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建文三百二十四年
    大晉建文三百二十三年間發(fā)生的事，被李染用寥寥幾字輕描淡寫概括，半分鐘之內(nèi)便被念誦完畢。
    許言遵從顧長歌之命，正欲繼續(xù)往下，以他那平淡的言語敘述先輩李染的絕筆。
    但此刻，
    坐于王座之的顧長歌，卻輕輕抬起了他放于黑石王座的手，打斷了許言的話。
    “停。”
    “諾，謹(jǐn)遵吾皇之命！”
    “如今，大晉可有天南門？”
    “吾皇，有的。”
    “秦王之女美若天仙，舉世皆知？”
    “秦王之女乃是絕世美人！”
    “”
    沉默，
    沉默，
    沉默中，許言躬身，低頭。
    他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皇為什么要從大晉建文三百二十三那年聽起，那定然是在這一年中，有她想知道的事。
    皇為什么讓他停下來，那定然是皇聽到了她所在意的事。
    皇想知道的什么？
    皇在意什么？
    秦王？秦王之女？
    他許言不知道。
    他許言也不應(yīng)該知道，也不能知道。
    皇，不可知！
    皇，不可揣測！
    黑石王座之，顧長歌將那裸露在火海中的如焰手臂，輕托起雪白臉頰一側(cè)輕合雙目細(xì)長的眉毛微微凝起，彰示其主人似在思索著什么。
    但顧長歌的心，卻遠(yuǎn)不如他所表現(xiàn)得那么平靜！
    許言的話如此淡漠，那寥寥幾字如此簡短、如此輕描淡寫！
    但卻讓顧長歌的心，此刻列列如雷！
    那平淡的文字中，埋藏著的是顧長歌前不久活生生接觸的人、埋藏著的是顧長歌前不久親身經(jīng)歷過的年代！
    許言的話，不斷沖擊著顧長歌的腦海！
    吾乃火淵之裔第九百三十五代族長，李染。
    吾大半生，皆是以間人之身，潛藏于大晉均衡劍門之中。
    這一年，當(dāng)時燕王、今日成祖之侄兒，楚長歌暴斃在京城返回臨安的途中，年僅十九歲
    在這個世界中的時間線之中，
    李染竟然火淵之裔的第九百三十五代族長！
    李染竟是九千年前，火淵之裔派去均衡劍門的間人！
    而且楚長歌已經(jīng)死了！
    還是因為那本該在十六歲消失的“癔癥”而死！
    怪不得怪不得李染身會有淵血！
    對應(yīng)了對應(yīng)楚長歌記錄中的內(nèi)容了！
    楚長歌的確在十六歲之后去往了京城，對外也的確表現(xiàn)成一個紈绔子弟！
    而這個如今的大晉，也有楚長歌記錄中天南門，也有秦王和他那美到舉世皆知的女兒！
    這個世界的歷史，竟然能全然對應(yīng)另外一個世界中發(fā)生的事？！
    但為什么？
    為什么能對應(yīng)？
    憑什么能對應(yīng)？憑什么！！
    這難道不是兩個相獨立的世界嗎？！
    難道不是一真一假嗎？
    兩個世界的歷史，竟互為九千年前？！
    駭人！
    駭人！
    這具身體之中沒有炁，顧長歌無法動用炁來將他的情緒強(qiáng)行穩(wěn)定。
    那原本只是微微蹙起的眉頭，隨著他的深思、隨著他胸腔間的巨大驚駭，已在顫抖。
    本來，顧長歌在得到楚長歌那冊記錄著他一生的宣紙冊之前，他以為他僅僅只是穿越了時空。
    而得到楚長歌那一冊宣紙冊后，顧長歌又改變了他的猜測。
    他覺得兩個世界之中必然存在一假，是“某種存在”或“某種力量”讓他之前的判定有誤。
    但現(xiàn)在，
    他茫然了。
    如果有一個世界是假的，那假世界為什么會有真世界未來的歷史？！
    有什么力量，可以預(yù)知真世界九千年后發(fā)生的一切，然后再塑造一個假世界，將真世界九千年后的未來放于假世界九千年前？！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有這種力量！
    兩個世界到底有什么聯(lián)系？
    為什么兩個世界會互為九千年前？！
    這個世界的李然和楚長歌，和另外一個世界的李然和楚長歌是同一個人嗎？
    如果是的話
    那，那
    所以，難道是同一個世界
    一條河流，可能存在游的河水往下流，下游的河水望流的可能嗎？
    當(dāng)下游的河水在河道中間相遇，會發(fā)生什么？
    亂！
    好亂！
    因和果亂了！
    因果錯亂！
    因？
    果？
    恍惚驚駭間，顧長歌竟突然想起了這段時間那陰魂不散的夢魘，那回蕩在自己耳邊的兩段呢喃之聲
    “換命換命”
    “七月七，均衡道門，西郊荒冢，賜你一命。”
    “賒命賒命”
    “魚子災(zāi)，人不復(fù)人，因果錯亂，還我一命。”
    時間時間不對
    小心，要當(dāng)心賒命人
    時間時間不對
    小心，要當(dāng)心賒命人
    “繼續(xù)。”
    “諾。”
    “大晉建文三百二十四年”
    “停，從四千五百年前說起。”
    四千五百年？
    那段歷史不是已經(jīng)被抹去了嗎？
    是了吾皇那時仍在沉睡，她不知
    許言因為詫異，本能地抬起頭看向坐于王座之的皇。
    而他，看到了一雙不容置疑的眼睛，以及那從王座蜿蜒到黑石之地的長發(fā)間舞蹈著的團(tuán)團(tuán)火焰。
    長發(fā)間的火焰，將其勾勒得宛如神明。
    痛。
    僅僅只是對視一眼，許言雙目就鉆心地痛，痛到他臉肌肉抽搐。
    “諾！”
    迅速低頭，許言在手中玉簡中不斷挑選。
    片刻后，
    許言臉升起恍然之色，
    “撲通”一聲，他跪倒在地，手中玉簡灑落一地。
    “吾皇息怒，四千五百年前左右的歷史，已被術(shù)士們和大晉皇室抹去了”
    “”
    一息，
    兩息，
    大殿之中的那無盡的、由火焰構(gòu)成的火焰，似乎在此刻盡數(shù)熄滅。
    許言不敢抬頭，視線局限于黑石王座底部。
    三息之后，許言感到他體內(nèi)肆意流淌的鮮血，被一股偉力扼住，僵滯在血管之中。
    驚慌、茫然、失措萬千情緒在許言心中交雜。
    皇，怒了。
    如何是好？
    嗒
    嗒
    嗒
    眼前。
    一只如焰的赤足，正慢慢朝自己走來。
    那雙赤足，鮮艷、柔軟、指甲點著天然的胭脂，與黑石地面接觸之時，甚至還有些許足掌的肉受擠壓微微變形猶如天的完美造物。
    “你說什么？”
    耳邊，那一直淡漠之音，掀去偽裝，只余嫵媚成熟的本音。
    “吾皇，吾族有罪，未能護(hù)住那段歷史。”
    “那段歷史，已被抹去隱匿”
    ps：有些繞，但是邏輯應(yīng)該是嚴(yán)謹(jǐn)清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