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主人說開店遙遙無期2
但是,為什么會這樣看著我啊……
心臟怦怦亂撞,我低著頭,窘迫得簡直想找地縫鉆一鉆。想著陳微他怎么說也是見多識廣的大貴族少爺,無論如何都不至于“饑渴”到這種程度吧?
所以,都是我胡思亂想,肯定都是我一個人在胡思亂想!
這么想著,泡沫已然緩緩搓洗過了手腕,到達(dá)了指尖。
他的動作突然頓住。
“這又是怎么弄的?”
手心被他轉(zhuǎn)過來,掌心向上,暴露在浴室的燈下無處遁形。手掌中、指尖上,是一層層把指尖磨損到脫皮、甚至連指紋都弄得有些看不清的橫七豎八的劃痕。
“對、對不起。”
我心間一顫,不敢看他。
他則摸過我濕漉漉的頭發(fā),順帶著撫過我皺著的眉心。
“只是問問而已,干嘛道歉?”
……
道歉,是因?yàn)槲也桓腋f,我全身上下只有這傷……不是別人弄的。
而是我自己。
這些年里,每次想起過去的主人,回過神來時(shí),都會發(fā)現(xiàn)手中正抓著什么堅(jiān)硬的石頭或砂塊,習(xí)慣性地反復(fù)磨蹭。
似乎只有感受那一下一下侵入皮膚的細(xì)微疼痛,心才會變得好受一點(diǎn)。
長此以往,指腹、手心,早已磨損得不成樣子。
之前從來沒有放在心上,卻在這一刻突然好后悔——如果、如果能早點(diǎn)遇到他,如果能早點(diǎn)知道我會跟他回家……
那我以前,一定會更加愛惜自己一點(diǎn)吧?
至少不至于自己還雪上加霜,把皮膚弄到這么破爛不堪。他明明、明明就值得完好無損的東西。
濕漉漉的頭發(fā)被撩到了耳后。
我知道那鐵銹色的疤痕此刻肯定也暴露在了浴室的燈光下,躲閃著偏過頭,耳尖卻陡然微微一震酥麻。
他探身過來,在我的耳尖輕輕吻了一下。
心臟像是整個炸裂開了,甜得發(fā)苦,一時(shí)間整個世界似乎突然就繁花似錦,而歡喜的余韻激蕩不止,卻又整個寫滿了飄搖的迷茫。
……為什么?
為什么會親我?
不是帶我回來洗衣做飯的嗎?難道打雜的機(jī)器人,在這個家里也能得到“安慰性的親吻”?
……
水流沖散了泡沫,水聲嘩嘩之中,浴室里陷入是一陣漫長的沉默。明明剛才那一個吻的溫度還真實(shí)烙印在滾燙的耳際,此刻又仿佛都是我的錯覺。
他繼續(xù)認(rèn)真幫忙搓洗我的身體,沒有說話。只是眼神收斂了不少。
我心慌了——是我讓他誤會了嗎?我剛剛、剛剛是不是在他親我耳朵的時(shí)候,下意識地躲閃了一下?
突如其來的沉默,讓我坐立難安。
腦子里拼命想著,我得主動跟他說些什么才行,但要說什么,才能打破這讓人窒息的沉默?
“那個……”
我倆的聲音在同一時(shí)間響起。他一愣:“你先說。”
“我、我……我……”
“……”
“我想知道……為什么、為什么那個時(shí)候,主人會去廢棄站找我呢?”
聲音跟隨著心臟顫抖,飄乎得厲害,回蕩在浴室里好不真實(shí)。
也許,不要問還比較好。
不要問,才能多少留下些僥幸的念想。
才能在他偶爾用沉迷的眼神望著我時(shí),或有意無意地說出些讓人誤解的曖昧話語時(shí),自欺欺人地心花怒放一下下不是么?
為什么要一定要追根究底呢?
多愚蠢啊。鮮花之下有泥土,泥土下面埋尸骸,明知如此還非要一鏟子挖下去……
“帶你回家當(dāng)然只是因?yàn)榭蓱z你,擔(dān)心你無處可去”。難道真要逼他把這句話親口說出來,親耳聽到后才能徹底甘心死心嗎?
……
“呃,”他的表情怕怕的,“不是吧,這么快來找我算后賬?”
“……”
我怎么也沒想到他會是這么個反應(yīng)。先是一愣,繼而陡然一陣委屈。
他、我為什么會以為我是要找他的后賬啊?我怎么會,又怎么可能——
“你啊,一旦陰沉下來,樣子看著……倒還真還有點(diǎn)嚇人。別這樣啦,”他坐在浴缸邊上,伸手揉捏了幾下的我臉頰,“我就知道,果然不可能不生氣吧。總之……之前的事情真的都是我不對,我認(rèn)真跟你道歉。”
“……”我都不知道他在道什么歉。
我問他那個問題,只是希望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而已。
為什么他要向我道歉?人類的邏輯,有時(shí)候真的好難理解。
“至于帶你回來的原因啊,其實(shí),說了你別笑我,是因?yàn)槲宜恢!?br/>
睡不著?
