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第110章
,望春山 !
110
鐘山?jīng)]有再說話, 熊瑞已經(jīng)下去安排了。
熊瑞的空城計就是——你不是猜我們有多少兵力,會不會在你們攻擊其他村鎮(zhèn)有人帶隊出來救援合攻,我就把隊伍亮給你看, 不光人強(qiáng)馬壯,還兵器鋒利, 嚇都嚇?biāo)滥恪?br/>
這個想法是不錯, 但出城這隊人無疑必須冒著巨大的風(fēng)險, 因為誰也不知倭寇會不會攻擊這隊人馬,也就是說是扛著自己的命出城。
熊瑞是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可民兵們不是,他們還年輕,上有老下有小,訓(xùn)練了這么久,今日也是檢驗的時候了。
果然熊瑞說完后, 下面民兵們陷入一片寂靜。
熊瑞也沒有遮掩什么,將話說得很清楚,如今縣里兵力不夠,薄春山又不在, 他們需要嚇住這伙倭寇,才能從中找到生機(jī),他甚至把可能會遇到的危險, 都一一說了出來。
依舊是寂靜, 大家都在你望我我望你。
有人說話了。
“怎么都不說話?算我一個吧, 老大臨走前將小隊交給我,讓我聽熊教頭和鐘教頭的,我做不了別人的主,只能做自己的主, 算我一個。”
說話的人是胡天盛。
此時他早已是大變模樣,人曬黑了許多,也壯實了不少,關(guān)鍵是他的氣質(zhì)發(fā)生了很大的轉(zhuǎn)變,從以前的吊兒郎當(dāng)變得沉穩(wěn)矯健,用一句俗話說就是看著像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了。
見胡天盛都說話了,他手下小隊十個人自然不能沉默。
他們沒當(dāng)民兵還是混子的時候,就講究義氣,薄老大對他們好,胡隊長對他們也好,哪能這時候卵軟。
十個人有七個人都舉了手,還有三個瑟瑟縮縮,似乎想解釋什么,卻有點沒臉,低下了頭。
與此同時,其他小隊的小隊長也說話了,他們所在的小隊有人應(yīng)和,有人沉默,最后所有人數(shù)加起來,占了總數(shù)的一半。
熊瑞雖面色冷凝,但眼中可見緩和之色。
“你們都是好男兒,都是勇氣可嘉之人,人的一生總要面臨一些抉擇之事,你們的身后是你們的家人親友,是父老鄉(xiāng)親們,他們都講會為你們自豪。”
熊瑞終究不是太會說些煽情話語的性格,所以話說得干巴巴的,若是換成薄春山在,大抵又會把這群人說得內(nèi)心沸騰熱血不已。
不過熊瑞不會說,他會做,他很快就把民兵會出城這個消息放了出去。
許多百姓聽說后都十分詫異,不是說倭寇來了,從現(xiàn)在起要戒嚴(yán),連城門都關(guān)閉了,每天只有一早一晚會稍微開啟一會兒。
民兵們出去做什么?難道是剿倭?他們可真英勇啊!
……
民兵團(tuán)里,鐘山也正在和熊瑞說此事。
“你倒是把他那一套學(xué)了個十乘十。”鐘山語氣嘲諷道。
熊瑞不以為然,甚至還有點感嘆:“他的有些法子雖落在我們這樣的人眼中,不免有些投機(jī)取巧之嫌,但不得不說有時還是有一定用處的。那群民兵們,若單憑我一人,恐怕能叫出來的不足五數(shù),因他臨走前有交代,所以今天站出來了一半人,若是他本人在,恐怕沒幾個人會猶豫,就算心中猶豫,他們也不會表現(xiàn)出來,反而會越加英勇。
“人的魅力就是這么奇怪,這就是為何邵大哥和他這樣的人可以為帥,而我們只能為將。他其實說的沒錯,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說什么家國大義太遙遠(yuǎn)了,他們也沒有這種認(rèn)識,但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信念,你可以不認(rèn)可,但不可以去否認(rèn)它……”
聽完對方的話,鐘山還是沉默不言。
只是在熊瑞將要離開之際,他出聲道:“你真要帶兵出城?可你……”
熊瑞看著自己斷掉的那一臂,自嘲地笑了笑,又傲然道:“也沒有廢到全然沒有用處!”
