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崩塌的巖土石墻上, 開了一朵顏色絢麗而巨大的花。
程宴欣喜地走上前去,“我告訴你們,我昨天在《妖獸通考》里看過。這種叫大王花, 是魔靈界特有的……嗚。”
他的話還來不及說完, 那花的五片花瓣突然合了起來,把他整個人包進(jìn)里面,只剩下兩只腳在外面亂蹬, 發(fā)出嗚嗚的叫喊聲。
卓玉放出火焰灼燒□□,火克木系植物, 但那花朵似乎不太畏懼,只是十分不滿地把人呸了出來,嫌棄地說了一聲, “呸,難吃。”
隨后它竟然貼著石壁迅速地向上移動, 很快消失在眾人視野中。
“那不是大王花, 是一種花形的妖獸。名為花目。”穆雪笑著說。
“奇怪,我看錯了嗎?”程宴沮喪地清理殘留在身體上黏糊糊的溶液。
大家嘻嘻哈哈地起來。自從得到了新書之后,他一路上已經(jīng)干過數(shù)起這種事了。
就在此時,隊伍的最后傳來輕輕的一聲提醒, “來了。”
是那位跟隨在隊伍后的那個魔修,他一聲淡淡的提醒,令所有人條件反射地繃緊身體,祭出武器,對著前方濃霧彌漫的道路凝神戒備。
不多時之后, 遠(yuǎn)處的濃霧之中傳來悉悉索索的響動聲。眾人屏住呼吸,凝神以待。
白茫茫的霧氣里先是伸出幾只毛竹般粗細(xì)的步足,隨后是高懸空中的八只紅色眼睛。一只巨大的八腳花背蜘蛛從濃霧中顯出身形。
林尹嘔了一聲, 連連擺手:“老天,這東西我不行。”
程宴已經(jīng)雙手一合,使出法天象地,肌膚泛起金光,身軀巨大化,向著那恐怖的妖魔沖去。
柔韌的藤蔓破開土地,瘋狂生長,死死纏繞住那妖魔的身軀長腿。濤濤洪焰張?zhí)於穑瑹媚蔷薮蟮难飹暝饨小?br/>
穆雪紅色的身影出現(xiàn)在蜘蛛尾部。
忘川劍出,霜雪一怒,劍氣亮起一道長闊的寒光,凌空斬下,一劍斬斷了那蜘蛛的腰部。
含著劇毒的綠色血液濺了一地,被火焰一燒,蒸騰起一片毒煙。
身軀斷為兩截的妖魔發(fā)出一聲刺耳難聽的尖叫,蜷縮起長長的步足,在滿地的烈焰中滾了幾滾,漸漸不再動彈,火焰中傳來一股燒焦的臭味。
穆雪立于云端,提劍在手,此刻胸中戰(zhàn)意未消,心于劍相通,胸懷暢快,恨不能長嘯一聲。
卓玉舉目看她,“發(fā)生了什么事?你的劍意好像又提高了。”
“哇,這么快就解決。我都還來不及出手呢。”丁蘭蘭高興地鼓掌道,作為女孩子,沒有幾個不怕這種蜘蛛,能不參于戰(zhàn)斗真是太好了,“果然和小雪說的一樣,配合默契之后,我們也是很厲害的啊。”
眾人還來不及高興,濃霧之中再度傳來那種悉悉索索的聲響,回首一看,只見數(shù)只和之前一般的巨大身影,慢慢從霧氣中現(xiàn)出身形來。
丁蘭蘭無奈地捂住額頭,憐惜地摸了摸熬夜新做好的傀儡,“上吧,委屈你了!”
戰(zhàn)況激烈。
小傀儡千機(jī)在一堵矮墻的墻頭摩拳擦掌,不安地跑動。那些仙靈界來的修士面對這么多巨大的蜘蛛魔物還是太勉強(qiáng)了,不少人都掛了彩,主人卻只抱著手,站在這里,默默觀戰(zhàn)。
“我們真的不用出手嗎?主人。”千機(jī)搓搓小手,“他們好多人都受傷了。”
“不必,”岑千山淡淡地說,“實(shí)戰(zhàn)才最鍛煉人。這些人都太弱了點(diǎn)。”
戰(zhàn)場之上,林尹的飛行法器被一抹蜘蛛絲黏住,猝不及防從空中摔落。一朵流云掠過,穆雪伸手拉住了她。
“用不著你救,誰……誰要你多事了?”
