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就算倒下去我也扛得起來
一別數(shù)日,府邸還是走時的模樣,卻又是說不出的空洞與寂寥。</br> 如今主院就剩下了何嬤嬤一人,許嬤嬤干脆帶著明月院的下人都是搬了過來。</br> 主屋里濃重的藥味久久不散,氣氛凝重的讓人喘不過氣。</br> 凝涵等人提心吊膽地在一旁站著,看著床榻上病種的老夫人大氣都是不敢出的。</br> 花月憐趴在床榻邊守著母親而眠,睡得并不安穩(wěn)。</br> 老夫人病了已經(jīng)有幾日了,每日藥不停地吃著也始終沒有半分起色。</br> 所謂的醫(yī)不自醫(yī),人不渡己怕就是如此吧。</br> “咳咳咳……咳咳咳……”</br> 忽然,床榻上昏睡著的陶玉賢就是陣陣干咳著。</br> 那干裂的聲音仿佛是要將身體里所有的力氣都咳出來才罷休似的。</br> 花月憐猛然驚醒起身就要去探望母親,卻因體力不支眼前陣陣發(fā)黑。</br> 一只手,忽然就是扶助了她那搖搖欲墜的身體。</br> 緊接著,耳邊就是響起了陣陣倒抽氣的聲音。</br> 待眼前漸漸清晰,花月憐就看見又是一只手按在了母親的手腕上。</br> 順著那手往上看去……</br> 月牙兒!</br> 是她的月牙兒回來了!</br> 花月憐當場就哭了。</br> 屋子里的人也是看得驚住了眼睛,都是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做夢一樣。</br> 一直到聽聞范清遙道,“過來兩個人把外祖母攙扶起來。”</br> 眾人這才驚覺回神,真的是清瑤小姐回來了!</br> 沒有感懷問候,更沒有悲秋傷春,范清遙從始至終連表情都是沒有的。</br> 在許嬤嬤與何嬤嬤將老夫人扶坐起后,范清遙打開隨身揣著的針包,解開外祖母的衣服就是朝著幾處大穴落了針。</br> 待察覺到外祖母的呼吸徹底平穩(wěn),才又開了幾張藥方交給了凝涵。</br> “前面兩張每抓三副,后面三張每抓五副,最后一張七副。”</br> 凝涵一邊點著頭一邊跑了。</br> 范清遙又是看向何嬤嬤道,“將庫房里那顆百年人參取出來,再去找人買壺就回來,把人參整根泡進去給我拿過來。”</br> 何嬤嬤應(yīng)聲道,“是,老奴這就去辦。”</br> 范清遙又是看向門口的其他下人,“都出去候著,沒我的傳傳喚不得進來。”</br> 下人們不敢多言,紛紛退了出去。</br> 死氣沉沉的空氣開始流動,總算又新的空氣流竄了進來。</br> 花月憐攥緊了帕子,啞聲道,“月牙兒,你,你……”</br> 范清遙抬手擦掉母親眼角的淚光,“娘心無需擔憂,我回來了。”</br> 花月憐那才剛被擦干的眼角,又是滲出了淚光,“你外祖父被軟禁在皇宮,你的所有舅舅都還壓在天牢,就是遠在主城外的豐寧昨日都是被抓進了慎刑司,你這個時候回來又能做什么?”</br> 花家有難,她早已做好了跟母親和父親乃至花家共存亡的念想。</br> 可是她就這么一個女兒,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就這么也是跌進這個苦海?</br> 范清遙輕輕捋著母親凌亂的碎發(fā),輕聲道,“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娘親無需擔心,有我在一日花家便倒不了,就算倒了我也能再扛起來。”</br> 她聲音平緩地安慰著母親,甚至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意,可她的雙眼睛卻始終看著母親那干裂的唇角,心疼得連胸腔都在跟著顫動著。</br> 花月憐看著女兒眼中那閃爍著的光芒,含淚點了點頭。</br> 她的月牙兒,她自是信得過的。</br> 床榻上的陶玉賢,緩緩睜開了沉重的眼皮,隨著視線漸漸清明,她就是看見了這段日子只有在夢中才能夠看見的外孫女兒。