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腰上的傷
死寂無聲。
空氣里,是極致的安靜。
蘇媚抬起眼眸,靜止不動地盯著對面滿臉?biāo)罋饧湃坏臅r念卿,許久都沒緩過勁兒來。
樓層太高的緣故,加之周邊沒有其他高的建筑遮擋,所以窗外的夜風(fēng),呼呼地嘶吼。
在蘇媚的認(rèn)知里,霍寒景幾乎成了時念卿心中最大最深的執(zhí)念。
她為之瘋,為之狂,為之半生半死。
這兩年多的尋找,她每次都無獲而返。
回到帝城的時候,時念卿頹然得好幾天都不愿意說一句話。
然后,一整天一整天地蜷在房間的飄窗臺上,滿臉落寞地盯著窗外的日落月升與日升月落,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便是:如果還能聽聽他說話的聲音,多好。
時念卿的委曲求全,卻讓蘇媚難受到了極致
在霍寒景那里,時念卿已然把自己放至最卑微的塵埃里。
蘇媚不知道今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能讓她露出這般生無可戀的哀漠模樣。
但是,時念卿決定要返回帝城,的確太過震驚。
蘇媚直直盯著時念卿許久,她才低聲詢問道:“你確定嗎?!決定好了?!”
時念卿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的受傷與落寞,好半晌,她才點了點頭:“嗯。”
蘇媚還想說點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說什么。
她害怕自己的言語不當(dāng),觸及到時念卿心里的傷口,讓她更難受。
蘇媚什么都沒再說。
她幫時念卿處理好傷口之后,便低聲說道:“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就去網(wǎng)上訂機(jī)票。”
時念卿說:“不想睡。”
蘇媚靜靜在沙發(fā)上僵坐了會兒,然后變換了一個坐姿,挨著時念卿坐著,轉(zhuǎn)而伸手摟過她的肩膀,讓時念卿的腦袋放在她的肩膀上,她說:“那我陪著你。”
從客廳寬大的落地窗看過去,午夜時分的倫敦,萬籟俱寂。
那蔓延至視線盡頭的漆黑天幕,就像是無邊無際的黑色海洋,淌在那里,沉沉甸甸地壓在人的心口上。
倫敦的除夕夜,太落寞了。
不似在國內(nèi),午夜之時,璀璨的煙火,無休無止的,籠罩得整個世界都通明一片。
那喜慶,是可以蔓延至人心底的。
時念卿眼睛不眨地盯著窗外,久久的靜默。
許久之后,蘇媚才聽到了她透著濃濃孤寂的纖細(xì)聲音。
時念卿說:“蘇媚,還好有你陪著我。”
如果沒有蘇媚在的話,估計時念卿都不知道如何熬過這漫長又冰冷的夜晚。
蘇媚摟著她的肩膀,安撫道:“我會一直一直,永永遠(yuǎn)遠(yuǎn)都陪著你。”
也不知道為什么,時念卿聽了蘇媚的這話,忽然之間就哭得特別凄慘。
特別特別特別的凄慘。
眼淚止也止不住,收也收不了。
蘇媚坐在她旁邊,平日伶牙俐齒的她,居然都不知道如何安慰時念卿……
S帝國總統(tǒng)公館。
洛瀛滿臉急迫敲響書房門的時候,宮梵玥正在與納戚芬開視頻緊急會議。
是關(guān)于四大皇室的事宜。
洛瀛站在門口,沒有經(jīng)過宮梵玥的允許,不敢往里邁一步。
宮梵玥聽到第二次敲門聲的時候,這才抬起眼眸看向洛瀛。
轉(zhuǎn)而宮梵玥對納戚芬說:“相關(guān)的事宜,我會處理好,你不用太過擔(dān)心。”
完了,宮梵玥又說:“明日,我再給你打視訊。”
掛斷視頻之后,他詢問道:“怎么了?!”
洛瀛幾步就跨至?xí)狼埃吐暬貜?fù)道:“總統(tǒng)大人,帝國監(jiān)獄出事了。”
聞言,宮梵玥好看的眉頭,當(dāng)即擰了擰,他問:“何事?!”
洛瀛說:“陳州長,發(fā)來緊急消息,說有人侵入監(jiān)獄的警報系統(tǒng),然后潛入獄里,劫走了人。”
宮梵玥聽了,沉默了好半晌,才低聲說道:“帝國監(jiān)獄,向來是S帝國戒備最是森嚴(yán)的地方,有人有那個本事,潛得進(jìn)去?!”
