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2 章 陣變
神獸之所以為天道所棄,是因為它的力量強(qiáng)大。
而神雖然強(qiáng)大,但祂們絕跡人間,卻是因為傲慢。
當(dāng)黑山還是幼生期的時候,神還是這片天地呼風(fēng)喚雨般的存在,人間也不像如今這般談玄色變,地府的主宰也不是判官,而是真正擁有半神半鬼之身的閻羅大王。
不過那時候,只有半神的閻羅大王并不為神所接受,就像半妖不被妖族所接納一樣。
黑山行走在記憶的長河里,他從前以為自己被慶恒封印在黑山的祭壇之下后,并沒有受到天道對神獸的驅(qū)逐影響,但現(xiàn)在他明白,其實是有的。
他記憶里對于神獸和神的記憶,都只有模模糊糊的大概記憶,就像剛才他對程亦安說的那樣,他記得自己見過閻羅大王,卻不記得是如何見過,也不記得其容貌品性了。
現(xiàn)在,這份記憶原原本本地呈現(xiàn)在他面前,他終于明白為何神仙與神獸會絕跡人間,也終于想起來當(dāng)初是誰傷了他。
黑山猛地一下睜開眼睛,嚇得看護(hù)的貓貓慫得直接變成原形,落在桌上把茶壺都給打碎了。
程晉在外間辦公,聽到聲音跑進(jìn)來,便看到黑鹿鹿醒了,他當(dāng)即欣喜道:“師爺,你醒啦!”
貓貓聞言,委屈地喵嗚一聲,見程酸酸不理他,自己氣呼呼地跑出門覓食去了,他怕他再不走,程酸酸這小氣吧啦的人會同他討茶壺錢。
“醒了。”黑山的視線落在地上碎裂的茶壺碎片上,程晉見此,便道,“潘小安呢,這茶壺不會是他打碎的吧?”
黑山輕嗯了一聲,隨后從床上坐起來,開口道:“程亦安,本座想起來了。”
“想起什么來了?”
“想起,當(dāng)初究竟是誰傷了本座。”黑山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
黑鹿鹿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這三日之中,程晉想過黑鹿鹿昏迷的無數(shù)可能,卻沒想到黑鹿鹿昏迷醒來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但細(xì)細(xì)一想,也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先別說,我猜不是慶恒,對嗎?”
黑山平靜地點了點頭:“不是他。”
“那就行了,你不用告訴我,這事你自己心里明白就行,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突然會記起來,但我想你自己心里應(yīng)該明白。”
黑山取出那塊已經(jīng)完好無損的玉闕,細(xì)細(xì)用大拇指擦了擦,隨后緩緩點頭:“你猜得不錯,五百年前的慶恒,還不足以能傷到本座。”
不是慶恒,也不是判官,而是同為神獸的存在。
神人為天道所斥,仙人羽化離去,之后便是神獸。有擅長卜算測命的能言龜,稱天鹿會是最有可能活下去的神獸,鸞鳥便傷了他封印了他的記憶,將他送往凡間。
“師爺,你看著好難過啊。”
頭頂忽然傳來程亦安的聲音,黑山抬頭,眼角帶著微微的紅意,忽然發(fā)問:“程亦安,你說本座現(xiàn)在,還算是神獸嗎?”
失了天鹿的職責(zé),背負(fù)著不屬于自己的罪孽,這樣的他,真的還是神獸嗎?那能言龜?shù)念A(yù)言,恐怕不能當(dāng)真了吧。
“當(dāng)然算,為什么不算!”
就算黑山心生絕望之際,他聽到了程亦安斬釘截鐵的聲音,他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師爺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很了不起的,若其他的妖獸經(jīng)歷你那樣的苦痛,早就怨憎天地,恨不得大殺四方了,但師爺你完全沒有,甚至當(dāng)初我和潘小安摔下懸崖,你誰都沒動殺心,對不對?”
黑山:……這種就別提了。
“在我看來,師爺你能恪守本心,便是神獸。”
黑山一愣,這話倒是真的很符合程亦安的說話邏輯,雖然是安慰的話,但他聽了確實心中熨帖:“你來湯溪,確實是大材小用了。”
程晉:“……師爺,你的進(jìn)取心真的太強(qiáng)了。”他覺得當(dāng)縣官就很好啊。
“你若是去做御前典官,保準(zhǔn)是顧命大臣以死相諫要處死的那等佞臣。”黑山將后半句話說完,成功讓程晉變了臉色。
“師爺,你說清楚,什么叫佞臣!本官這么克正端持,哪里會去做那媚上的小人!還是說,師爺你想做那耳根子軟的……”
“閉嘴,吃飯吧。”
程晉成功惡心到妖,終于心滿意足地端起飯碗吃飯,今天有話梅小排,話梅還是阿從去歲到湯溪腌漬的,酸甜可口,可謂是下飯極了。
飯后還有一盞冰冰涼涼的酸梅湯,身邊有妖也就這點好了,連制冰都省了,直接一個冰凍術(shù)法,瞬間透心涼吶。
“我若是你們妖,老早就去做冰塊生意了,京城的制冰生意摻和不了,江南各地的富商卻也是不差錢的,也不拘做長久的買賣,反正妖擅變幻,打一槍換個地方賣,照樣是能賺錢,這不比坑蒙拐騙來得強(qiáng)啊。”
潘小安聽罷,立刻想到了還在吭哧吭哧賺錢報恩的紅狐茜娘:“……你不早說,若是早說,茜娘一百個恩都報完了。”
離庸卻相當(dāng)冷靜地戳破:“你可別想著去提醒那只小紅狐貍,這點子出自程大人的嘴巴,保不準(zhǔn)上一個恩沒報完,又添新恩。”
潘小安:!!!!!!
