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時念卿,你是在喂豬嗎
柳慶書的話音方落,霍寒景挺拔俊逸的身軀,猛然僵住,他抬起深邃的黑眸,不可思議地盯著柳慶書,眼神,很是錯愕與驚然。
幫時念卿夾菜?!
他沒聽錯吧?!
他堂堂S帝國的總統(tǒng),十二帝國的統(tǒng)治者,從來只有別人卑躬屈膝,替他夾菜哄他開心的份兒,怎么可能屈尊降貴給女人夾菜?!他倒是愿意夾,但是她承受得起么?!
霍寒景濃密的劍眉,微微一蹙,剛要張嘴說點什么,柳慶書卻拔高聲音,威嚴催促道:“還愣著做什么?!趕緊給小卿夾菜啊!!”
說著,柳慶書瞧見霍寒景還穩(wěn)如泰山地坐在那里,巋然不動,不由得急了,他眉眼都冷沉下去:“怎么,當(dāng)了總統(tǒng),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坐在旁邊,被驚得一愣一愣的時念卿,瞧見柳慶書有動怒的跡象,連忙出來打圓場:“不用不用,我自己夾菜就好,喜歡吃什么就夾什么吃。閣下大人,每日國務(wù)纏身,萬分辛苦,我怎么還敢勞煩他幫我夾菜,不是折煞我么?!我?guī)退麏A菜,還差不多。”
一邊說著,一邊趕緊拿著筷子,夾了霍寒景最喜愛的菜,就要往他碗里放。
旁邊的宋雯,著急得也看不下去了,立刻阻止時念卿的動作:“寒景欺負你,也不是沒有緣由,你看,全是你慣出來的。你柳爺爺幫你粗氣呢,你好好坐著就行,跳出來夾什么菜。”
“……”時念卿瞬間無語。
接下來整整三分鐘,霍寒景被柳慶書與宋雯,齊刷刷的犀利目光,盯得太陽穴上的青筋都突突地直跳。
最終,他還是服了軟。
放下筷子,順手拿起公筷,就要去給時念卿夾菜。
瞄到他更換公筷的動作,柳慶書瞬間有些不高興了:“給自己妻子夾菜,換什么公筷,如此生分,是不是太見外了?!”
霍寒景作為一國總統(tǒng),出席各式各樣的宴會,在公共場合,使用公筷,是禮節(jié),無可厚非。
對待外人,柳慶書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對于自己最親密的妻子,還如此注重細節(jié),就顯得實在太過疏離。
此行為,著實傷人。
而霍寒景,再次僵住了。
宋雯見狀,趕忙附和道:“寒景,趕快換雙筷子啊。”
“……”霍寒景。
霍寒景是天生的王者,高貴儒雅,世間,他是最完美的存在,時刻光芒萬丈,耀眼非凡。時念卿第一次見到他,便覺得再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有他帥氣漂亮。
單是那雙握著筷子的手,像上帝最杰出的藝術(shù)品,素凈,修長,骨節(jié)分明,好看得近乎完美。
璀璨的白色燈光下,他的手,似自帶光芒。
時念卿坐在餐桌前,就那樣怔怔地盯著那雙手,夾了她最喜愛的紅燒肉,放在她的碗里。
目光落在他指尖的筷子上,她恍惚得耳根隱隱發(fā)熱。他竟然真的用他的筷子,給她夾了菜。
雖然那雙筷子,他還不曾用過。
適才,聽見柳慶書那番責(zé)備霍寒景用公筷給她夾菜的言辭,時念卿當(dāng)時驚悚得心臟都突突直跳。
霍家的家訓(xùn),一共有五十三條。其中,同桌而食,必用公筷,位于家訓(xùn)第十條。
柳慶書與宋雯不知道就算了,時念卿卻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雖然霍寒景的態(tài)度,實在傲慢了些,但好在愿意改正,柳慶書還是挺高興的,端了酒杯說道:“這就對了嘛,夫妻相處之道,是門大學(xué)問,以后得要好好學(xué)習(xí)才行。欲要婚姻和睦,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不能只要求女性溫柔賢惠,男人也必須包容體貼。你認真愛護她,她不可能感受不到。快,嘗嘗這高粱酒,覺得口感怎樣。”
柳慶書率先仰頭飲了一杯。
霍寒景端著酒杯,微微側(cè)轉(zhuǎn)過身,飲酒的時候,冷清的目光正好撞上時念卿似有些忐忑與散漫的飄忽目光。
