安,純粹我心情好,可不是同情你。”
姜蒼深深呼出口氣,到底是擔(dān)心她會受傷,說:“如果你發(fā)覺姜竹桓的痕跡,別動手,先通知我。”
雖然她答應(yīng)得好好的,但他還記得她說過的不相上下。
亦枝笑了下,道:“你倒是會心疼人,這點比陵湛好多了,他總是嫌棄我。”
姜蒼什么也沒說。
姜家都清楚姜蒼在這段時間內(nèi)的情緒,他做什么都沒人攔著他。普通巡邏侍衛(wèi)見到他時也不敢言語,怕觸犯到他。
可他似乎長大了許多,都開始學(xué)著幫姜宗主處理事。
姜竹桓便是在這時候回來的。
那天是深夜,除了巡邏的侍衛(wèi)外,沒幾個醒著的人。姜竹桓沒去姜夫人那,也沒去找姜宗主,徑直回自己屋子,和等候已久的亦枝撞上。
他似乎受了傷,手捂著流血的手臂,氣息都有些不穩(wěn),亦枝靠著墻,抱手笑道:“姜道君是不是又在外撿了什么危險的女人?”
姜竹桓慢慢抬起頭,眸色發(fā)冷:“你做了什么?”
亦枝攤手,慢慢走近道:“我倒想問問你做了什么?現(xiàn)在居然還有人能把你傷成這樣?”
姜竹桓手上的血滴在地上,他沒回話,淡聲道:“你殺了她。”
他口中的這個她指誰,他們兩個都知道。
亦枝停下腳步,彎腰撿起一截斷掉的樹枝,用以做劍,起身說:“我與姜家無仇無怨,能做什么?不都是你做的嗎?姜竹桓,你也知道我這人,說了就要做到,姜蒼要我殺你,那我只能不好意思了。”
她話落劍起,姜竹桓立即后退避開她,地上瞬間落了一個深坑,塵土飛揚(yáng)。
姜竹桓未傷分毫,他確實厲害,但亦枝要真動起手來,卻也不是吃素的,兩人交手不過幾瞬就停了下來。附近已經(jīng)狼藉一片,幾顆大樹搖搖欲墜,最后倒了下來,遠(yuǎn)處的侍衛(wèi)見此異狀,立即朝這邊趕。
亦枝的衣服都沒怎么亂,停下打量他道:“怎么?竟然連劍也不拔?上次不還想要我的命嗎?”
“你若想救龍族,那我勸你最好少沾點血腥,”他開口,“姜家確實是個虛殼,但也不是你能惹的,無名劍你也不能碰,把阿媛的靈魄送回去,我可救你一命,否則,我會親手殺了你。”
亦枝活了好幾千年,不為人知的秘密一大堆,從前還有些羞恥心怕別人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無謂。
姜家和陵湛有些緣故,據(jù)說從前那位道子就是姜家旁系,姜家至今保存他不少東西。
他手下殺|戮無數(shù),是令無數(shù)妖魔驚懼的存在,乾坤境內(nèi)的圣戰(zhàn)是討伐他,可惜誰都沒贏。
亦枝從不在乎自己性命,她沒說話,只是靜靜和他對峙。
姜竹桓慢慢拔劍道:“我從不食言。”
他這話的可信度比亦枝高多了,她向來嘴上動作是好幾套,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若不是骨子里喜歡溫和些,死在她手上的人不會少。
今晚沒什么月亮,星光同樣暗淡,亦枝手上的樹枝慢慢抬起,指向他,她灰色眼眸淡淡的,只道:“求之不得。”
等姜府侍衛(wèi)趕來的時候,這里只有打斗留下的痕跡,上面殘留的劍意發(fā)出顫人冷意,伸手碰到時都覺手指要被割下來。
姜蒼聽到消息時就覺是出事了,他從姜宗主那里匆匆過來。
姜竹桓的屋子有禁制,外邊被圍得水泄不通,侍衛(wèi)連忙向他稟報,沒人知道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這里戰(zhàn)況激烈,有兩名高手曾在這里動過手。
姜蒼問:“到處都搜過了?”
“搜過了,屋里禁制沒動靜,沒人進(jìn)去過,地上有些血跡,不知道是誰的。”
他沉默點頭。
姜蒼用亦枝的靈力破了禁制,進(jìn)姜竹桓的屋子查看,侍衛(wèi)見他進(jìn)去了,面面相覷,只能等候在屋外。
天色暗黑,姜蒼要進(jìn)里屋時,被一個人撞了一下。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亦枝嘶了一聲,吸口涼氣說:“你反應(yīng)別這么大”
姜蒼問:“姜竹桓死了?”
亦枝的手有點顫,她捂住肩膀,掌心都是血,搖頭說:“是我疏忽,跑了……嘶……你別用力,我手太疼了。”
姜竹桓果然還是姜竹桓,挑著空子就給了她一劍,要不是怕侍衛(wèi)來得太快脫不了身,她就不該硬生生受下這劍。
姜蒼手上的力氣小了些,他扶住她問:“你的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