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0
四下幽然靜謐, 低沉輕細的嗓音撩人心弦,祁言半邊側(cè)臉上嘴角淺淺地彎起, 眼尾輕挑,笑容魅惑勾人。
陸知喬輕吸一口氣,拎著袋子的手指倏地收緊, 有種奇怪的感覺從心底涌出來, 朦朦朧朧的, 一晃而過, 想抓卻抓不住,而后平穩(wěn)的心跳逐漸快起來,胸|口蔓延開密密麻麻的癢意。
十幾歲的夏天,她在操場上迎面遇見自己喜歡的女生, 身體里像有一股能量亟待沖破束縛,想要尖叫,奔跑。但最終她什么也沒有做,那股瘋狂的喜悅被生生壓在心底,她面無表情地與對方擦肩而過,甚至不敢回頭看背影。
好多年了, 盡管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喜歡, 那種感覺也依然清晰, 每當她被生活的重擔折磨到沮喪絕望時,就會往回想一想,原來自己并不是天生麻木。
她只是自我禁錮太久了。
但知道又如何,女兒一天沒成年獨立, 她就一天不會放過自己。
香氣從四面八方撲來,緊密地包裹住她,不復云淡風輕的冷,而是融合了屬于那人的嬌媚,飽含壓抑的熱情。一款香,千人千味,祁言的味道獨一無二。
心愈發(fā)慌亂,陸知喬喉嚨滑動了一下,垂眸看向光可鑒人的瓷磚地面,低低說了聲晚安,頭也不回地往901走。
鑰匙掏得太急,手有點抖,幾次都沒捅進鎖孔,就聽見背后傳來開鎖關(guān)門的聲音,凜冽的冷香似乎飄遠,樓道里徹底安靜。她閉了閉眼,仰頭吐出一口氣,鑰匙終于捅進去。
……
初一期末考試只考六門,三天便考完了,等待家長會這幾天,母女倆做好了詳細的出游計劃。
目的地是位于太平洋赤道附近的羅蘭群島,隸屬k國,落地簽,有熱帶森林,有無數(shù)小島,有碧海藍天和椰風樹影,非常適合冬季度假。陸知喬訂好機票和酒店,把各類證件也備齊全,帶著女兒去買了幾套新衣服。
“媽媽,真的不帶祁老師去么?”
“不帶。”
小姑娘第n次試圖說服母親,無效,偏又不敢耍賴,只能噘著嘴悶悶的。
起先陸知喬納悶女兒為何轉(zhuǎn)變得這么快,而后仔細回憶梳理這兩個月以來發(fā)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似乎有些明白了。小孩子善良單純,誰對自己好,就對誰好,何況祁言是老師,漂亮又溫柔,天然吸引學生喜歡,任誰也無法抵抗。
思及此,她愈發(fā)感到挫敗,莫名有點嫉妒祁言,卻也不得不嘆服祁言的人格魅力。
“為什么額你想讓祁老師去?”
“因為——”陸葳猶豫了會兒,“祁老師說,可以幫我拍很多漂亮的照片,做成一個大相冊。”
陸知喬冷不丁想起那幅luo|女圖,面色微僵:“媽媽也可以幫你拍啊。”
“不要,你拍得不好看。”
“……”
家長會當天上午,期末試卷全部批改完畢,各科老師們分工將被打亂的試卷按班級整理出來,統(tǒng)一交由班主任登分。
祁言這一上午忙得天昏地暗,辦公桌堆滿了試卷和測評報告,她正在電腦前制作表格,其余五科都登記好了,唯獨數(shù)學試卷遲遲不見蹤影,學生的數(shù)學成績均為空白。
正要去隔壁催一催,突然辦公室的門被人大力推開。
“祁言!”
一陣冷風穿堂過,徐首逵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他昂起下巴,戴著厚酒瓶底的眼睛掃視一圈,慢悠悠地走到祁言跟前,把手里的試卷往她桌上一拍:“看看你們班這個陸葳!成績爛得一塌糊涂!還學會作弊了!抄到個102分!”
他人高馬大,嗓門粗獷,往那一站像堵墻,祁言被他這頓吼嚇了一跳,其他班主任也紛紛望過來。
桌上是陸葳的數(shù)學試卷,鮮紅的102分無比刺目,祁言拿起來仔細看了看,尷尬笑道:“徐老師,是哪里發(fā)現(xiàn)她抄了?成績差也可以慢慢變好,光看分數(shù)不能說明什么。”
“呵呵,就知道你會幫你學生講話。”徐首逵傲慢冷笑,另只手里一疊試卷甩到桌上,拈起最上面那張,翻過來,懟到祁言跟前。
“看看!這是王哲毅的卷子,后面第二大題錯了一個步驟,陸葳錯得跟他一模一樣!”
“還有填空題第二道,王哲毅沒寫,陸葳也沒寫,再看其他對的大題,步驟都一樣!連人家多打一個點都抄上去了!”
“我真是沒見過這么蠢的學生!成績差還抄別人的!你要抄也抄得聰明一點咯!錯的都抄上去,生怕別人看不出來是抄的啊?”
