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兩個字,帶著一絲絲戲謔的味道。
    這一次祈天河確有故意顯擺的意思，吸血鬼的身體會化作灰燼，這點著實出乎他的意料。哪怕他是個菜鳥也明白,不要輕易暴露底牌。
    然而事已至此,只能將錯就錯。
    鬼火的攻擊范圍局限于鬼怪，日后一旦和這些臟東西交手,暴露也是遲早的事情。與其藏著掖著，索性讓別人就認為特殊體質(zhì)便是自己的底牌。
    好在他還有一個嗶嗶技能，講起道理來可謂是無差別攻擊。
    與此同時柳天明和陳點水也在思索祈天河這么做的原因,如果僅僅是為了裝逼，那便是性格缺陷腦子有病，拋開這種可能性，就只剩下一種目的：祈天河想要以最夸張的手段展示能力，給別人造成這就是他底牌的錯覺。
    三個人頻道不對，難得的是，最后的想法對上了。
    另一方面，李連消失沒多久，游戲提示音便出現(xiàn)：
    【可選任務(wù)一：追兇（已完成）。】
    距離任務(wù)消滅血奴的要求差不多提前了一天結(jié)束,意味著接下來他們有大把時光揮霍。
    陳點水提議要不要試著做一下任務(wù)二。
    祈天河茍得有理有據(jù)：“先去給伯爵交差,刷個好感度。”
    表達完意見,去交差的路上問：“所以為什么要延長伯爵選婿的時間？”
    陳點水：“那時候是想把李連抓來再確認一下，而且有些體質(zhì)的獲取方法并不一定是npc直接贈予,藥劑，儀式……等等,都有可能。”
    祈天河尷尬地笑了笑,看來現(xiàn)在是不用了,能供他們研究的吸血鬼尸體已經(jīng)灰飛煙滅。
    “往好處想,這種垃……”頓了頓，略去中間那個簡單粗暴的詞語：“這種體質(zhì)，不要也罷。”
    回應(yīng)他的是兩道不可言說的目光。
    祈天河：“不過就算研究，也用不著讓我把時間延長的越久越好。”
    “……”別問，問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柳天明打破微妙的氣氛，走路的時候略作沉吟：“你的這種特質(zhì)，似乎不在排名里。”
    不過他倒是沒生出多少懷疑，能獲得特殊體質(zhì)的玩家數(shù)量只占相當(dāng)稀少的部分，現(xiàn)有的排名僅僅為簡單的歸納排序。
    “正常。”祈天河淡定回應(yīng)：“每年的財富排行榜都不一定那么精準(zhǔn)，也有悶聲大發(fā)財?shù)膹娬摺！?br/>     “……”
    古堡平日里都很冷清，因為老婦人的意外離世，竟然滑稽地有了些人氣。白天很少出門的伯爵在籌備喪禮，管家拿著紙筆，認真聽她說話做記錄。
    聽到動靜，伯爵話說到一半停下，抬眸望向走來的幾人，在祈天河表示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時，命令管家取來那面可以測謊的鏡子，讓他對著鏡子重新陳述一遍。
    祈天河依言強調(diào)了害死老婦人的兇手已經(jīng)付出代價，鏡子單純照出人像，沒有特別的反應(yīng)。
    伯爵眼中沒有多少復(fù)仇成功的喜悅，輕輕一嘆，管家適時抱走鏡子。
    “想必母親這下可以安心去見她信仰的主。”
    語氣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顯然和老婦人不同，不信那種虛無縹緲的存在。
    伯爵從椅子上起身下來時，頭上的白花晃晃悠悠，仿佛隨時會掉下來。
    明明是純凈的素色，看在眼中卻有一種灼熱，陳點水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有關(guān)守孝的古禮，現(xiàn)在基本已經(jīng)沒那么講究了。”
    伯爵態(tài)度驟然發(fā)生變化，略尖的下巴微微抬起：“你想讓我盡快做決定？”
    陳點水頷首。
    伯爵幽幽道：“你果然不愛我。”
    “……”
    伯爵的目光又輕飄飄落在祈天河身上，祈天河坦然：“我這人就喜歡熱鬧，所有人一起住在古堡里不好么？”
    前一句話是真的，后一句違心，當(dāng)然以反問的形式說出來，算不上謊言。
