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第一百三十七章
對于姜沉羽這種半夜爬窗, 卻不敢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行為,姜聞音覺得既好笑又無奈。
還以為兩人的僵持,最起碼得持續(xù)到孩子出生后很長一段時間,可才過去幾天, 他就率先忍不住了。
還干起偷偷摸摸爬窗的事情, 如果不是小肥啾激靈警醒, 自己恐怕還發(fā)現(xiàn)不了。
“明天給你加餐。”姜聞音彎腰摸摸小肥啾毛絨絨的腦袋, 表示嘉獎。
然后走到床邊,把那幾片花瓣撿起來, 夾進(jìn)自己睡前看的書里,準(zhǔn)備留著日后來取笑姜沉羽, 再將枕頭歸置原位,裹著被子躺下繼續(xù)睡覺。
她沒準(zhǔn)備戳穿今晚的事, 不為別的,只為看看姜沉羽到底能堅持多久。
次日清晨, 寒月進(jìn)來伺候姜聞音起床,然后去衣柜里拿了衣服出來讓她挑選, 長長的曳地長裙吸引到小肥啾的注意力,它跟在寒月屁股后面,伸長脖子試圖用鳥喙去啄裙子。
寒月怕它把裙子上的金線啄掉, 揮手驅(qū)趕, “快走開, 這不是給你玩的。待會兒吃過早飯了我再帶你出去玩兒。”
小肥啾充耳不聞, 依舊張著翅膀,像只斗氣十足的村頭一霸大鵝。
煩得寒月放下手里的衣服,將它抱起來往門外一放,然后啪的一聲無情地關(guān)上門, 將它關(guān)在門外。
回來見姜聞音擁著被子,坐在床上笑,露出不贊同的表情,“您還笑,這都是您慣出來的毛病,昨夜讓它吵著了吧。”
姜聞音搖頭,“是讓吵著了,可卻不是它。 ”
寒月把衣服遞給她,不解道 :“難道除了金雕,還有別的什么吵到了您,我怎么沒聽到動靜?”
姜聞音微微一笑,“是只做錯事的小狗,別告訴其他人,否則它就不來了。”
“什么小狗這么聰明?”寒月狐疑道。
姜聞音只是笑,不肯再多說。
吃過早膳后,她如同往常一樣召見女官,處理后宮事宜,查看各宮用度支出,履行暫時執(zhí)掌鳳印的職責(zé)。
這些事情,花了她一上午的時間。
下午則看書練字,教錦娘功課。
昨日出宮的路上,徐琰順嘴提了一句 ,陸無暇已經(jīng)派人去接荀韶娘了,不出意外話,錦娘母親也會跟著一起來長安,到時候錦娘怕是就要離開了。
兩年時間相處下來,姜聞音早已將錦娘當(dāng)成了自家妹妹,還怪舍不得的。
晚飯過后,考慮到秋天夜里寒涼,某個人在外面待太久會凍成傻子,姜聞音睡得比昨晚還早,沐浴出來后擦干頭發(fā),便滅燈睡下了。
躺到床上后,她還豎著耳朵聽了會兒外面的動靜,可惜什么也沒聽到,反倒是后半夜外面突然下起雨來,還伴隨著雷鳴閃電。
這場秋雨,陸陸續(xù)續(xù)下了七八天。
或許是因此,之后的晚上姜沉羽沒再來過。
直到八月底,天才開始放晴。
碧空萬里,天高云淡,在屋里悶得快長霉的姜聞音終于有時間到長華殿前面的園子走動,本來是想帶小肥啾和錦娘的小狗出來放風(fēng)的,沒想到去的時候園子里已經(jīng)有人在。
是幾個年輕的女子,正在這里放風(fēng)箏。
“張姐姐,你再跑快點(diǎn),讓風(fēng)箏再飛得高一點(diǎn)!”有個穿著鵝黃裙衫的少女朝遠(yuǎn)處揮手,笑容清脆悅耳。
整個園子,都充斥著少女們的歡聲笑語。
姜聞音停住腳步,問旁邊的寒月,“沒記錯的話,她們應(yīng)該不是宮里的人?”