……
到了當(dāng)日,城里的大街上聚集了很多人。
也是難能罕見街上有這么多人,卻沒有人發(fā)出喧嘩聲,大家都注視著道路上,正騎在馬上緩慢行走的那一行人。
這一行人之中,為首的是為身穿破舊甲胄的猛將。
他的鎧甲似乎穿了很久很久了,漆都掉完了,能明顯看出有破掉后續(xù)又修補(bǔ)好的痕跡,那一抹披掛在肩后的紅色披風(fēng)倒還完整,卻是顏色暗沉,也不知是時間太久遠(yuǎn),還是上面染上的鮮血過多而至。
他頭上戴著紅翎兜鍪,面目有一半看不清楚,只能看出是一張寫滿了剛毅的臉龐。最為觸目驚心的便是這位猛將斷了一臂,還恰恰是常人最常用的右臂,也因此他持著長/槍的手是用左手。
本就騎在馬上,需用一只手勒住馬韁繩,可他卻無臂可用,牽著馬韁便沒手拿兵器,拿起了兵器便沒手牽馬韁,一種很難堪的窘迫。
可此時,卻沒有一個人去譏笑,甚至嘲諷議論他。
大家都沉默地看著這個隊伍。
……
縣城里的人并不傻。
如果不是實在情況危急到一定地步,縣太爺不會關(guān)閉城門,這些天里形勢嚴(yán)峻,百姓私底下也沒少議論,說是有大股倭寇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定波縣,縣民們在慶幸自己住在城里之余,也不免會想,城外的人又該怎么辦?
只是沒人敢說,也沒人敢議論,不然難免有給人一種人幸災(zāi)樂禍之嫌,可不說不議論,不代表這事不存在,他們想縣里總是要拿出一個章程。
如今章程出來了,果然民兵們要出城了。
事實上薄春山這些天一直沒露面,也引起了不少縣民的議論,可民兵團(tuán)那邊說了,薄團(tuán)長是出去尋求援兵。
再結(jié)合此時此刻的情形,難道情況真危機(jī)到這種地步了?
所以所有人都帶著一種悲壯的心情,以至于明明這么多人,卻安靜如斯。
“兒啊,娘在家里等著你回來!你是個大英雄,娘為你自豪!”
人群里,有人老婦喊道,她早已是淚流滿面,壓抑到此刻才出聲。
隊伍中,有個身穿皮甲的民兵回頭看了一眼,就只看了一眼,他眼淚已經(jīng)快忍不住了,他趕忙轉(zhuǎn)過頭去,又趁人不注意抬手抹了臉一下。
心里又是復(fù)雜,又是在想可千萬莫讓那群混人看見,不然肯定要笑話自己。
僵著臉直視前方的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身邊那些人沒比他好到哪去,因為隨著老婦的呼喊,人群里來送他們的親人都在陸陸續(xù)續(xù)給他們鼓氣。
“我一直以為我的兒子是個混球,是個歪種,現(xiàn)在我承認(rèn)自己錯了,我的兒子是個大英雄!”
“強(qiáng)子,我和娘在家等你!”
“順子,你一定要安全回來!”
也有人在嚎嚎大哭,在跟自己丈夫撕扯:“你跟我說什么國家大義,那是你兒子,那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是個婦人,我不懂什么大道理,縣里這么多人,沒道理眼睜睜看著這幾個人去送死,我寧愿他還是個混子是個地痞,只要他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
隊伍里,一個徑自隨著隊伍前行的民兵,早已是淚流滿面。
那個正在嚎嚎大哭的婦人是她娘,他從小在家里受寵,以至于養(yǎng)得不知天高地厚,為家里不止惹了多少禍。父親看著他就搖頭,娘看到他只會罵他不成器,兄弟姐妹也都厭惡他。
他以為他娘是不喜歡他的,卻沒想到素來最注重顏面的她卻在人前這樣。
……
與此同時,越來越多呼喊著‘英雄’的聲音,漸漸匯集成了一道洪流。
越來越整齊,也越來越響亮。
隊伍已經(jīng)走到尾端了,這時最前方的熊瑞無形中加快了速度,隊伍很快就脫離了人群來到了城門前。
熊瑞笑了一聲,道:“準(zhǔn)備好了沒,小子們?你們的家人親人就在你們身后,一旦你們退縮,等待他們的就是滅頂之災(zāi)。
“我既然把你們帶出來了,就一定會把你們帶回去,但一旦出了這座城門,誰也不敢保證會發(fā)生什么意外,所以你們要聽我的,跟緊了,把要殺盡一切倭寇的氣勢拿出來!”
一個還有點鼻塞的聲音道:“行了,熊教頭別廢話了,你說這些話沒老大說得有感染力。趕緊的,出發(fā)吧,我這會兒有一股子勁兒,想殺一百個倭寇!”