</br> “清瑤?”</br> 范清遙并沒有直接開口說話,而是順著那顫巍巍抬起的手微微低了頭。</br> 當察覺到那布滿著滄桑紋路的手,一遍遍地摸著她的鼻,她的眼,她靜默著一動不動著,強迫自己吞咽回那梗在喉嚨的酸澀。</br> 當真實的觸感清晰地傳達進心底,陶玉賢才再次開口道,“老爺啊,真的是咱們家的小清瑤回來了。”</br> 外祖……</br> 范清遙心跟著一緊,將自己的內(nèi)唇咬死。</br> 輕輕握住外祖母的手,她不動聲色地咽下滿口血沫,神情一如往日般淡定自若,“外祖母放心,外祖會回來的,當初分家的時候我就是答應(yīng)過您的,無論風雨飄搖還是陽光萬里,我會扛著花家走下去,一直走下去。”</br> 陶玉賢眼眶發(fā)熱,輕輕地點了點頭,“外祖母等著,等著……”</br> 范清遙緩緩伸手,撫摸上外祖母滿是皺紋的面龐,“您一定要養(yǎng)好自己的身體,看著花家輝煌重來。”</br> 陶玉賢困意來襲,在范清遙的撫摸之中又是再次閉上了眼睛。</br> “小姐,藥都是買回來了!”屋外,響起了凝涵的聲音。</br> 范清遙扶著母親先行去了軟塌,“娘親便是在這里陪著外祖母睡一會,我去給外祖母煎藥,母親放心,一切有我。”</br> 花月憐支撐了這些時日,是真的累了。</br> 說來也是怪了,以往她就是再困也是難以入睡,今日卻是還沒躺下就是困得睜不開了眼睛。</br> 這或許便是所謂的安心吧。</br> 范清遙又是將許嬤嬤留在了外祖母和娘親的身邊,這才起身出了主屋。</br> 院子里,凝添和狼牙像是兩個門神似一左一右地站著。</br> 年紀尚小,氣勢卻足。</br> 尤其是狼牙那如野狼一般專注兇狠的目光,嚇得院子里的下人都是不敢靠近的。</br> 范清遙將兩人叫到身前,什么都是沒說,只是抬手放在了二人的肩膀上。</br> 幾乎是瞬間,凝添和狼牙身上的那股狠勁兒都是散了,就連眼神都柔和了不少。</br> 范清遙又是拍了拍二人的肩膀,這才跟著凝添去了廚房。</br> 這就是她的人。</br> 無需多話,僅一個動作,就是懂得她是在跟著她們并肩同行。</br> 趁著給外祖母煎藥的空檔,范清遙從凝涵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部。</br> 包括花家因何如此,她又是怎么被冊封了縣主,就是連瑞王是帶著多少人進府抓走外祖的人數(shù)都是一清二楚了。</br> 范清遙握著手中的扇子,微微瞇起眼睛,“皇上跟愉貴妃倒是婦唱夫隨得緊。”</br> 正抬著酒壇子進來的何嬤嬤聽了這話擔心不已,“清瑤小姐萬不可沖動啊。”</br> 現(xiàn)在壓著花家的可是西涼的九五之尊。</br> 誰又能跟皇上說理去?</br> 范清遙卻忽然起身叮囑道,“何嬤嬤,爐子里的藥一直小火溫著即可,待外祖母醒來取酒缸里取了三滴泡著野參的酒滴進湯藥之中,直接端給外祖母喝就好。”</br> 何嬤嬤一愣,“清瑤小姐這是要去哪里?”</br> “靠著我外祖踏平的戰(zhàn)場坐穩(wěn)天下,享著我花家征戰(zhàn)來的和平在皇宮高枕無憂,我倒是很想看看那些人的嘴臉究竟能有多無恥。”</br> 本就是沒打算退讓著什么的范清遙,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凝涵你現(xiàn)在就去城東的壽材鋪子,將上好的棺材都給我買下來。”</br> 凝涵點頭的很是痛快,“是,小姐。”</br> 何嬤嬤都是慌了,“清瑤小姐,您究竟是要做什么啊!”</br> 做什么?</br> 自然是去會會那些踩踏著花家骨血的人了。</br> 范清遙雙眸漆黑,眼底似有寒風呼嘯。</br> 她會讓那些想要看著花家倒臺的人親眼看看,惹怒了花家他們究竟能得到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