“哦,那我放手了。”穆雪抬了抬眉頭。
林尹低頭一看,一只渾身長毛的長足妖怪,正在她腳下沖著她張開那黏糊糊的恐怖口器,
“不不不,別放,快飛,飛快點(diǎn)。別放手。”林尹尖叫一聲,死死抓住穆雪的手。
穆雪拖著林尹從滿天魔怪的附肢中穿過,避開一篷黏性極強(qiáng)的白色蛛絲,揮劍斬斷兩只抓到眼前的螯肢,從那近在眼前的截斷面里,有綠色的毒血飛濺而來。穆雪無從躲避,舉臂遮擋,心知這一下多少要付點(diǎn)小傷。
一道黑色的身影瞬間出現(xiàn)在她的身前,單手張開一個紅色的圓陣,擋住了漫天飛濺的毒血。
那人側(cè)過眼,上下打量她一遍,在她手背上看見一點(diǎn)點(diǎn)被腐蝕了的小傷,雙眸中徒然生出了煞氣。
小千機(jī)正在墻頭上說話,“也是哦,這些人估計生活得□□逸,看起來都好弱,不合適在她的身邊,是該鍛煉鍛煉。”
話還沒說完,主人的身影突然消失,瞬移進(jìn)戰(zhàn)場去了。
啊,原來不是受點(diǎn)傷沒關(guān)系,是除了穆大家之外,其他人受點(diǎn)傷沒關(guān)系。
真是的,也不說清楚點(diǎn)。
千機(jī)抱怨著,從墻頭跳了下來,緊跟著向戰(zhàn)場沖去。
林尹跟著穆雪一道從映天云上下來。
她天生懼怕蜘蛛這種生物,為了不讓大家看扁了自己,咬著牙克服心中極度惡心的感覺和這樣巨大化的蜘蛛戰(zhàn)斗,腿都幾乎要嚇軟了。
剛剛煙塵障起的艱難戰(zhàn)場,在岑千山加入之后,已經(jīng)變成了單方面的屠殺。
誰能想到就連那只一路賣萌的小小鐵皮傀儡,搖身一變,卻變成了一個六臂三目,面目猙獰的大黑天神。
滿面怒容的機(jī)械天神,站在濃煙之中,眉心的天眼中射出一道凝而不散的強(qiáng)光,將那些滾滾煙霧中的巨大蜘蛛無情地切割絞殺。
“我發(fā)現(xiàn)了,這位岑大家一路走來,誰也不會管,就只護(hù)著你一個人。”林尹不滿地說道,“你們是不是早就認(rèn)識的。”
“是啊,十年前跟著付師兄去東岳神殿的時候,碰巧走了一段路。”
十年前的穆雪才六歲呢。林尹心里有些不太是滋味。
她和穆雪同屆上山,這個年紀(jì)比自己還小的師妹看上去性格綿軟,其實(shí)一肚子壞水。但凡自己想要欺負(fù)她的時候,最后倒霉的總是自己。
而且她運(yùn)道特別好,師門中不論師長,還是那些師兄師姐們都特別地護(hù)著她。
如今,就連這位大名鼎鼎的魔修都這般維護(hù)于她。
林尹心里嫉妒,就想著,我再不搭理這個家伙了。
偏偏穆雪還拉著她,給她看自己手背上被毒液濺到的一個小點(diǎn)子,還撅起了嘴。
“這,這么一點(diǎn)傷都要拿出來嗎?”林尹沒好氣地跺腳,但終究還是施了兩三遍雨潤訣,把那一處肌膚恢復(fù)到了完好如初為止。
天空之中,一點(diǎn)陽光透過云層射向大地,終于驅(qū)散了那些混沌不清的濃霧。
戰(zhàn)場上的硝煙散去,留下左一塊右一塊山岳般的巨型尸體。
化身修羅,誅殺群妖的男子收刀入鞘,慢慢從那尸山血海中走回來,在他身后那面目猙獰的大黑天神收縮身形,又變成了一只小小的鐵皮傀儡,蹦蹦跳跳一路跟隨。
歸源宗的弟子們,第一次真正見識到魔修的實(shí)力,也算是第一次見識到戰(zhàn)場之上真實(shí)的殺戮和殘酷。
“岑大家,像您這樣的實(shí)力,獵殺妖獸的時候只怕是所向披靡,魔靈界恐怕沒有您絞殺不了的妖魔吧?”休息的時候,程宴找岑千山說話。
“你會說這樣的話,是因為你沒有見過魔靈界的戰(zhàn)場。”那位黑衣魔修低垂著眼睫,用一塊細(xì)布擦拭傀儡上的血污。
他們已經(jīng)來到城墻附近,曾經(jīng)高聳入云的城墻如今缺了一個巨大的口子,絲絲天光透過那個缺口照進(jìn)城墻里來。
