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眼前的情景對于夏忘川來說,有點像一個不太真實的夢。
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竟然在十六年之后,像楊過尋找到小龍女一樣,在重逢后的某一個早上,來到自己的小屋。
然后,又在自己每天睡覺的床上,開始…..脫褲子。
這情景大概在自己曾經(jīng)做過的夢里,也是不曾夢到過的詭異畫面吧。
夏忘川轉(zhuǎn)過了身,假意去取其實早就準備在一邊的精油。
他實在還不能完全適應邱繼炎在他面前的這種狀態(tài)。
也許是自己心里有鬼,把正常的事情都想得復雜而又曖昧。
但無論如何,讓自己眼睜睜地看著這個英武強健的男人,在自己面前脫得只剩下一條小內(nèi)褲,夏忘川一時還是接受不了。
沒辦法,誰讓自己在清秀斯文的外表下,也有著火熱的男兒身呢。
關鍵,還是個喜歡眼前的男人喜歡到要死要活的男兒身。
“你愛看《紅樓夢》?”
聽到邱繼炎低沉而簡短的詢問,夏忘川才慢慢抓著精油瓶轉(zhuǎn)過身來。
那副強健的身體已經(jīng)把身上的襯衫和西褲都脫了下來,掛在一邊。身上,已經(jīng)穿上了自己那件白色的棉質(zhì)睡衣。
他枕在自己的枕頭上,大概看到了放在一邊的那本有些泛黃的《紅樓夢》,正在用手指輕輕刮著書頁。
夏忘川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發(fā)出一個不為人知的感慨。
老天真的對眼前這個男人不薄,給了他太過完美的外貌和身材。
就像現(xiàn)在,他穿著自己最普通不過的白色睡衣,隨意平躺著。
可是看上去,卻像是一個正在拍睡衣廣告的頂級男模,胸是胸、腿是腿,渾身上下,滿溢著一股雄性荷爾蒙的氣息。
對邱繼炎188公分的身高來說,夏忘川的睡衣稍稍短了一點點,不是很合身,兩條結(jié)實的長腿露出了一大截。
可是合不合身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邱繼炎似乎忘記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那就是對于他來說,隨便穿別人的衣物,尤其是貼身的衣物,在從前,是完全不可能的。
可是現(xiàn)在呢,從夏忘川提議穿他的睡衣開始,到真的把這件睡衣穿到身上,這個問題竟然被他的大腦自動屏蔽了。
有的時候,人真的很怪。
隨意灑脫的人往往在某一時刻也會懂得收斂自己,因為那個時刻對他來說可能非常重要。
而謹慎嚴肅的人也會有放松自己的一瞬,只不過那個瞬間很少很短暫,并且往往出現(xiàn)在他心底不設防的人面前。
邱繼炎或許自己都不知道,當他每次出現(xiàn)在夏忘川面前的時候,整個人都會莫名地放松和自在。
他以為那是自己正常的表現(xiàn),卻不知道在熟悉的人看來,這時的他放松的有多不正常。
“嗯,挺喜歡的,沒事兒就翻翻。”
夏忘川平靜地回了他一句,目光投射到白色睡衣的中段,那里,是邱繼炎剛剛指過的地方。
“看出來了,書都舊了,這是……”
被邱繼炎翻動的書里掉出了一張鵝黃色的書簽。
夏忘川正在想該怎么去檢視邱繼炎那個頗有些敏感的體位,聽到他的聲音,抬起頭,一下子愣了。
邱繼炎已經(jīng)將那張書簽拈在手里,正在輕聲讀著。
“秋涼被冷更漏殘,
季后風起月半彎。
燃盡燈芯猶未挑,
君久不至衿尚寒。
吾心向月月不語,
好雨如訴正貪歡。
想來昨夜夢魂里,
你我相看兩不厭。”
“這是你寫的?”
夏忘川的臉“騰”地紅了起來,趕緊往前一步,伸手便從邱繼炎手中將書簽搶了過來。
“是我……我瞎抄的。”
“字真不錯。”
這是邱繼炎發(fā)自內(nèi)心地一句話。
自幼苦修書法,長大時而抄經(jīng)的邱公子,當真寫得一手好字。
而所謂惺惺相惜,雖然這詩看起來很是粗淺,有點相思苦戀的味道,可單憑那干凈漂亮的字跡,他便不自禁地心生好感。
邱繼炎抬眼看了夏忘川一眼,按摩師光潔的臉上飛上一抹桃瓣般的紅,看起來頗像窗外柳綠花紅、漸行漸暖的春意。
他垂下眼皮,似乎對這唇紅齒白的臉蛋沒有什么感覺。
可是他頸上的喉結(jié)卻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動了一下,倒像是在吞咽著什么。
口水嗎?
夏忘川將那張書簽放在身后的小幾上,故作平靜地搓了搓手上的精油,讓它的成分在掌心的溫度中盡情的煥發(fā)出來。
那張書簽上面的詩確實是他自己胡亂寫的。
那是一首藏頭詩,八句詩的第一個字連起來是:邱繼炎君,吾好想你!
