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姜沉羽忽然轉(zhuǎn)頭過來,看到她的表情,黑白分明的眸子盯著她,“你想對我動手?”
“勸你打消這個(gè)心思,否則我怕會折斷你的手。”她似笑非笑道。
姜聞音:“……說得跟你行一樣。”明明是個(gè)弱雞,話卻放的狠。
姜沉羽的笑容一頓,臉上表情突然陰沉下來,好像是有人欠了她幾萬兩銀子沒還一樣,眼神涼颼颼的,“以后我讓你知道我究竟行不行。”
她皮膚冷白,隱隱可以看見皮膚下面的青色血管,雖然生得高挑,但給人一種嬌弱不堪的感覺。放起狠話來,像是炸毛的小貓咪,叫姜聞音忍不住手癢,想要擼毛。
她好笑道:“行行行,我好怕的。”
姜沉羽臉色更加陰沉,但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忽然暢快了起來,斜睨著她,“你想不想知道,昨日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
姜聞音還真想知道,但又覺得她不會這么好心告訴自己,表情就有些猶豫。
姜沉羽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你去門前的草叢里看看,就都知道了。”
姜聞音:不知為何,總感覺她不懷好意。
她遲疑片刻,抬眸看了一眼姜沉羽,見她笑容有些詭異,也猜不到外面有什么。猶豫許久,終于是好奇心戰(zhàn)勝了警惕心,狐疑地去了外面。
姜沉羽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看到她一步一步靠近草叢,面上笑容不住地?cái)U(kuò)大。
外面還下著小雨,空氣里水汽氤氳,周圍霧茫茫的,破屋門前的草叢很茂盛,足足有姜聞音的膝蓋高。被雨水洗滌過的草地顏色翠綠,水珠在葉子上滾動,最后落入泥土里。
姜聞音冒著小雨,剛來到草叢前,就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顆血肉模糊的人頭。之所以是血肉模糊,是因?yàn)樯厦娴奈骞僖呀?jīng)被什么東西啃掉了,血淋淋的,看起來十分恐怖。
“嘔——”
她捂住嘴巴,感覺胃里翻江倒海,早上吃下去的食物涌到了喉嚨,只要張開嘴就會吐出來。
姜沉羽對她的反應(yīng)很滿意,神色愉悅道:“昨日你我離開后,有人剁掉了那兄弟倆的腦袋,讓野狗分食了,其中一顆人頭被叼到了這里。”
難怪今早她迷迷糊糊間,聽到外面狗吠聲不止,早上起來做飯時(shí),還看到有一只野狗低頭在草叢里吃東西。
一想到那是顆人頭,姜聞音胃里就又翻涌了起來,偏偏姜沉羽看到她臉色蒼白,匆匆跑開的樣子很有趣,又跟了上去。
“有什么可害怕的,膽小如鼠……”看到她花容失色,姜沉羽在旁邊說著風(fēng)涼話。
姜聞音發(fā)誓,這老妹兒絕對是故意嚇自己的!她倒不是害怕,純粹是被惡心到了。剛才那顆人頭,臉上的肉都被啃掉了,露出了森森白骨,血紅血紅的。
不能想,一想就要吐。
姜聞音忍了又忍,“哇”地一下吐了出來。
嘔吐物有些刺鼻,姜沉羽蹙眉往旁邊退了幾步,嫌惡道:“離我遠(yuǎn)點(diǎn)。”
姜聞音把隔夜飯都吐了出來,眼角掛著淚花,看見她的表情,狠狠擰眉道:“你太過分了!”
姜沉羽:“過分?”
姜聞音忍住不適,“你是故意的。”
她有些看不懂這個(gè)姐姐了,看起來嬌嬌弱弱,但看到這些血腥的東西卻能面不改色,還有閑心捉弄自己。
姜沉羽睨了她一眼,負(fù)手抬步回屋,“是你自己管不住好奇心,我可沒有逼你去看。”
姜聞音:“……”好吧,是她不該好奇的。
看著她回屋的背影,姜聞音又瞥了一眼那片青翠欲滴的草叢,忙用水漱口后跟在后面進(jìn)了屋。
“你怎么一點(diǎn)也不怕?”進(jìn)屋后她問。
姜沉羽坐到床上,抬眸看她,“沒什么可怕的,這些東西我見的多了。”
姜聞音:“見多了?”她一個(gè)閨閣姑娘,從哪里見多了這種場面?