眾人失笑,熊瑞也失笑搖頭。
這時,城門已經(jīng)打開了一條縫,這一騎三十多人很快就順著那條縫出去了。等出去后,很快城門再度闔上。
定波城外就是碼頭,可如今碼頭上卻空無一人。
河道上行船寥寥,隔上好一會兒才能看見一艘。
現(xiàn)在隨著各地形勢的嚴(yán)峻,運河也受到很大的影響,前些日子運河上的船極多,那是有許多富戶感覺當(dāng)?shù)匾呀?jīng)不安全了,或是舉家搬遷,或是暫出去躲避一些時日。有能力躲出去的早就已經(jīng)走了,現(xiàn)在能在河道上走的,多是一些官船商船或者鹽船,這些船都有自保能力,倒也不怕被倭寇會襲上船去。
趁著這股勁兒,熊瑞帶這一隊人馬前往最近倭寇頻繁出沒的那一片區(qū)域。
瞭望臺除了示警以外,也具備簡單的傳訊功能,所以這些日子倭寇在哪里出沒的多,哪一處瞭望臺發(fā)出的訊息多。通過這些信息綜合和匯總,稍微具備點戰(zhàn)略眼光的就能通過這些訊息,推斷出一個倭寇大致的藏身范圍。
熊瑞既然說唱一出大的空城計,就沒有說假話,所以他堂而皇之地帶著人馬出現(xiàn)在這里。
算是出現(xiàn)在倭寇的眼皮子底下。
這附近有兩個村,見到官兵來了,可謂是大喜過望,連忙開了寨門迎了眾人進(jìn)去。
這些日子由于倭寇在他們附近出現(xiàn)的頻繁,整個村里人每天都是提心吊膽的,別處村的人還能出去侍弄一二莊稼,他們倒好,全副心神都在警惕倭寇之上,也不敢出去。
一見著官差來了,能給他們做主的人來了,村里人又是高興又是滿腹苦水直往外冒。
安撫村民這事,熊瑞可不擅長,還是胡天盛幫他解了圍。
大致就說了些安撫的話,諸如莊稼實在沒辦法侍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官府會把這事記下,等事情過后上報給朝廷,看能不能減免賦稅之類。
總之就是讓大家不要擔(dān)心別的,好好抗倭,至于其他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都能解決。
等從這里離開后,所有人都精疲力盡,感覺打兩個倭寇都沒安撫村民們累,可又不能不去干,不然沒有官府給的定心丸,就怕這些村民第一次見識這種陣勢穩(wěn)不住,是時出了什么大亂子。
“胡子,你小子行啊,現(xiàn)在都會說場面話安撫村民了。”蔡虎打趣道。
同是小隊長,胡天盛和蔡虎關(guān)系還不錯,由于蔡虎以前的‘資歷’比他高,所以跟他說話也隨便,別看蔡虎一口一個小子,換個別人你試試,怎么也要叫聲胡頭兒。
“我這都是跟老大學(xué)的。”胡天盛撓撓腦袋道。
提起薄春山,所有人都陷入短暫的沉默。
說實話薄春山不在,所有人心里都沒底,包括熊瑞和鐘山,也不知薄老大什么時候能回來。
“行了,都打起精神來,還要去下個村。”熊瑞道。
……
民兵團(tuán)的人連著去了兩個村,從外表看去就一副兵強(qiáng)馬壯之態(tài)。
不光有全套的甲衣兵器,甚至所騎之馬都?xì)鈩莅簱P。
殊不知這一行三十多匹馬,是民兵團(tuán)僅有的家底,當(dāng)初還是薄春山搜羅全縣才搜羅來的。
沿海一帶由于地勢所限(多丘陵少平原),兵力多為步兵,倭寇更不用說了,本就是浮萍而來,不可能自備馬匹。就算偶爾搶了哪家大戶,頂多也只能搶到一兩匹馬,這里的車多是用騾子拉車,甚至有時普通人所騎的馬,也不是真正的馬,而是馬騾。
所以在這群見識短淺的倭寇眼里,有幾匹馬就是大隊伍——他們尋常所見之衛(wèi)所軍隊,步兵為主,只有幾個將領(lǐng)才能騎馬。
所以這一行三十多騎,給他們的震撼,簡直不下于一個衛(wèi)所的人來圍剿他們。
報信的人驚慌失措。
聽完報信,田川的臉色也不太好。
難道此地真是臥虎藏龍?多年平靜未有倭寇進(jìn)犯,不是由于地勢緣故,而是此地有大蹊蹺?
對方若是外厲內(nèi)荏,是決然不會就這么一行三十多人跑出城。難道說這些人只是誘餌,還是對方真全然無懼?
可不管怎樣,至少讓田川了解到這地方不同尋常,且十分富裕——他以前所見到大晉軍隊的軍備,都沒有這里的人優(yōu)良。
這讓他更不敢輕舉妄動,同時貪婪心卻更盛。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馬上修了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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