夏忘川平靜了一下心緒,低聲對邱繼炎說,“邱總,您……您稍稍褪下去些。”
邱繼炎一雙烏黑如墨的眉毛不為人知地皺了一下,繼而又舒展開來。
“好。”
沒辦法,被點中的穴道正在人最需要小心呵護的位置,而眼下又不是普通的推拿保健,是為了給自己治病,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敞開了睡衣,線條如雕刻般的胸肌和腹肌瞬間充斥了夏忘川的眼球,讓他下意識地閉了下眼睛。
等他睜開眼睛,邱繼炎已經(jīng)按照自己的要求完成了動作,果然,邱繼炎的要害穴位明顯被人傷到了。
夏忘川看著穴位周圍已經(jīng)明顯泛青甚至有些微微發(fā)黑的皮膚,心里不由便產(chǎn)生了一個很大的疑慮。
每一個專業(yè)的點穴師都知道,和其他各行各業(yè)都一樣,即便大家都在做同樣一件事情,但是不同的人,做出的效果一定是不盡相同的。
點穴也是。
而眼下邱繼炎穴位的癥狀,竟然和自己穆家祖?zhèn)鼽c穴手法形成的癥狀極其類似。可以這么說,在父親去世、穆臨根本沒學過這份手藝的情況下,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那么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位邱繼炎邱總,邱氏集團的首席執(zhí)行官,對自己的外表頗為挑剔的超白金貴客,就是那天夜里跟蹤自己并被自己點中穴道的……賊!
夏忘川感覺自己的嘴角哆嗦了一下。
如果這個假設是成立的,那么那個極其類似的身材、純熟老練的跆拳道腳法,便都迎刃而解了。
可是……可是這樣一個高冷端方、淡漠克制的精英男子,又怎么會干出那種雞鳴狗盜的下流之事?
難不成,在邱公子這張帥氣的皮相下,還裝著一個貪花好色的可怕靈魂?
不!可!能!
此時此刻,夏忘川感覺自己的大腦里像是被倒進了一盆滾開的熱水,上下翻騰,熱流滾滾。
在這種混沌般的狀態(tài)下,他的職業(yè)操守讓他依然在不知不覺中,伸出自己纖長的手,輕輕按在邱繼炎的丹田之上。
邱繼炎已經(jīng)微微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現(xiàn)在的他,大腦里就剩下一個念頭,死豬不怕開水燙!
夏忘川看出來也好,沒看出來也罷,反正自己絕對不會承認是對方點中了自己,這件事兒,只要自己清醒一天,就爛到肚子里一天,誰也別想撬開自己的嘴。
胡思亂想之中,邱繼炎感覺到夏忘川的手已經(jīng)輕輕壓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只手和前兩次似乎略有些不同,沒有往常那般高過自己體溫的熱度,相反,卻帶著一份古玉般的潤澤與清涼。
那五根纖長的手指像高妙的琴師在拂弄琴弦。
以指尖為支點,將指腹和掌心的熱能不斷地向指尖下的穴道融入,直至邱繼炎慢慢感覺到小腹中有一股熱力不斷涌起,并漸漸與夏忘川注入的熱能交匯在一處。
此刻,那股纏繞折磨了他數(shù)日的酸脹和疼痛,像草地上的冬雪,一點點被春日的初陽融化,化作涓涓的雪水,流入四肢百骸。
邱繼炎的面色雖然紋絲沒動,可是那股從穴道上蒸騰而起的暖意,隨著那份綿長的熱力不斷向上流淌,直至流入他的心房。
他悄悄張開了自己的眼睛,入目處,是一張光潔俊秀的臉。
那張臉,曾經(jīng)在自己想要保持冷靜、孤寂的念頭下,下意識被涂上了一抹妖艷的異色。
自己總在揣測,在它美好與俊逸的表層下面,或許包裹著一份丑陋不堪的核。
為了不讓自己誤食了外表美麗、氣味芬芳,卻有毒的果,自己曾把這張臉和許許多多金玉其外的臉歸為一處,只想給自己一份最安全的遠離。
就像自己說給他聽的那句,“你手藝不錯,不過我不習慣你現(xiàn)在的臉。”
其實,不是不習慣,只不過,是自己在逃避、防范所有可能打破自己平靜、傷害到自己的人罷了。
而且,自己的逃避、防范,似乎也沒有錯。
這個外表看起來溫柔和善、人畜無害的英俊男子,不也已經(jīng)傳出了被金主包養(yǎng)的緋聞了嗎?
雖然……雖然在邱繼炎的內(nèi)心深處,并沒有完完全全地相信。
所以,他才會出格而又離譜地在午夜的街頭,悄悄跟蹤夏忘川,直至鬧出現(xiàn)在這樣啼笑皆非的后果。
然后,自己想要了解和知悉的,卻仍然一無所知。
邱繼炎感覺一時間似乎有些理不清這種雜亂的思緒,下意識晃了晃頭,目光又落在枕邊那本《紅樓夢》上。
他似乎想到了一些事,或者什么人,落在書本上的目光慢慢有些凝固,久久未動。
夏忘川看著他許久未動的目光,腦海里忽然浮現(xiàn)出何湘寧手拿這本書慢慢翻閱的畫面。
同時,也想到了繼母在臨終前跟自己說過的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