姜沉羽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露出一抹冷笑,“當(dāng)年陸氏被趙貞誅九族,西市刑臺上的血流了三日,有陸氏子弟頭顱滾到地上,被等在旁邊的野狗叼走啃食,那個(gè)場景可是很多人看到。”
趙貞是周國皇帝,年輕時(shí)朝政被外戚把持,是個(gè)懦弱無能的傀儡皇帝。后來娶了陸皇后,在陸家的幫扶下奪回政權(quán),成為了名副其實(shí)的周國皇帝。
他最讓人詬病的一件事,是鞏固政權(quán)后,以太子謀反的罪名,親手誅殺陸皇后和太子,滅了陸家九族。
那年,太子年僅九歲。
或許是虧心事做多了,到了晚年,趙貞開始疑神疑鬼。因聽信了老道士的一句話,便要了姜家上下幾十口男丁的性命。
姜聞音:嘔——不行了,又要吐了。
姜沉羽滿意地看著她的表情,“我曾親眼見到,野狗啃食陸無垢的頭顱。誰能想到,名滿長安的陸家三郎,最后會落得如此下場……”
姜聞音打斷她的話,“陸家滅門的時(shí)候,你才兩歲……”
是誰這么喪心病狂,帶著兩歲大的小姑娘去刑場,還看到了那么血腥的一幕,難怪她總覺得美人姐姐性格古怪,有一點(diǎn)點(diǎn)變態(tài),原來是小時(shí)候留下過心理陰影。
“我過目不忘。”姜沉羽掃了她一眼,有些不悅。
姜聞音:“……那你真厲害。”
姜沉羽矜持的點(diǎn)點(diǎn)頭,收下她的贊美,“不必羨慕,蠢人也有蠢人的優(yōu)點(diǎn)。”
“什么優(yōu)點(diǎn)?”姜聞音木著臉問,不用懷疑,她口中的蠢人肯定說的是自己。
姜沉羽抬眸看向窗外,“讓我高興。”
姜聞音:“……”老妹你欠打了是不是。
就在她考慮,要不要叫這老妹兒見識一下她的拳頭時(shí),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下雨的原因,小杏村很安靜,屋檐上的雨水落到水溝里,滴答滴答。那道突然響起的敲門聲,就顯得很突兀了。
姜聞音神色一緊,看了姜沉羽一眼,無聲地說:你先藏起來,我去看看。
雨變小了,這個(gè)點(diǎn)來敲門的人,很可能是小杏村的村民。她有點(diǎn)自保能力不怕,但美人姐姐手無縛雞之力,還是先躲躲。
姜沉羽沒有動,靜靜地坐在床邊。
姜聞音瞪了她一眼,見她依舊沒有躲起來的意思,外面的敲門聲又響起,只好先湊在門縫上往外看了一眼。
是個(gè)女人,還是昨天提醒過她的女人,她來做什么?姜聞音打開門,因?yàn)樗龓瓦^自己,所以語氣比較和善,“你有什么事嗎?”
女人依舊面無表情,眼神很麻木,但在抬頭看到姜聞音時(shí),眼中有了一絲亮光,她直勾勾地看著姜聞音,開門見山道:“你們是不是想要離開小杏村?”
姜聞音很意外,但沒有承認(rèn),“你有事嗎?”
女人說:“我知道你們要走,但離開小杏村沒那么容易,村口每天都有男人盯著,你們還沒到村口,全村人都會知道。”
所以她們不準(zhǔn)備從村口離開,但這件事就不必告訴眼前的女人了。
“我有辦法離開,但是你們得帶我一起走。”
“不需要。”姜聞音還未說話,便見姜沉羽從屋里走出來,冷漠地拒絕了女人。
女人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臉色突然慘白,“你們不怕我告訴村里人?”