我更是如墜云里霧里。
我知道有些人是有失眠的毛病,但任何人工智能機(jī)器人也好像……沒有幫助睡眠的這項(xiàng)功能啊!
“總之,回到家躺在床上,就一直感覺很糟糕,翻來覆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總覺得如果不去再見你一面的話,恐怕這輩子都沒辦法好好睡了。所以,就去了。”
“……”我像是聽懂了,又像是沒聽懂,一會兒覺得得好像抓到點(diǎn)了他想要表達(dá)的邏輯,一會兒又覺得,我的問題是不是被他避重就輕了?
還是說,他根本不明白我想問什么?
視線下移,卻落在了他撐在浴缸邊的那只手上。手背、手指上,凈是一些泡過水泛紅泛白的細(xì)小傷口。
“主人!”
他被我突然吼得一哆嗦,驚恐臉:“怎、怎么了?呃……你、你在看這個啊?這沒關(guān)系的,皮外傷罷了。”
說著,一臉輕松地甩了甩手,我被我一把抓住手腕:“肯定很痛吧?為什么沒有上藥?”
“沒事!不痛的不痛的~不過是被小灌木劃了幾下而已,上什么藥啊?這種程度的皮外傷,睡一夜就自己好了。”
“是!不沾水的話說不定過一夜就自己好了,可你也不看看這都泡成什么樣了?!都發(fā)白了!”
滿滿的浴缸里,還都是他之前丟下的沐浴球刷起來的堿性泡泡水!
傷口在這種情況怎么可能不疼?
我真是想不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同時(shí)也暗罵自己的失職。
我應(yīng)該是要全方位照顧他的,不然他要我何用?怎么會那么遲鈍,居然到現(xiàn)在才想起來他受了傷?
“噗,你兇起來的樣子好有意思。”
他一臉粲然地笑了起來,我才驚覺自己剛才說話聲音還真是……大。
“總之,主人!請你不要再隨便碰水了,快拿毛巾擦干。剩下的我、我可以自己洗!”
“好好好!”他舉雙手投降,乖乖擦身子,卻邊擦裹著浴巾托著腮,毫不掩飾地坐在浴缸邊大咧咧回頭圍觀著我。
沐浴在如此熾熱的注目禮下,要我怎么洗……
有時(shí)候覺得自己的人生真的挺荒謬。
一向缺乏關(guān)注不是么?好了,現(xiàn)在有人超~關(guān)注你的。
……
真的。與其被這樣盯得動都不敢動,倒還不如像剛才那樣,由他親自來給我洗。
我到底是找了一個什么樣的主人啊?
明明那么帥,在外面也很優(yōu)雅很沉穩(wěn)的樣子,現(xiàn)在這癡漢臉是怎么回事?
……
用沐浴綿搓,搓,搓;用沐浴刷擦,擦,擦。
我真的已經(jīng)非常干凈了,只等他一句“停”。
他沒說停,卻突然“啊”了一聲,捂住臉:“對了,你應(yīng)該也是有名字吧?我也真是!居然一直都沒想起來問!”
“……”
“那個,我的名字你應(yīng)該是知道的。所以,以后可以直接叫我陳微,不必叫‘主人’。”
“……陳微。”
我低聲念了一遍,真的只是普普通通地念了一遍而已。
他的后背卻陡然一僵,腳下一滑,險(xiǎn)些沒一頭直直栽進(jìn)身后的浴缸里。
我忙扶住他,他的臉頰紅得讓人心驚。不知道是不是浴室空氣不流通缺氧的關(guān)系,表情好像也有點(diǎn)暈乎乎的。
“主人,你沒事吧?”
他搖了搖頭,卻傻傻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估計(jì)是挺燙的吧,就看他默默吞了一口口水,嘴角微微顫抖,眼神飄忽地移開了視線。
我那一瞬間,差一點(diǎn)點(diǎn)沒能克制住自己。
什么職業(yè)煮飯男傭應(yīng)有的自我定位與自我修養(yǎng),完完全全拋之腦后。
只是覺得好喜歡好喜歡,好想把他就勢推墻上。
但是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當(dāng)然不行了,我會這么想果然是太奇怪了!人類可以有□□,機(jī)器人是不可以有!是不可以有的!是不可以有的!
“再來一遍。”他突然說。
“……啊?”
“我的名字,你,像剛剛那樣再叫一遍。”
“……………………”其實(shí),我也很想再叫一遍。
我喜歡那個名字,從第一次聽到就很喜歡,也曾經(jīng)想過要是能一直叫那個名字就好了。
可他剛才那個反應(yīng),我、我、我突然就有些……簡單的一個名字而已,不知道怎么的到了嘴邊,就再也叫不出來了。
“陳……主、主人。”
尷尬,沉默。
“那個,請問為、為什么……會是‘陳微’呢?”
“嗯”
“主人的名字……難道不是夏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