“……”時念卿渾身一震。
飯后,柳慶書喝了好些酒,有些微醺。突然來了興致,要跟霍寒景切磋棋藝,于是讓保姆將實木方桌搬去院子里,然后把院內(nèi)的燈,全部大打而開,又點了最極品的沉香香薰,兩人愜意面對面坐著下圍棋。
柳慶書落第五子的時候,便皺了眉頭:“你這小子,心思啥時候變得這么重了?!不過第五子,就有趕盡殺絕的氣勢了。”
今日前來柳府,過于沉默的霍寒景,微蹙著英挺的眉,難得開口:“唯有全力以赴,才能對的上柳老高超的棋藝。”
廚房里,宋雯在切水果,時念卿在旁邊幫忙擺盤。
宋雯先是瞄了眼時念卿,觀察了她的情緒,然后才低聲詢問道:“這次跟寒景,鬧得挺厲害的吧。”
“……”時念卿拿著水果的手,一頓。
遲疑好陣子,她才抬起眼眸,看向宋雯:“沒。”
“你不用騙我這個老太婆。雖然我腦子有病,但是不發(fā)作的時候,腦子清楚著呢。”宋雯切水果的時候,刀法很是利落,“我年紀大了,心卻跟個明鏡似的,看得清清楚楚。寒景的性子,向來沉悶,話語不多,但是以往來柳府,他也不會悶得連句話都不說。今天的晚餐,他只動了八次筷子,只顧著喝酒了。”
“宋奶奶。”時念卿聽了宋雯的話,猶豫著想要說點什么。
宋雯卻打斷她:“霍家之人,世世代代都是王,這性子,自然冷傲了些,氣場,也霸道強勢了些。你和他在一起,肯定是要受好些委屈的。雖說寒景的脾氣不好,但是我看的出來,他很在意你。他都二十八歲了,從來沒帶過任何女性來柳府。當(dāng)初,他與盛雅的緋聞,我去城里逛逛的時候,也聽說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你根本不要放在心上。兩人相處,最重要的一點,是信任。當(dāng)年你柳爺爺,那么慫包的男人,還有女人眼巴巴的垂涎著呢。而我呢,不管那些女人說什么,做什么,完全不放在心上,最終真相解開的時候,全是謊言。我時常在想,倘若我當(dāng)年不那么淡定,對你柳爺爺有過一絲的懷疑,哪還有現(xiàn)在這和睦又愜意的晚年生活。”
時念卿默默聽著,咬著嘴唇,一語不發(fā)。
她與霍寒景之間,哪有如此簡單?!
這不是信任與被信任的關(guān)系,而本質(zhì)問題,是他心里真真正正喜歡的人,是盛雅。
宋雯瞄見時念卿低垂著眉眼,擺弄果盤,無聲無息的,她不由得嘆了口氣:“看來,吵得還真的挺嚴重。再多的勸告,宋奶奶也不說了。只有你們自己想通了,才能領(lǐng)悟。”
說著宋雯放下手里的水果刀,把水果全部放進盤子里去,端著就要出去。
“宋奶奶,我來端。”時念卿見狀,趕忙伸手去接果盤。
宋雯卻說:“寒景晚飯都沒怎么吃。我記得他以前最喜歡吃你做的炸醬面,你留在廚房幫他下碗面吧。夜,這么長,不吃飽的話,餓肚子不好受。”
宋雯端著果盤出去的時候,柳慶書與霍寒景,下棋正下得火熱。
“目前戰(zhàn)況如何?!”宋雯問道。
膝下無子,生活又有霍白兩家操辦,柳慶書夫妻兩人,日子過得很是清閑。
柳慶書原本是有工作的,但是自從宋雯患病后,擔(dān)心家里的保姆控制不住她,出什么意外,所以他很早就把工作辭掉了。
沒有孩子可以操心,清閑的柳慶書,便沉迷于圍棋。
宋雯完全沒有私心,更沒有夸大其詞,她丈夫的圍棋,技藝真的很不錯。
霍寒景每年來柳府,兩人都要好好切磋一下。
有時候,下得入迷,經(jīng)常至半夜,仍然意猶未盡,剎都剎不住。
可是今天宋雯端著水果過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柳慶書眉頭實在皺得太緊了:“怎么,落下風(fēng)了?!”
“……”柳慶書不語。
相比柳慶書的愁眉不展,霍寒景倒是顯得輕松愜意,很是云淡風(fēng)輕。
宋雯把水果放下:“寒景,吃點水果。”
霍寒景禮貌地頷首。
黑眸,掃了眼果盤,最終拿水果叉,取了里面味道最淡的梨。
宋雯坐下的時候,先是認真看了看兩人對峙的棋局,然后很漫不經(jīng)心地說:“小卿真是個心思細膩的女孩兒,知道你晚上沒怎么吃飯,專程留在廚房幫你做炸醬面。這么好的女孩子,你怎么好意思擺臉色給她看?!”
