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蝕骨的溫度
她真的很害怕。</br> 很害怕自己得了什么絕癥,連陸易深都無能為力的絕癥。</br> 她不想被這樣欺騙著,什么也不做,一天一天直接等死。</br> 這種感覺讓她覺得恐懼極了。</br> 就好像,原本她以為她這一生是很漫長的,還有無數(shù)個明天,她會和陸易深結(jié)婚,會為他生孩子,會看著他們的孩子成長,然后陪著他一點一點老去。</br> 可卻突然發(fā)現(xiàn),這根本都是她的奢望,她沒有明天了,她很快會死,但她卻連自己的死期都沒有權(quán)力知道。</br> 陸易深撫著她的后腦,將她的腦袋靠在自己肩膀,面無表情的抬起頭,看向天花板,那雙一向沉靜犀利的黑眸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無力又自責(zé)的情緒。</br> 但這樣的情緒僅僅只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持續(xù)了一秒,就被他收斂住,他微微側(cè)首,修長的指骨輕輕勾起她的下頜,迫使她面對著他。</br> 他吻著她臉上的清淚,壓抑著心痛,語氣平靜的開腔,“你的身體是很虛弱,有點小問題,但不是什么大病,別太擔(dān)心了,有你老公在,你能出什么大問題,嗯?”</br> “你又騙我,”她委屈的咬著唇,才不相信他的話,聲音帶著濃濃的哽咽,“你如果真有辦法,為什么我血檢的結(jié)果還會有那么多異常指標(biāo)?”</br> 就算她不懂醫(yī),可她也不是傻子,從前也不是沒做過體檢,偶爾有那么一兩個異常指標(biāo)算是正常,但那么多,肯定是有問題的。</br> 她指著衣帽間,“還有那保險柜里的藥,到底是不是我在吃?”</br> 陸易深沉沉的一聲嘆息,額頭抵向她,聽見她帶著哭腔的嗓音在他耳畔,大顆大顆的眼淚自他視野前方的小臉上掉落,滴在他青筋凸起的手背上。</br> 是蝕骨的溫度。</br> “陸易深,你回答我啊!”</br> 她今天哭了太久,太多次,感覺把半生的眼淚都哭完了,累到她好像再也哭不動了,可是眼淚卻像是無休無止,怎么都哭不完。</br> “就算是我馬上就要死了,我求求你,你告訴我好不好?”</br> 她的情緒已經(jīng)瀕臨崩潰,呼吸都開始變得不暢,縮在他懷里,要大口大口的呼吸,仿佛才能攝取到足夠的氧氣。</br> 也讓陸易深的心痛到了快要窒息。</br> “不是,”他說,蹙起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眼底皆是疼惜的神色,“不是什么絕癥,你也不會死,有我在,誰敢把你從我身邊帶走!”</br> 他的聲音帶著沁涼入骨的寒冷,手上的力度不自覺的加大了幾分,讓懷里的女孩身體下意識的因為吃痛而顫了一顫。</br> 陸易深趕緊松了手,卻沒放開她,他的目光牢牢鎖著她,深不可測的眼底涌動著復(fù)雜的暗芒,低沉又磁性的聲音抑制不住的有些顫抖,“我陸易深這輩子,要你陪著才能活得下去,不管你得的是什么病,哪怕傾盡我的財力,或者是用我的命去換,我也會讓你活下去。”</br> 蘇橙怔住。</br> 她的長發(fā)略微凌亂的披散在肩側(cè),好幾縷被淚水黏在了象牙白般的小臉上,一雙被淚水洗的格外清澈的眼眸,怔怔的望著他,幾乎忘了該有什么反應(yīng)。</br> “什么樣的病,需要傾盡你的財力才能治好?”她不敢相信,淚水朦朧了她的視線,喃喃開口,“如果是連你都覺得很困難的事,那是不是就說明......”</br> “不是,別亂想,”他摟著她,溫柔的拍著她的脊背,心疼的吻了吻她的發(fā)頂,“橙橙,只要你乖乖聽話,配合治療,堅持不要感冒,相信我,你的病一定可以治好。”</br> 配合治療?</br> 那不就等于承認(rèn)衣帽間的那瓶藥是給她吃的?</br> 她眼睫輕顫,連呼吸都在輕微的顫抖,眼睛里迅速又蒙起了淺霧,然后就感覺到他的吻從她的額頭落到了她的側(cè)臉,男人帶著暖意的安慰響在她耳畔,“不是什么大問題,別哭了,好不好?有老公在,絕不會讓你有事,若是治療順利,等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就可以準(zhǔn)備要孩子,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個孩子?”</br> 他的話剛落,懷里的女孩身子倏然一僵,小臉登時煞白。</br> “怎么了?”他握住她有些冰涼的小手,目光從她隱有冷汗的小臉往下,移到她小手剛才下意識覆著的小腹,蹙了蹙眉,“肚子不舒服?”</br> 蘇橙沉沉的呼吸著,心里的害怕和絕望因為他的安慰減輕了不少,可取而代之的,是漫上心頭的無盡的恐慌。</br> 她突然不知道該怎么向他坦白懷孕這件事。</br> 聽他的意思,陸易深現(xiàn)在不想讓她懷孕,是因為怕會影響接下來的藥物治療計劃。</br> 她幾乎可以篤定,如果她現(xiàn)在對他坦白,陸易深一定會當(dāng)機立斷,立馬送她去打掉孩子。</br> “橙橙?”</br> 見她不答,他的手撫上她的小腹,替她輕輕揉了起來,“是不是肚子疼?”</br> “不是!”她慌亂的推開他的手,意識到自己的舉動過于明顯,她抬手理了理肩側(cè)的長發(fā),強裝鎮(zhèn)定,“我沒事,你扶我下床,我想看看能不能走路。”</br> 陸易深目色深沉的看著她,女孩眼光飄忽著,明顯是不敢跟他對視,只將手伸向了他,意思是要他扶。</br> 他輕輕握住她的小臂,另一只手?jǐn)堖^她的肩膀,將她小心扶了起來。</br> 女孩雙腳剛落地,就不穩(wěn)的踉蹌了一下,還好他抱著她,沒讓她往后摔去,他的手從她的肩膀移到她的后腰,支撐著她身體的全部重量,沉穩(wěn)的聲音透著安定人心的力量,“別怕,我在你身后,往前走試試。”</br> 蘇橙緊緊咬著唇,她的小手被他握在掌心,心里就沒那么慌亂了,只是小腿實在是無力,雖然比之前那會要好一點。</br> 她嘗試著往前邁了一步,有點像是踩在棉花里的感覺,每踏一步,身體就有種失重的感覺,若不是她知道陸易深一定會在她身后扶著,她是絕對不敢走的。</br> 走了幾步,腳下的感覺慢慢就回來了。</br> 蘇橙用力吸了吸鼻子,掩去眼底的潮濕,回過頭對身后寸步不離的男人道,“我好像可以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