徐首逵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橫飛,額前青筋暴起,其他觀望的老師一個個目瞪口呆,半晌沒人說話。
試卷按考場收上來的順序分給各科老師批改,遮住了名字和班級,老師們改卷時并不知道誰是誰,待按班級分好后,徐首逵把自己任教的班的所有試卷都看了一遍,先關(guān)注成績好的學霸,再看看墊底的那幾個蠢貨。
王哲毅是班上的學霸,門門成績好,尤其數(shù)學,而陸葳則是徐首逵眼里的“蠢貨”。
偏不巧,兩人的試卷大面積雷同。
或許蠢不是原罪,但蠢且心術(shù)不正,作弊,那便是無藥可救,惹人唾棄。徐首逵越想越氣,按規(guī)矩作弊的學生都判0分,他引以為傲的學霸就這么被蠢貨連累了。
空氣突然安靜。
祁言低頭看著兩份試卷,仔細比對了一下,的確如徐首逵所言,抄的痕跡十分明顯,別說是有幾十年教書經(jīng)驗的他,連實習老師都能看出來。
“正好下午家長會,我會跟家長反映的。”她沉聲道。
失望之余有些心疼,她知道妞妞也許是害怕數(shù)學考不好,就動了歪腦子作弊,但把分數(shù)抄得這么高,意義何在呢?
那么乖那么懂事的孩子,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徐首逵不依不饒道:“讓她家長到辦公室來!我要看看什么樣的家長能教出這種小孩!”
祁言:“……”
正午剛過,厚沉沉的陰云遮擋住太陽,天色灰蒙蒙的,像是有雨要落。
值日生打掃干凈了教室,祁言早早過來布置,像期中考試那次一樣,只是心境卻完全不同了。那時她是班主任,是祁老師,是相對的公平,而現(xiàn)在,她是祁言,似乎被剝離了老師的身份,滿腦子都是那對母女。
明知不該偏袒學生,心里卻總?cè)滩蛔殒ゆふ医杩冢踔敛幌M@件事被陸知喬知道。
上次家長會,妞妞看到母親出現(xiàn)在教室時的眼神,一半欣喜一半害怕,那時祁言便篤定陸知喬平常對孩子成績上的要求很嚴格,也許是無形中的,日常生活中并未表現(xiàn)出來。
那是個骨子里要強的女人,清高自持,難以想象她得知這個消息后會有怎樣的反應。
惴惴不安中,家長們陸續(xù)來了。
阿爾忒彌斯的味道極其獨特,人還沒到跟前,香味先行,冰涼的柑橘與沉厚的檀木交織繚繞。祁言今天沒噴香水,自然曉得是誰,她站在講臺上,情不自禁輕吸了吸鼻子,轉(zhuǎn)頭望去,那人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視線中。
陸知喬穿一件杏色羊羔毛短款外套,質(zhì)感高級,看上去暖融融的,她化著淡妝,面容清麗溫婉,唇角掛著禮貌的微笑:“祁老師。”
“來了。”祁言淡笑點頭,表情把控得十足的禮貌客氣,抬手遞過去一張成績單。
這次不需要簽到,她來得比較早,教室里只零星坐著七八位家長,要么玩手機,要么看成績單,沒人注意講臺這邊的情況。
陸知喬接過成績單,粗略掃了眼,視線不斷往下,才在最后一排看到女兒的名字,愣住。
“數(shù)學0分?”
她眉心霎時擰起來,抬眸看向祁言:“這是怎么回事?”
祁言面露沉重之色,轉(zhuǎn)頭瞥了眼底下各干各事的家長們,壓低了聲音道:“出來說吧。”說完讓班長代替她,自行走在前面。
陸知喬滿臉茫然地跟上去。
剛出教室,祁言就看到陸葳站在走廊上跟同學說話,心頓時提了起來,沒想到這孩子竟然跟著媽媽來開家長會,如此豈不是撞在槍口上?
“祁老師~”兩個孩子看到她喊了一聲。
祁言點點頭,飛快丟給陸葳一個同情的眼神,匆忙往樓梯間走。身后小姑娘看著自己媽媽跟老師走了,一頭霧水,卻也沒在意,轉(zhuǎn)過頭繼續(xù)跟同學聊天。
樓梯間有半截通往天臺,平常沒有人來,也沒有安裝監(jiān)控,故而很是隱蔽,方便私下說話。
“到底怎么了?”
到無人的地方,陸知喬也甩開了身份包袱,用漸漸習慣的平常語氣同祁言說話。
祁言糾著眉,深吸了口氣,突然抓住她的手,沉聲道:“這次期末數(shù)學考試,妞妞作弊了,按慣例是判0分,排名到最后。”
陸知喬登時沉下臉。
“作弊?”