她雖然很好與趙貞的妃嬪公主打交道,但是對每個人都有點(diǎn)印象,所以不曾記得在哪里見過這群少女。
寒月看了眼遠(yuǎn)處那群玩得開心的少女們,搖了搖頭道:“我去問問。”
姜聞音嗯了一聲。
這宮里是她在管,如今莫名其妙地多了群少女,還是得問清楚來由。
寒月上去和那群少女說了幾句話,那群少女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姜聞音,然后把風(fēng)箏交給自己的侍女,提著裙子快步走過來行禮,“拜見王妃娘娘。”
姜聞音也不為難她們,很快叫起。
眾人起身后,那個穿著鵝黃色裙衫的少女目光大膽地看向姜聞音,然后露出笑容道:“王妃娘娘可還記得我,我是吏部侍郎之女徐瑾玉,我表姐是王妃的嫂子,我們以前見過面的。”
姜聞音愣怔了一下,很久之后才從原主的記憶里扒拉出徐瑾玉這個人。
因?yàn)橐鲇H的緣故,原主和徐瑾玉來往還是比較密切的,兩人可以稱得上是閨中密友。
當(dāng)然這只是原主單方面以為,但在姜聞音看來,這個叫徐瑾玉的小姑娘有點(diǎn)蔫壞兒,和原主一起玩兒時,經(jīng)常暗暗慫恿原主做一些壞事。
比如針對姐姐姜沉羽,欺負(fù)其他小姑娘。
雖然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姜聞音實(shí)在難以對徐瑾玉喜歡起來。
是以,對于徐瑾玉的驚喜熱情,她只是略顯疏離的笑道:“當(dāng)然記得。”
徐瑾玉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是這幅反應(yīng),熱情的笑容險些沒有維持住。
不過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調(diào)整好表情,“阿瑩,你回長安怎么也不和我聯(lián)系,這兩年我一直掛念著你,還讓人往南疆寄過幾次信,可都石沉大海,如今你見到你平安歸來,我終于放心了。”
姜聞音沒有跟她敘舊的意思,便道:“南疆地廣,聯(lián)系不上也正常。”
徐瑾玉笑了笑,露出好奇的表情,“聽說你是很豫王殿下在鶴壁成的親,你快與我講講,這中間都發(fā)生了些什么,感覺那些故事定然跌宕起伏,可歌可泣。”
她看起來天真爛漫,很向往的模樣。
周圍的少女們都豎起了耳朵,顯然她們也很感興趣,畢竟一個是流落在外多年的皇子,一個是被流放到南疆的罪臣之女,竟然成了夫妻,還打回長安即將成為大周之主。
這樣的故事,是她們最喜歡的類型。
姜聞音柳眉輕挑,沒有回答她們所好奇的問題,而是問徐瑾玉:“你們何時入的宮,我怎么不知?”
徐瑾玉笑容微滯,“阿瑩你不想見到我嗎?”
姜聞音把玩著手中團(tuán)扇,“你多慮了。”
在她不沒主動報出身份之前,自己壓根不記得有這號人,而且也不是原主,自然也不存在著想不想見。
徐瑾玉抿了抿唇,看起來有些低落,“阿瑩,你怎么突然間就與我生疏了。”
姜聞音詭異地沉默了片刻,然后問道:“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我只是問你們?yōu)楹卧趯m里。”
后宮交到自己手里后,向這種女眷進(jìn)宮,不管是因?yàn)槭裁词虑椋嫉孟确A報到自己這里,經(jīng)由自己同意后才會讓她們進(jìn)宮。
而現(xiàn)在,自己不記得同意過這群少女進(jìn)宮。
徐瑾玉噎了噎,表情有些不自然。
這個姜瑩是怎么回事,兩年不見,腦子似乎聰明了很多,待自己也不如以前親近,往常那些手段根本不管用。
“寒月,挨個問清楚出身,讓人去通知她們父母來宮里接人。”姜聞音不耐煩再跟她東扯西扯下去,撂下一句話便準(zhǔn)備回長華殿。
還是狠話管用,不等她轉(zhuǎn)身離開,一開始被徐瑾玉喚做張姐姐的少女站出來,“王妃留步,臣女等人是進(jìn)宮來陪幾位娘娘的。”
“臣女是張昭儀外甥女,瑾玉妹妹是徐德妃的外甥女……”
她將在場的少女一一介紹了一遍。
姜聞音腳步頓住,望向那個少女,“陪幾位娘娘,怎么不與我說一聲?”
少女背挺得很直,不卑不亢道:“是臣女等人疏忽,還請王妃娘娘恕罪。”
姜聞音便笑了,“倒不是什么大事,下不為例。”
少女們齊齊松了一口氣,剛才豫王妃這番咄咄逼人的模樣,還以為今日她們要被為難了。
“不過……”姜聞音頓了頓,然后似笑非笑道:“既是陪幾位娘娘的,怎么不在幾位娘娘宮里待著,跑到這里來了?”
