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不類己
回到家中,只見劉秀英在灶臺上忙碌著,吳茂才也勤快的蹲在鍘刀旁,一下一下的鍘豬草,方永年家里一般喂兩頭豬,每年宰一頭,這是方辰過年時節(jié),肚中油水的主要來源。</br> 唯獨(dú)方愛國坐在搖椅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蒲扇。</br> “爸!四太太爺爺!”</br> 聽見動靜,幾個人全部都站了起來。</br> 方永年狠狠的瞪了方愛國一眼,厲聲說道:“你就不知道幫你媳婦干點(diǎn)活,過去燒火去!”</br> “秀英今天你大老遠(yuǎn)跑過來的,就別干活了,等會讓爸給你們露兩手。”方永年面色一變,對著劉秀英和顏悅色說道。</br> “謝謝爸,我不累,一會我給你打下手。”說著,劉秀英得意的瞅了方愛國一眼,如同得勝的將軍一般。</br> “二福你等會就留這吃飯。”方永年繼續(xù)說道。</br> “好嘞,四太太爺爺。”</br> 吳茂才趕緊乖巧的應(yīng)了一聲。</br> 說完,方永年又惱火的瞅了方愛國一眼,“還不快點(diǎn),磨蹭什么那。”</br> 方愛國抬頭望向天空,心中滿是無奈,他一路蹬著車子騎了兩個小時的路,累的腰酸背痛,全身上下都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般,而劉秀英舒舒服服的坐了兩個小時的車。</br> 怎么到了老爺子這里,變成他不干活了。</br> “我本將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清渠!”方愛國小聲嘟囔了一句,只得也朝著灶臺走去。</br> 旁邊的方辰忍不住偷笑,爺爺對他自然是不錯,對媽媽和嬸子兩個兒媳婦也頗有家翁的氣度,對其他人也如同大家長般,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可唯獨(dú)對兩個兒子不滿意。</br> 一見面,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怎么都看不上,或許是因?yàn)楹掼F不成鋼的原因吧。</br> 用爺爺?shù)脑捳f,他十四歲的時候,就冒著危險(xiǎn),穿過鬼子的炮樓送雞毛信了,可怎么生出兩個這么廢物的兒子。</br> 老爸方愛國,就不用說了,文青病,整天悲秋傷月的,一鉆進(jìn)文字眼里就出不來了,如果這還好,但是讓爺爺最忍不了的就是性格太軟弱,本應(yīng)該是一家之主,卻撐不起場面。</br> 至于說方辰的叔叔,方愛軍,就更不堪了。</br> 方愛軍比方辰,也就大個十五六歲,現(xiàn)在才三十出頭,從小到大,大事不犯,小錯不斷,偷雞摸狗的事情更是沒少做。</br> 長大之后,給他找了份正經(jīng)工作,也不好好干,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的,最后要不是看在方永年的面子上,人家企業(yè)就要把方愛軍給辭退了。</br> 這年頭,一個國營企業(yè)居然鬧著要將人辭退,簡直就是新聞,可見方愛軍之本性。</br> 據(jù)方辰所知,自己那位叔叔這時候應(yīng)該南下闖蕩了,好像還掙了點(diǎn)錢,只不過沒過幾年,就把錢花的干干凈凈,最后連婚都離了。</br> 畢竟他那個嬸嬸也不是善茬,喝酒抽煙,打牌一個都不拉,也不知道和方愛軍之間,究竟是誰教壞誰的。</br> 老爸和老媽離婚的消息,就是嬸嬸告訴他的,當(dāng)時他還挺感激的。</br> 可是后來長大了,轉(zhuǎn)念一想,以嬸嬸的秉性告訴他這個消息,未必是什么好心,恐怕更多是想看熱鬧。</br> 方辰突然苦笑了一下,如此算下來,自己的老媽,劉秀英同志還是挺優(yōu)秀的,除了打牌,花錢不知道算計(jì),脾氣大了點(diǎn)之外,好像還沒有其他毛病了,也怪不得,就算是離婚了,爺爺也一直把老媽當(dāng)做親閨女待。</br> 無奈的搖了搖頭,方辰感覺就自己這家庭,也真是沒誰了。</br> 這頓午飯吃的十分豐盛,方永年除了之前提到的幾個菜之外,還把一條不知道誰送給他的半拉羊腿給燉了,吃的方愛國,方辰和吳茂才肚子都撐圓了,嘴上掛了一圈油印,就連素來注重身材的劉秀英都回了半碗飯。</br> 沒辦法,方辰偶爾還能偷偷打打牙祭,而方愛國和劉秀英可是實(shí)打?qū)嵉模粤舜蟀雮€月的素。</br> 中午休息,方辰抱著鞋盒,徑直走到了方永年屋內(nèi),“爺爺,我給你說件事。”</br> 緊接著,方辰把這一段發(fā)生的事情,以及自己想承包核桃林的想法全部告訴了方永年。</br> “行啊,沒問題,你想承包就承包,反正那片林子也沒什么用,最近還有人提出把核桃樹都給砍了,看能種點(diǎn)蘋果之類的經(jīng)濟(jì)作物不。”方永年隨口答應(yīng)道。</br> “您就一點(diǎn)不感覺到驚訝,一點(diǎn)都沒有想阻止我意思?”方辰忍不住驚奇的問道。</br> 他雖然知道,爺爺最終一定會支持他的,但是他預(yù)計(jì),大約要費(fèi)一番口舌才能說服爺爺。</br> 畢竟承包這么大一片核桃樹,而且還沒有什么成功的案例,這種事情就是成年人來做,都要細(xì)細(xì)的思量好久,考慮考慮再考慮。</br> 誰家爺爺就是再疼孫子,也不會任由自家十幾歲的孫子瞎胡鬧,拿著錢打水漂。</br> 為此,方辰還專門把鞋盒給拿過來,就是準(zhǔn)備在關(guān)鍵時刻,增加說服力。</br> 可現(xiàn)在,他萬萬沒想到,爺爺居然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br> 他現(xiàn)在就如同蓄滿全身的力道,結(jié)果一拳打空了!這感覺別提多難受了。</br> “你是誰?你是我方永年的孫子!你爺爺我十幾歲就打反動派,打東倭鬼子了,后來還把美國鬼子打的抱頭鼠竄,不敢邁過三八線一步,你掙十幾萬又算什么,我最有錢的時候,從一個東倭富商那里繳獲了十幾條小黃魚。”方永年得意的說道。</br> 下一瞬,方永年的面色突然一變,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你是我方永年的孫子,自然就應(yīng)該十分出色!”</br> “也不知道你爸和你叔隨誰!反正不像我方永年的種。”</br> 說著,方永年不屑的看了下隔壁,那是方愛國和劉秀英休息的屋子。</br> 方辰此時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要是老爸不是爺爺?shù)姆N,他怎么跟爺爺像去。</br> 不過此時,方辰的心中真的有一絲感慨,他前世雖然沒有辜負(fù)爺爺?shù)钠谕坏侨宓谝粋€考上大學(xué)的,也是第一個考上重點(diǎn)大學(xué)的。</br> 可真的,他從來沒聽爺爺說過這樣的話,直到爺爺死他都沒聽過,更不知道爺爺在心中把他看的這么高過。</br> 或許是因?yàn)樗笆赖某删筒⒉桓叩木壒剩瑺敔敳辉附o他施加這么大的壓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