    伯爵對家人的渴求已經(jīng)上升到畸形的狀態(tài)，但她并不喜歡和人長時間接觸，下了逐客令：“這里還要進行布置，希望各位暫時不要隨意走動。”
    話說到這份上，玩家也不好久留，各自回去。
    陳點水對沒有完成的送葬任務(wù)還保留著興趣，上樓分別前說：“誰有意向接送葬任務(wù)的，可以來找我商量。”
    祈天河進屋后專門檢查過，新?lián)Q的鐵床下沒有被封印的蝙蝠。
    才透出一點微光的天空再次烏云聚攏，眼看一場傾盆大雨即將來襲，祈天河手背在腦袋后靠著床頭，不知在思索什么。良久，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嘆息，說實話，他對吸血鬼體質(zhì)還挺感興趣，尤其是其中的自愈能力。
    “一名玩家，有沒有可能同時擁有兩種特殊體質(zhì)？”
    問題拋出后的兩分鐘，仍舊沒有聽到鸚鵡的回答。
    祈天河愣了愣：“在么？”
    再一次石沉大海。
    祈天河不禁有些擔(dān)憂：“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托福，還活著。”鸚鵡總算現(xiàn)身，迎風(fēng)站在窗臺邊涼颼颼道：“三年后就不一定了。”
    “……”祈天河認真分析：“我認為游戲不大可能會讓玩家拖到那時候。”
    現(xiàn)實里失蹤太久，早晚引出麻煩，作為一個成熟的游戲，很早就該設(shè)置一個臨界點，他想試試這個臨界點在哪里。
    鸚鵡飛回來，半空中抖了抖羽毛，雨絲甩到祈天河身上，后者有理由懷疑這是蓄意報復(fù)。
    “沒有臨界點。”鸚鵡習(xí)慣性重新停在他肩頭，語氣平靜的有些不像話。
    聞言祈天河怔了下，突然感覺到一股深入骨髓的涼意：“……玩家能永遠留在副本里？”
    鸚鵡：“你可以把玩家看作一個被副本排斥的元素，正常情況下這個元素長時間滯留，會很快被當(dāng)成雜質(zhì)消化掉，但凡事總有例外。”
    這還是鸚鵡頭一次深入聊起游戲的話題，祈天河下意識坐直身體去聽。
    “前幾次副本，想必你也發(fā)現(xiàn)游戲的運作方式。”
    祈天河點頭：“它在玩家間搭橋，利用一方去為另外一方解決需求。”
    無論是多重人格的副本，還是禽獸校長的落馬，背后都有隱藏的額外受益方。
    鸚鵡：“這就是所謂的因果聯(lián)系，同理，想要不被副本排斥消化，就要和里面的npc產(chǎn)生相當(dāng)復(fù)雜的因果關(guān)系。”
    “跟伯爵成婚也算？”
    “這種只是小打小鬧，沒什么用處。”鸚鵡淡然說：“打個比方，如果你現(xiàn)在成為這個副本的世界首富，旗下有幾十家公司，身邊生意伙伴無數(shù)，最后做到知名度響徹世界，副本就不可能把你輕易消化。”
    一個世界首富離奇消失死亡，蝴蝶效應(yīng)下，后續(xù)將產(chǎn)生一系列要處理的漏洞。
    語畢鸚鵡揚起翅膀，做了個今夜要去遠航的姿勢：“心動么？”
    祈天河內(nèi)心毫無波瀾：“要是能擁有在副本里成為世界首富的實力，我在現(xiàn)實里也早就叱咤風(fēng)云了，誰還會留下來受氣。”
    “……”說的好有道理。
    祈天河：“還有，我之前的副本全是你精心挑選過的，難道這次是例外？”
    他可不信用了組隊道具，鸚鵡就無法干預(yù)這種鬼話。
    鸚鵡默認。
    祈天河攤手：“所以搞成今天這樣，我們彼此都有責(zé)任。”
    鸚鵡坦白：“原意是想幫你試探一下柳天明，順便見識游戲人性的殘酷。”
    祈天河帶著疑惑地‘嗯’了下。
    鸚鵡：“任務(wù)其實有最直接的通關(guān)方式，除掉其他競爭者，伯爵無從選擇的情況下成為優(yōu)勝。”
    祈天河：“但我和柳天明組了隊，一損俱損。”
    鸚鵡：“所以才選了一個誘惑性大的，比起特殊體質(zhì)，組隊獲勝的獎勵不值一提。”
    祈天河又回到一開始的問題上，有關(guān)能不能同時擁有不同體質(zhì)。
    “想都別想。”
    祈天河散去沒用的期待，開始反思：“那我還有什么必要在這里待三年？”
    鸚鵡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呵。’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祈天河站在原地不動許久，時間仿佛靜止了。