姜沉羽懶懶地靠在門上,不甚在意道:“人死了,就不會說出去。”
女人呆滯,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見人被嚇到,姜聞音忙拉住姜沉羽的衣袖,對女人說:“她開玩笑,你別當(dāng)真。至于你想讓我們帶上你一起的事,很抱歉,我們姐妹倆也是自身難保,更別說帶上你了。”
小杏村有很多可憐的女人,她很同情她們。可自己和美人姐姐本就自身難保,根本沒有能力去幫助其他人。姜聞音心里不舒服,但理智尚存,知道現(xiàn)在不是逞英雄的時(shí)候。
女人眼中的亮光消失,表情恢復(fù)了木然,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離開。
“婦人之仁。”姜沉羽冷嗤了一聲,轉(zhuǎn)身進(jìn)屋。
姜聞音低著頭 ,小聲道:“可你也是女人啊。”
姜沉羽腳步停頓,回頭看了她一眼,“我和你不一樣。”
姜聞音:“哪里不一樣?”
哪里都不一樣。
女人離開后,雨便停了。太陽從云層里出來,村落被霧氣籠罩,光芒透過水霧灑在林間,呈現(xiàn)出奪目的燦金色。門前小徑濕漉漉的,旁邊多了片紫色的小花。
姜聞音站在門口發(fā)呆,還在想剛才的事情。
姜沉羽從屋里出來,“帶上東西,現(xiàn)在出發(fā)。”
姜聞音回頭,扔掉手里的狗尾巴草,奇怪地問:“怎么突然要走了,你不是嫌山里的雨水還沒干,會打濕你的裙子嗎?”
是的,美人姐姐就是這么龜毛的一個(gè)人。
姜沉羽表情不好,“若不是你放剛才那個(gè)婦人離開,至于需要提前離開?”
姜聞音:“……”
她們沒什么東西可帶的,除了少地可憐的食物,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藥材,就沒有什么了。東西已經(jīng)提前收拾好,姜聞音進(jìn)屋拿出來,兩人就可以直接走了。
“我們要去哪?”
姜沉羽抬抬下巴,指著對面的山說:“去那邊。”
那里與出村的方向截然相反,屬于深山老林,除了經(jīng)驗(yàn)老到的獵戶,就連小杏村的村民都不敢進(jìn)去,現(xiàn)在她們要進(jìn)去?
看到她懷疑的目光,姜沉羽也不解釋,踩著濕漉漉地青石板往前走,閑庭信步一般。
姜聞音提著東西跟上,像她的小丫鬟似的。
走了幾步,忽然聽到一個(gè)婦人大喊,“當(dāng)家的快來,那兩個(gè)臭丫頭要跑!”
姜聞音一愣,看到遠(yuǎn)處站著兩個(gè)人,打頭的是自己剛醒來的那天,想要買走美人姐姐的婦人。
“哪呢?真有你說的那么漂亮嗎?”后面的是一個(gè)臉上有刀疤的男人,虎背熊腰的,聲音粗噶。
“那呢,別叫他們跑了!”
刀疤男人看了過來,看到姜沉羽的那一刻,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嘴里喃喃道:“我滴個(gè)乖乖,這女人真他娘的好看。我就下山買了幾個(gè)女人回來,村里怎么就來了個(gè)這么漂亮的女人?”
他們夫婦是做人販子生意的,大多都是從外面買來女人,賣給村里男人做媳婦。但如果遇到村里有頂漂亮的姑娘,也可以買回來,再轉(zhuǎn)手賣給山下的富戶,賺上一大筆。
婦人在男人頭上拍了一巴掌,“你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扣下來,趕緊去把她們綁回去。前幾天我好言好語來買人,這小丫頭片子糊弄我,這次可不用對她們客氣了。”
姜聞音表情有點(diǎn)尷尬,扭頭看了美人姐姐一眼,看到她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不由心虛道:“她瞎說。”
姜沉羽:“我看她說的都是實(shí)話。”
姜聞音:“……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的時(shí)候,我們還是先跑吧。”
姜沉羽側(cè)頭,“你不是覺得自己挺能打的嗎?”
姜聞音:“我覺得我可能打不過他。”那個(gè)男人一看就是練過的,夫妻倆都壯碩的跟個(gè)小山一樣,這身體又是個(gè)弱雞,對上倆人沒有什么勝算。
姜沉羽:“呵,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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