“……”霍寒景聽了宋雯的話,夾著一枚黑色棋子的手,猛然一頓。
時念卿在廚房里磨磨蹭蹭許久,也沒有動手下面的意思。其實,下碗面,很簡單。她只是覺得,以霍寒景那別扭的性子,肯定不會吃的。到時候她太難堪了。
糾結(jié)許久,在聽見宋雯拔高的詢問聲時,她才連忙從冰箱里翻出面條和食材,動作麻利的準備。
宋雯說:“小卿,面好了嗎?!馬上八點半了,晚上九點以后,寒景便不再食用主食了。”
時念卿許久沒有下過面了。
在切黃瓜與胡蘿卜絲兒的時候,很順利。在熬制醬汁的時候,也很順利。
就是在面條的分量上,有點不順利。
她將面條從鍋里挑起來,看著那滿滿的一大碗,眉頭都跟著皺起來了。
原本,她想要把面條挑些出去的,宋雯又在外面催促,她聽見了,一邊大聲回應(yīng),一邊動作麻利將食材啥的,全部都放進去:“好了好了。”
她端著炸醬面出去的時候,柳慶書既憤怒,又不甘的責(zé)備聲,呼呼響起:“你個臭小子,我叫你不要讓著我,你就真的不讓著我?!”
“不下了。”柳慶書難得使小性子,耍起無賴來。
時念卿遠遠就瞧見,精致的棋盤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黑色棋子,而白色棋子,熙熙攘攘的,寥寥幾顆。
怪不得柳慶書的脾氣會這么大了。
先不說柳慶書是棋癡,對于一般下棋者來說,這局面,都死得太難看了。
對柳慶書來說,這就是奇辱了。
霍寒景也真是。步步緊逼,防守都凌厲穩(wěn)固,絲毫沒有手軟的意思。
“你真不下了嗎?!”宋雯看著氣得面頰通紅的柳慶書,詢問道,“你不下的話,我把棋盤抱走了,寒景好吃面,免得膩成一團了。”
說著,宋雯就要去搬棋盤,柳慶書卻不服氣的嚷道:“你別動我的棋盤,先等寒景吃面,我再好好想想,下一步怎么走。”
宋雯聽了這話,頓時驚詫不已:“你都死成這樣了,還想繼續(xù)?!別垂死掙扎了。”
“你管我。”柳慶書的情緒上來了。
宋雯無語,也懶得理會他的固執(zhí),將棋盤往柳慶書的面前挪了挪,騰出位置,對著時念卿說:“小卿,把炸醬面放這里,寒景趁熱吃,吃飽了,讓姓柳的,死得服服帖帖的。”
時念卿把炸醬面放在霍寒景面前的方桌上的那一刻,周遭,安靜得仿若空氣都是凝固的。
靜寂許久,宋雯率先開口,笑得有些尷尬:“快一年沒見過寒景,不知道胃口居然變得這么好了。”
催促著霍寒景趕快吃面,宋雯又冷不伶仃地嘟噥了句:“既然胃口這么好,怎么不見長肉,反而還瘦了些。”
而霍寒景拿起筷子,吃面之前,瞄了時念卿一眼。
那眼神,時念卿理解得很透徹。
那分明在說:時念卿,你是在喂豬嗎?!
時念卿接收到霍寒景目光的時候,耳根子隱隱有些發(fā)熱。
霍寒景吃面的時候,很優(yōu)雅,很安靜,很斯文。
宋雯去廚房,幫他倒了溫水過來。
原本,她是不相信霍寒景有這么好的胃口的。直到霍寒景把最后一夾面都吃下去,宋雯驚愕得眼珠子都快滾落了。
時念卿也嚇得不輕,長這么大,從來沒見他吃這么多過。
宋雯把溫水遞給他,收走碗筷。
時念卿本來想問他:沒事吧。
那么大一碗面,起碼四兩打底。他一口氣吃了,會不會撐得胃難受。
誰知,坐在對面,苦思冥想的柳慶書,突然雙眼放光:“我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走了。”
說著,他趕忙把棋盤擺好,拿了白子落下。
霍寒景只是挑了下眉頭,不假思量就落了黑子。
下一秒,柳慶書又為難得快要炸毛了。
在他氣憤得快要掀桌的時候,時念卿拿了白子,落在棋盤的最中央:“柳爺爺,下這里最好。”
柳慶書還沒搞明白時念卿的用意,卻瞅見坐在對面,原本氣定神閑,悠然愉悅的霍寒景,突然就黑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