    勉強調(diào)整好心態(tài)，他不禁有些頭疼，特殊體質(zhì)無法兼容，那伯爵的饋贈就是無用之物。
    轉(zhuǎn)念一想，滋生出新的困惑：“柳天明和陳點水對這件事很上心，他們倆是游戲老手，難不成都沒有特殊體質(zhì)？”
    陳點水他了解不多，但柳天明的實力祈天河多少能感覺到。
    鸚鵡：“想碰上有特殊體質(zhì)的副本純靠運氣，太次的又看不上眼。”
    能進到有吸血鬼體質(zhì)的副本，還是托了它的福。
    說到這里鸚鵡生出一絲挫敗感，翅膀尖聳拉著。原以為計劃很妙，可惜一一被祈天河打破，續(xù)期三年不說，還無意間暴露了有特殊體質(zhì)的事情，這樣一來，柳天明知道祈天河不會爭奪伯爵的饋贈，試探的想法便不成立。
    祈天河起身走到窗邊，涼風(fēng)一吹還挺舒服：“臨時組個隊而已，有什么好試探的。”
    “人品很重要，”鸚鵡強調(diào)：“為以后用人做準(zhǔn)備。”
    祈天河沉默了一會兒，放棄繼續(xù)問下去。
    這大概算是一種默契，他享受著鸚鵡帶來的好處，也從來不過問對方想要通過這些好處把自己推往哪個方向。
    現(xiàn)在流行超前消費，只希望未來還債的時候不要被過度透支。
    雨水大滴大滴墜落，祈天河看了片刻，轉(zhuǎn)身敲響了陳點水的房門。
    陳點水開門見是他，面上浮現(xiàn)出一絲驚訝。
    祈天河微笑：“以為會是柳天明？”
    陳點水點頭。
    祈天河說明來意：“我陪你做送葬任務(wù)，好處平分。”
    “條件？”陳點水也很直接。
    祈天河：“放棄伯爵未婚夫人選的爭奪。”
    聞言陳點水瞇了瞇眼，正要開口卻被祈天河打斷。
    “我和柳天明聯(lián)手，你也討不了好，甚至我完全可以直接采用這種更卑劣的方式。”
    祈天河也是個利益最大化的人，一方面想讓柳天明取勝，這樣能讓對方欠下人情的同時，自己跟著享受到組隊勝利的好處，但他又不想徹底得罪死陳點水，才采用折中的方法。
    雙方本質(zhì)相同。
    陳點水無法保證在多一人攪局的情況下獲勝，但就這么放棄特殊體質(zhì)又不甘心。
    “我可以給你組隊獲勝的雙倍好處。”
    祈天河搖頭：“反水的事情我做不來。”
    烏沉沉的眸子定定望著他，確定祈天河實在沒有這份為利益所動的心思后，陳點水不由皺起眉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橫亙在兩人間的沉默越拉越長，就在祈天河以為這樁買賣要談不成時，陳點水突然說了聲‘好’：“不過柳天明需要額外給我轉(zhuǎn)一百游戲幣。”
    語畢抬眼朝前方石柱旁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人影看去。
    柳天明手插在褲兜里：“你倒是自信。”
    陳點水冷笑：“底牌盡出的話，誰輸誰贏還不一定。”
    只是說他的贏面比較小罷了。
    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叫事，游戲幣再珍貴，也不及特殊體質(zhì)。柳天明自然也愿意花錢解決隱患，頷首緩緩?fù)鲁鰞蓚€字：“成交。”
    然后又對祈天河說：“我欠你個人情。”
    陳點水懶得聽他們互相致謝，討論起切合自身利益的點：“送葬任務(wù)難度不低，哪怕找到老伯爵，也不一定對付的了。”
    僅僅為了弄死老伯爵，拼命氪道具很虧本。
    祈天河想了想：“實在不行，可以請伯爵出手。”
    他看著另外兩人說：“不是有個故事，姐姐在葬禮上愛上一個男人，為了再次見到那個男人，就殺死了妹妹。我們可以把這個故事‘不經(jīng)意間’透露給伯爵。”
    祈天河自顧自說著話，壓根沒有發(fā)現(xiàn)另外兩人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要知道都是心理不正常的人，伯爵為了再守孝三年，很可能會想方設(shè)法干掉羅斯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