洛瀛點頭。
轉(zhuǎn)而他說道:“陳州長發(fā)來的視頻監(jiān)控,我已經(jīng)看過了,初步懷疑那人是馬亦。馬亦能有那個本事進(jìn)入監(jiān)獄,顯然是籌謀已久。”
宮梵玥聽了,嘴角漫出的笑意,有點血腥:“他終于肯露面了。”
洛瀛直直盯著宮梵玥的表情,隨即詢問道:“總統(tǒng)大人,現(xiàn)在如何處理?!”
馬亦能只身潛入帝國監(jiān)獄,這是非常可怕的。
畢竟,正如宮梵玥所說的,帝國監(jiān)獄是戒備最是森嚴(yán)的地方。
在如此之地,他都能把人帶出去。
但凡瘋起來,后果是不能估計的。
宮梵玥很自然地順手拿過放置在書桌上的煙盒,嫻熟抽出一支,然后點燃,慢慢悠悠地吸起來。
沉思片刻,宮梵玥說:“立刻鎖了帝城所有的交通要道,挨著挨著排查。”
“是。”洛瀛頷首。
宮梵玥又說:“再多派幾名秘衛(wèi),去盯著夫人。”
洛瀛:“我知道了。”
宮梵玥似乎疲憊至極。
一支香煙燃燒到盡頭,他又拿過煙盒抽出第二支。
洛瀛站在書桌邊上,看著宮梵玥右手邊上的煙灰缸里,已經(jīng)有滿滿的缸煙頭,他好看的劍眉都忍不住深深蹙了起來。書房里,每天都有人打掃。
今天白日里,宮梵玥很是忙碌,游走在英國皇室大大小小的派對上。
直至晚上九點才返回總統(tǒng)公館休息。
而宮梵玥接到納戚芬的視訊,來書房也沒兩個小時。
但是,這滿缸的煙頭……
想到宮梵玥現(xiàn)在抽煙的數(shù)量,洛瀛眉頭當(dāng)即皺至最深,他猶豫再三,最后低聲說道:“總統(tǒng)大人,盡管抽煙能提神,但是太傷身體了,您還是稍微自控些。”
宮梵玥揚(yáng)了揚(yáng)眉頭,沒有吱聲的意思。
洛瀛清楚,宮梵玥這根本就是沒聽進(jìn)去。
于是,洛瀛轉(zhuǎn)而又說道:“宮老這兩年來,一直殷殷期盼宮家能新添小太子,總統(tǒng)大人務(wù)必要珍惜自己的身體,倘若夫人哪天想明白了,按照府內(nèi)的規(guī)定,總統(tǒng)大人是必須戒掉一切會影響到孩子的不良習(xí)慣。”
有了煙癮,想要戒掉,是特別考驗人的毅力的。
當(dāng)初宮梵玥提拔洛瀛為自己的秘書長,就是看準(zhǔn)了他在秘書部做事之時的穩(wěn)妥踏實。
現(xiàn)在看來,洛瀛的心思,是真的挺厲害的。
知道任何人都壓不住他,立刻就拿時念卿拿捏他了。
不過,宮梵玥卻很受用。
立刻傾身就把燃燒了小半截的香煙,給摁滅在了煙灰缸里。
洛瀛又說:“總統(tǒng)大人,剛剛秘衛(wèi)傳來消息說,夫人從前任總統(tǒng)家里離開的時候,全身都濕透了,而且臉色極差,想必兩人是吵得不輕。”
宮梵玥卻說:“時念卿的性子很執(zhí)拗,這并不能說明什么。”
洛瀛還想說點什么,卻被宮梵玥打斷了:“好了,你派人保護(hù)她安全就行。其他的事,你不要私下議論。”
“我知道。”洛瀛立刻恭敬地退出書房。
而宮梵玥卻保持著坐在書桌前的姿勢,久久都沒動一下。
吵得不輕,能說明什么?!
什么都說不明了。
按照時念卿對霍寒景的執(zhí)著,也頂多能讓她消極幾天。
等好了傷疤,便又會忘了疼。
只是,她愿意如此反反復(fù)復(fù)的折騰,他宮梵玥卻漸漸沒了那個耐心。
宮梵玥挑了挑眉頭,幽深的眸底,又黑又暗的……
第二天。
時念卿也不知道自己昨晚是幾點睡著的。
更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
她睜開眼睛,怔怔盯著自己的房間,大腦有些緩不過勁兒。
蘇媚敲響房門的時候,她剛好從床上支起身,打算下床。
然而,她腰部剛用力,后腰便疼得鉆心。
時念卿忍不住低呼出聲。
聽到她的呼聲,原本還想發(fā)牢騷昨晚居然像個男人一樣,公主抱時念卿上床睡覺的蘇媚,立刻擔(dān)心地詢問道:“怎么了?!”