長華殿立兩儀殿不遠(yuǎn),穿過這個園子就能到,同樣是距離后宮較遠(yuǎn)的地方,平常無事后宮嬪妃是不會來此的,當(dāng)然來偶遇皇帝例外。
姜聞音不由嘖了一聲,趙衡不過一旬沒踏足自己宮里,這些人就坐不住了。
這群少女站在這里,光后宮那些嬪妃使力是無用的,八成還是她們背后的那些家族的意思。
是不是在外界眼里,自己現(xiàn)在是處于失寵狀態(tài),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把女兒送進(jìn)宮里。
只是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此處開闊,不似韶光園樹木高大,是放風(fēng)箏的好地方。”徐瑾玉意識到不對勁,連忙接話道。
韶光園是后宮最大的一處園子,里面有個湖泊,四季珍稀花木都有種植,爭相斗艷,亭臺樓閣和水榭眾多,是嬪妃們最愛去的地方。
姜聞音輕笑一聲,也沒說自己信不信,只是道:“我養(yǎng)了只金雕,它喜歡在這園子里撒歡兒,你們輕易還是別踏足此處,否則容易被傷著。”
徐瑾玉張了張嘴,正欲反駁。
突然空中一聲清亮的金雕叫聲響起,眾人下意識地抬頭,看到頭頂盤旋著一只巨大的金雕,眼神銳利,鳥喙兩邊長著搓金色的毛發(fā),漆黑的爪子泛著金屬般的光澤,氣勢兇猛,飛快地向她們俯沖下來。
少女們驚呼一聲,下意識朝旁邊躲去。
寒月立馬護(hù)在姜聞音身前,把這群慌亂的少女們隔開,防止有人不長眼沖撞到姜聞音。
外表兇猛,實(shí)則軟萌愛撒嬌的小肥啾最后放緩了速度,慢慢地落到旁邊的草地上,然后屁顛屁顛地跑到姜聞音面前,把叼在嘴里的風(fēng)箏放到它面前,得意地啾了一聲,像是在邀功。
姜聞音掃了它一眼,對縮在旁邊眼神驚恐的少女們道:“它脾氣不好 ,喜歡追著人啄,你們可要小心點(diǎn)。”
其中一個少女咽了咽口水,望著這只猛禽道:“娘娘放心,臣女們記住了。”
姜聞音見她上道,也不為難她,“有我在金雕不會亂跑,你若想離開最好趁著現(xiàn)在。”
幾乎是話音剛落,那個少女便立即行禮,“臣女告退。”
然后提著裙子,匆匆地離開了。
其他少女們互相對視一眼,也紛紛告辭離開,最后只剩下徐瑾玉和她那個張姐姐,徐瑾玉心有不甘,聽說豫王殿下最近很喜歡來風(fēng)亭月觀,她們就是故意來這里放風(fēng)箏的,可沒想到被姜瑩給破壞了。
男人三妻四妾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更何況豫王殿下即將坐上那個最尊貴的位置,日后三宮六院少不了,她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自己跟她相識在前,還能幫襯一二。
徐瑾玉臉色正變幻莫測,旁邊的張姑娘突然拉著她一起行禮,開口道:“那我們也告退了。”
姜聞音笑瞇瞇地點(diǎn)頭,愉快地放行。
徐瑾玉沒有辦法,只好不情不愿地離開了。
等到園子里清靜下來,姜聞音這個惡人倒沒什么心情逛園子了,隨意摘了一捧菊花,慢悠悠地回了長華殿。
路上,寒月猶豫著問:“王妃,您應(yīng)該能猜得到徐德妃她們的目的,為何不直接將人送出宮去呢?”
姜聞音扭頭看了她一眼,撥了撥懷里的花瓣,“為何要我去做這個惡人?”
她將這群少女趕走,是因?yàn)樗齻兡康奶黠@,一點(diǎn)也不藏著掖著,自己只是給個警告而已。
把人送出宮去,這不應(yīng)該是趙衡的活嗎?
寒月微愣,沒有聽明白她的意思。
姜聞音看了眼風(fēng)亭月觀方向,挑了挑眉沒解釋。
直到晚上,寒月一臉古怪地走進(jìn)來,向盤腿坐在窗下寫字的姜聞音稟報道:“王妃,今日那群姑娘被送出宮了。”
姜聞音放下手里的毛筆,打量了一下自己寫的字,評價道:“還算可以。”
寒月輕咳一聲,“您是在說殿下還是在說這字?”
姜聞音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笑道:“都是。”
寒月遲疑道:“既然您和殿下都互相掛念著,何不各退一步……”
姜聞音搖搖頭,“寒月姐姐你不懂。”
自己是不可能退步的,要退步的人只能是趙衡。
她這般想著,拿起旁邊的一冊古籍看起來,時不時地拿毛筆往紙上寫上幾句,時而眉頭緊蹙,時而眉眼舒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