“你可別不信,若真是不信,自己試試便知,反正你也是恩多不愁了。”離庸笑著調(diào)侃道。
貓貓就地栽倒,覺得這世間對他真的是太不友好了。
程晉見此,倒是難得好心地開口:“我?guī)熜钟行┛嘞模伤麨槿司髲?qiáng),硝石制冰雖然簡單,但硝石是消耗品,要不你替我送兩車冰塊去京城吧?”
貓貓頓時生龍活虎:“兩車?這么多能分期付款嗎?”
“……兩車還要分期?”
潘小安:“本喵法力有些不濟(jì)嘛,做不了那么多的冰。”
“哈哈哈哈,小廢貓,要不要本公子幫幫你啊?”離庸發(fā)出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這小恩雖然蚊子腿大小,但他也是不嫌棄的呢。
“不需要!本喵可以!”
說完,潘小安就氣沖沖去了地窖,不過還沒等走太遠(yuǎn),他又跑了回來,丟下一句“祝豐年想找你聊天但他慫”后,就迅速跑沒影了。
“祝豐年?”程晉一愣,雖然一拍腦袋道,“我都忙忘了,柳仙死了,水莽鬼也不復(fù)存在了。”
以祝豐年的板正性格,估計是心里會想東想西了。
于是稍稍晚些時候,程縣令跑去找了祝豐年談心,談心話題自然是關(guān)于祝豐年之后的去留問題,作為上司,程晉是非常尊重祝豐年的意愿的。
“如今柳仙已死,水莽草的效力消失,你若是想投胎往生,可去找藺文書自述,應(yīng)該不會有太大的困難,至于你在人間的母親和兒子,最近湯溪推行小范圍的低保條例,只要鄉(xiāng)里出具證明,你母親可以領(lǐng)取相應(yīng)的保障金撫養(yǎng)你兒子到十六歲。”
這個低保條例祝豐年自然知道,因為具體的起草和修撰就是由他完成的,按理說大人說的非常周全,若他清正些,就該自辭文書去地府等候投胎,可是……
“不過若是豐年你不想走,也可,本身你就是枉死,柳仙的事地府也不是沒有責(zé)任,你若想留下,本官便替你上書奏表,旁的不能保證,至少本官在湯溪期間,你都是可以留下做文書的。”
祝豐年當(dāng)即臉帶欣喜道:“會不會很麻煩大人?”
“當(dāng)然不會,不過是抬手的事罷了。”
祝豐年當(dāng)下再也控制不住臉上的喜意,拱手道:“多謝大人,小生愿留下輔佐大人建設(shè)美麗新湯溪。”
……這個時候還要喊句口號,衙門里真的隨便抓只鬼,事業(yè)心都比他強(qiáng)。
程縣令難得反省了一下自己,隨后愉快地拋之腦后,畢竟屬下都很努力,他不就可以快樂咸魚了嘛。
“你又在這邊偷懶?”
程晉當(dāng)即矢口否認(rèn):“沒有,本官方才是去開導(dǎo)迷途男鬼了。”
黑山一副本座信了你邪的表情:“你也警惕著些,判官可不是好相與的,他既是盯上了你,恐怕不會輕易放棄。”
這個即便黑山不說,程晉心里也明白。
判官老爺這鬼,不僅明白攻心為上,還特別擅長營造氛圍,就好比現(xiàn)在,慶恒這把刀懸在他們頭上,明明已經(jīng)是最緊張的時刻,卻還要添亂,跟他說做什么半神半鬼的閻羅大王,甚至還強(qiáng)塞了一份功法給他,不要都不行。
“你是不是還有事瞞著本座?”黑山皺著眉頭道。
程晉低頭,撓了撓下巴,一副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模樣:“那個,確實是有這么一回事。”
“……”
黑鹿鹿這表情,程縣令真怕對方直接唱出小青龍,他其實也沒那么多秘密好不好,都是判官老爺強(qiáng)行塞給他的,他一下子接受不來,這才多了這么多小秘密的呀。
所以一切,都是判官老爺?shù)腻e。
不過還沒等黑山嚴(yán)刑逼問程亦安,他就臉色大變地站了起來:“不好,本座設(shè)在皖南萬福寺外的陣法被人動了!”
皖南萬福寺外,那不就是周嘉嘛。
“走!去萬福寺!”
說罷,一人一妖就消失在了屋內(nèi)。</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