時念卿撩起自己的睡衣,艱難地扭頭看了好一會兒,才看見自己的后腰,居然烏青了好大一塊。
想必是昨晚,霍寒景推開她的時候,她不小心撞在浴室的淋浴開關(guān)上。
昨晚明明都沒丁點的感覺,今天怎么怎么疼。
蘇媚看見時念卿的后腰,那一團(tuán)烏青,立刻尖叫起來:“天哪,你腰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時念卿都沒來得及動動嘴唇,便又聽見蘇媚氣急敗壞的咆哮聲:“霍寒景家暴你?!”
時念卿愣了下。
蘇媚整張臉都扭曲了:“報警!!!!我現(xiàn)在就報警,讓警察把他抓去監(jiān)獄里,好好玩一會兒。”
說著蘇媚就要去拿手機(jī)。
卻被時念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別激動,霍寒景沒有家暴我!”
“那你腰上的傷,是怎么來的?!”蘇媚顯然是一副完全不相信時念卿的模樣,“時念卿,我明確地告訴你,對于男人的家暴,只有一次和無數(shù)次的區(qū)別,你千萬不要相信他們的保證,說下次絕對不會再對你動手!!!”
蘇媚是真的憤怒了。
家暴對她而言,傷害實在太大。
當(dāng)初,那個男人跪在她面前發(fā)誓的時候,都恨不得磕頭了。但是,她打消了報警的念想后,用不了三天,那男人便會立刻原形畢露。
男人,永遠(yuǎn)都不會如他跪在那里痛哭流涕保證的那樣,再也不會動手。
他們只會變本加厲。
時念卿說:“真不是他打的,是我不小心撞傷的。”
蘇媚說:“你不要怕他。”
時念卿說:“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蘇媚咬著嘴唇忽然就不說話了。
時念卿觀察著她驚恐到不行的表情,心里清楚,是引起了蘇媚心里不好的回憶,于是安慰道:“你不要擔(dān)心,我會保護(hù)好自己的。”
“你保護(hù)個屁,你不自虐我就謝天謝地了。”說著蘇媚似是生氣了,直接轉(zhuǎn)身就出了房間。
“蘇媚……”時念卿喊道。
蘇媚沒理她。
時念卿下床的時候,這才發(fā)現(xiàn),腰,真的太疼了,稍稍動一動,便鉆心地疼。
時念卿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tuán)。
蘇媚在外面客廳噼里啪啦一大陣,時念卿扶著腰走到房間門口,這才看見她正在以暴走的模樣,到處翻找藥膏。
最后在家里也沒找到跌打損傷的膏藥。
蘇媚去附近的藥特意買的。
貼了膏藥,時念卿在沙發(fā)上躺了半天,這才舒服一些。
今天,大年初一。
天氣竟然不錯。
陰陰沉沉許多日子的倫敦,居然出了太陽。
金色的陽光,籠罩住整座繁華的都市,熠熠生輝的。
時念卿的心里,仍然憋憋悶悶的,很是壓抑。
蘇媚一直都擺著臉子,都不理她。
在手機(jī)上看了好半天飛往帝城的機(jī)票,蘇媚居然說:“為什么最近三天飛帝城的機(jī)票,都爆滿啊。第四天才有票。”
時念卿湊過去想要看看。
蘇媚卻懟她:“你自己有手機(jī),自己看自己的,別湊過來。”
“你還在生氣啊?!”時念卿問。
蘇媚沒理她。
時念卿說:“這真的是我不小心撞的。昨晚,霍寒景只是退了我一把,我自己腳滑,沒站穩(wěn)才會撞后面的。”
“他都推你了,還不算家暴?!”蘇媚問。
“……”時念卿氣結(jié),好半晌才說,“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蘇媚忍不住笑:“難不成他推你的時候,還會告知你一句:我是故意要推你把腰撞斷嗎?!”
說著,蘇媚把她睡衣的衣服撩開,惡狠狠地說:“這么細(xì)的腰,貼了兩張活血化瘀的藥膏貼,他還不是故意的?!”
單是想想,蘇媚以一個旁觀者都能想象當(dāng)時撞得有多狠。
他個大男人,難道不知道力道的輕重嗎?!