那一片光影混和之地至今還堆積著凌亂的石礫和大量半風(fēng)化的獸骨人骨。可想而知,數(shù)百年前妖獸破城之時,這里戰(zhàn)況的慘烈。
岑千山抬眼望向殘缺的城墻,“在這里每一天都有很多人死去,再厲害的修士也有可能下一刻就隕落在戰(zhàn)場。我之所以有那么點(diǎn)小名氣,那不過是因為還沒有戰(zhàn)死而已。”
程宴沉默了,他自小就喜歡閱讀關(guān)于各種妖獸的書籍。時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象那個人類和精靈共存的世界是有多么地多姿多彩。
直到如今,真的到了這里,他才有些明白每一天都面對那樣巨大而恐怖的妖魔,每一天都參與剛剛那樣生死一線的戰(zhàn)斗,是怎樣艱難而辛苦的生活。
從前,鐵柱峰的師父喜歡安排他們?nèi)ド较碌臎_虛觀里值班,看守面館,接待香客。年輕的他們總覺得這樣的任務(wù)過于無聊,渴望著能接到轟轟烈烈,熱血沸騰的戰(zhàn)斗任務(wù)。
此刻他突然有些懷念起面館中那舒適飄香的氣味來了。
岑千山翻手取出一支長蕭,眸波微不可查地向某個方向動了動,舉蕭就唇。
天空寸寸微云,絲絲殘照。
大地上洞簫聲起,如清泉冷透,似坐雪懷冰。
曲樂嗚咽,清而遠(yuǎn)去,濃又撩人。似有人纏思剝盡,婉轉(zhuǎn)心傷。獨(dú)立在那寒庭,孤寂余生,心中無名滅難消。
又似有人芙蓉帳暖,桃花酒醉。雙雙柔情似水,雪里驚心,多少春情不負(fù)。
非深情者,奏不出此調(diào)。無意重者,吹不成此曲。
吵鬧的營地在這樣的悠悠洞簫聲里漸漸安靜下來,聽曲的人都免不了因曲動容,同嘗一杯苦酒,共理一份情愁。
幾個女孩子圍坐在爐火邊,丁蘭蘭伸手抹了一下眼角,
“唉,我怎么都給聽哭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曲子聽起來太讓人心酸了。”
穆雪蹲在她身邊,持著樹枝撥爐火,沉默無言,不知心中想著什么。
“以前,看他們那些話本,倒也覺得沒什么,總覺得是個故事,還挺有趣的。”
另一個女孩示意了一下蕭聲傳來的方向,壓低了聲音,“如今看到真人,突然就覺得特別悲慘,你們想想,一百多年,獨(dú)守在空蕩蕩的廢墟里,是怎么熬得過來。”
“誒,我真的很好奇穆大家是一個怎么樣的女人。你們看那位吧,有才有貌,什么都拿得出手。為什么當(dāng)年穆大家就看不上他呢?要有一個這樣的郎君對我獻(xiàn)殷勤,我只怕是擋不住。”
“我聽說當(dāng)年穆大家是嘗過滋味了,才把人丟開不管。”
“那怎么連個名分都不給,還以師徒相稱,這也未免太渣了吧?”
女孩們的話題逐漸偏離到了奇怪的方向。
一曲終了,余音悠悠。
岑千山垂下眼睫,摩挲手中洞簫,眼底是一片冰雪紛飛的世界。
雪舞空中,自由自在,不愿為他停留。自己什么時候才能接她在手心,等來雪化之時。
小千機(jī)一溜煙從女孩們那邊溜過來,沖他比了個成功的手勢。
那沉沉的眼眸就有了細(xì)碎的光。
“您做得很棒,我都聽到了,那些女郎們聽了曲子都感動得不行。穆大家肯定也心動了。”千機(jī)飛快地翻出一本小冊子,小手指掰起來,“都按著上面的做一定沒錯的,第一步,給她送桃花,第二步,在她面前展現(xiàn)才藝。”
岑千山忍不住問道:“第三呢?”
“第三步就是脫|衣服……唔唔唔。”
主人你自己又要問又不讓我說出來是幾個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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