“嗯,她抄同學的,錯誤的地方也抄得一模一樣,被數(shù)學老師發(fā)現(xiàn)了。試卷在數(shù)學老師那里,他讓你等會兒家長會結(jié)束去他辦公室。”祁言一鼓作氣說完,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講完公事再也抑制不住蠢蠢欲動的私心,忍不住提醒。
“數(shù)學老師姓徐,脾氣不太好,這件事讓他很生氣,我怕他會對你說什么難聽的話,一會兒你就左耳進右耳出……”
陸知喬緊抿著薄唇,臉色越來越難看,被她握住的手有些抖。
祁言見狀暗道不好,怕她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忙柔聲安撫:“作弊是不對,有什么事我們回家說,在學校大庭廣眾的,給孩子留點臉,她可能也是害怕考不好……”
“祁言。”
她低聲打斷。
“?”
“你是老師,你怎么能幫她辯護?”她眸色復雜,有慍怒,有痛心,還有失望。
祁言身子僵了僵,喉嚨不自覺滑動著,眼睛里涌起潮乎乎的酸氣,輕眨一下,而后抱住她:“你喊我名字了,我不是祁老師,剛才說那句話的時候,我也不是祁老師。”
“別人可以用老師的身份綁架我,但是陸知喬,你不可以。”
嗓音透著壓不住的哽咽。
陸知喬心一緊,突然就慌了,她下意識回應地抱住祁言,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無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先開會吧,我們下去。”
“好。”
祁言立刻放開她,看也沒看一眼,轉(zhuǎn)身下樓。
……
家長會很快就結(jié)束了,陸知喬被祁言引去了任課老師辦公室,很不幸,所有老師幾乎都在里面,那意味著徐首逵和她的“溝通”過程會被圍觀。
各班家長陸續(xù)回去,校園漸漸空曠,安靜下來,祁言帶上辦公室的門,看見陸葳站在走廊上探頭探腦的,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無奈嘆了口氣,上前。
“祁老師,為什么徐老師要找我媽媽啊?”小姑娘兩手捏著指頭,目光不斷瞟著辦公室大門,心虛極了。
祁言微擰著眉,臉色亦有些冷,但聲音卻是柔柔的:“妞妞,作弊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只一句,事情了然。
陸葳嚇傻了,小臉皺成一團,看看辦公室大門,又看看祁言,嘴巴一張一合說不出話來,漆黑的瞳孔里流露出一絲恐懼,隨后低下了頭。
自從搬到902,祁言面對這孩子時再也拿不出老師的威嚴,總感覺像是自己的女兒,舍不得責備,明明道理都懂,卻做不到。
她能夠控制的,也僅僅是此刻不去抱她,安慰她。
師生兩個在走廊上焦急地等待,沒多會兒,陸知喬出來了,關(guān)門那一刻嘴角還帶著淡笑,轉(zhuǎn)過身來,臉色頓時黑了幾個度。她看到女兒低著頭站在那,心頭冒起怒火,卻沒發(fā)作,快步上前一把拽住她手腕,拉著往樓梯口走。
“陸——”
祁言心知完蛋,孩子肯定要挨揍了,剛想喊她,辦公室門再次打開,徐首逵一臉悠哉地走到垃圾桶邊,倒掉保溫杯里的茶葉。
她生生把后面的話吞了回去。
……
車子一路疾馳,陸知喬臉色陰寒如鐵,始終沒說話,坐在副駕駛的陸葳縮著腦袋,緊緊咬住嘴巴,大氣都不敢出。
沒有回公司繼續(xù)上班,而是直接回了小區(qū)。
進家門,陸知喬把包往沙發(fā)上一丟,拽著女兒的胳膊拖到墻邊站,厲聲道:“為什么作弊?!”
小姑娘登時眼淚掉了下來。
“說話!”
“嗚嗚……”
女兒哭得越傷心,越激起陸知喬心頭怒火,從小到大她發(fā)脾氣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只有在遇到原則問題時才會疾言厲色。成績不好是一時的,可以慢慢提高,但作弊卻是原則問題,小時候放任不管,長大必定釀出禍端。
一向乖巧聽話的女兒做出這種事,性質(zhì)惡劣堪比偷盜搶劫,讓她措手不及,所有的信念和自矜都崩塌了。
是她教育失敗。
“不準哭!”陸知喬低喝道。
她越兇,陸葳越害怕,眼淚越是收不住,身子一抽一抽的,反倒哭得更厲害了。
陸知喬擰起眉,怒火竄上心來,氣得渾身發(fā)抖,扭頭去陽臺上拿來衣架,抬手狠狠地往她身上抽。
鐵芯硬塑料抽下來像鞭子一樣,鉆心地疼,小姑娘抱著腦袋縮成一團,邊哭邊喊,臉蛋漲得通紅,不多會兒便沒了力氣掙扎,躺在地上嚎啕大哭。
也是此時,門鈴響了。
作者有話要說: 妞崽不怕,祁老師來救你了!(滑稽
給各位小可愛道個歉,這段時間壓力一直很大,狀態(tài)不態(tài)好,更新時間總是飄忽不定,很抱歉tut,以后如果晚上十一點還沒更新,大家就不要熬夜等啦,第二天起床再看也是一樣的,嗚嗚嗚,我愛你們=3=
——————————————感謝在2020-01-15 23:41:42~2020-01-17 01:57: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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