時念卿咬著嘴唇?jīng)]說話。
當(dāng)時,她抱著霍寒景脖子的手,勁兒是真的很大。她害怕被他推開,所以只卯足了全力。
估計他也著實被逼急了。
“時念卿,就你這性子,怪不得霍寒景會一直欺負(fù)到你頭上。”蘇媚氣呼呼的,她說,“你學(xué)學(xué)武則天,hold不住的男人,直接毒死。再不濟(jì),你學(xué)學(xué)我,直接捅死他!”
明明,蘇媚捅死了那美國佬,是件特別觸目驚心的事情。
但,不知道為什么,此時此刻蘇媚用這種語氣說出來,時念卿忽然特別想笑。
她眉開眼笑的。
蘇媚卻說:“你真的被虐傻了,被家暴了,你還笑。”
時念卿說:“我如果捅死了霍寒景,就目前蕭然和宴蘭城在倫敦而言,估計不到二十四笑死,我也得掛掉。”
說著,時念卿又說:“霍寒景那身手,路邊,三米高的圍墻,他輕輕松松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躍上去了,不要說我殺他,我估計連他頭發(fā)絲都沒剁掉,就被他反殺了。”
蘇媚聽著時念卿的話,忍不住冷笑:“但事實卻是,他再怎么厲害,還不是被你打了一槍。”
“……”時念卿一噎,好半晌才說,“你能不能不要洗刷我了?!”
“我沒洗刷你,就是單純想告知你:別動不動就懷疑自己的能力。但凡只要你想,就沒有做不了的事情。”蘇媚說。
下午。
天氣實在太好。
時念卿忽然想去嗮曬太陽。
蘇媚說,那就去附近找一家環(huán)境好的咖啡廳,一邊喝咖啡、吃甜品,一邊曬太陽。
時念卿同意了。
蘇媚在網(wǎng)上搜了一家不遠(yuǎn)的。
抵達(dá)咖啡廳后,蘇媚點了時念卿最愛吃的甜品,然后跟她聊了會兒,隨后說肚子有點不舒服,蘇媚就去了衛(wèi)生間。
時念卿坐在咖啡廳內(nèi)。
靠窗的位置,明媚的陽光,洋洋灑灑而下。
時念卿扭頭,怔怔地盯著窗外那來來往往的人。
看得正出神的時候,眼尾余光忽然瞄到旁邊有人影晃過來。
時念卿都還沒來得及扭頭看過去,便聽到一道既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聲音。
她收回視線看過去,便迎上了阮遇那明媚溫暖的笑意。
“小卿,你怎么也在這里呀。”阮遇眨了眨好看的眼睛。
時念卿這才看見阮遇的身邊,還跟著三名她的同學(xué)。
上次,她們一起在酒吧喝過酒,所以時念卿還挺眼熟的。
時念卿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控制不住的自己的視線,直直地落在了阮遇的纖細(xì)修長的脖頸上。
天氣很溫暖。
阮遇并沒有系圍巾。
不過她烏黑的長發(fā)卻散落下來,垂在身前。
“你一個人在這里喝咖啡嗎?!”阮遇問。
時念卿并不太想理會阮遇。
阮遇目光落在時念卿對面的咖啡上,然后又說:“原來不是一個人,和你朋友一起嗎?!”
說著阮遇的視線往咖啡廳環(huán)顧了一周,并沒有看到可疑的人,她收回視線,然后又說道:“能不能和你們一起喝咖啡?!”
阮遇很熱情。
說話的聲音,也軟軟綿綿的。
讓人無法抗拒。
但是,時念卿仍然沒出聲。
反而是阮遇身邊的衛(wèi)菲,在旁邊陰陽怪氣地冷笑道:“小遇,你沒瞧見時小姐一臉的傲慢,都不屑跟你說話嗎?!你還拿自己的熱臉貼她冷屁股。”
李雅也說:“是啊,用不著這樣。我們?nèi)ズ任覀兊目Х取!?br/>
說著,李雅和衛(wèi)菲拉著阮遇就要走。
阮遇也沒多少什么,跟著她們就走了。
不過,沒一會兒,時念卿又瞧見阮遇走了過來。
這次,她沒有絲毫的避諱,直接說道:“對了小卿,你住哪里呀,能不能把家庭地址告知我一下?!”
“你要我地址做什么?!”時念卿出聲詢問。
蘇媚從衛(wèi)生間出來的時候,還捂著自己的腹部。
疼得要死。
卻又不知道為什么會疼。
她回到座位的時候,看見時念卿挺著脊背,直直地坐在那里,明明陽光這么好,咖啡廳的溫度也適應(yīng),但是她的臉卻蒼白得沒有半點顏色。
她問時念卿:“你臉色怎么這么差,哪里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