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這時程梵房間門被敲響,手一松,信件掉落地上。
陳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小少爺,昱臣少爺找您來玩,在樓下等著您。”
程梵應(yīng)了一聲:“我穿好衣服就下去。”
他將信紙撿起,猶豫片刻放回桌子上,挑了件溫柔淺棕色的外套下樓。
謝昱臣正在擺弄手機,抬頭見程梵下來,笑呵呵道:“堂嫂,新城來了家陶器diy館,要不要一起去?”
程梵:“親手制作陶器嗎?”
謝昱臣:“嗯。”
程梵想了想:“可以。”
謝昱臣今天自己開車,不用司機。
車內(nèi)的音響,放的都是當下流行音樂,動感十足。
程梵沒怎么說話,靠在椅子上,隨著周圍的春色思緒漸漸飄遠。
他在想,昨晚兩人抱在一起,睡到今天清晨,謝崇硯醒來是什么表情呢?
車座寬敞,程梵雙腿交疊,表情驕傲且認真。
如果謝崇硯是清醒的,他還抱自己,那么一定是喜歡自己的。
但謝崇硯為什么不說清楚呢。
就算自己有一定機率拒絕,謝崇硯也應(yīng)該先表白。
程梵心底默默給謝崇硯扣了幾分,決定絕不輕易答應(yīng)他的追求。
到達陶泥館,老板熱情地接待兩人,并帶他們來到視角最好的窗景,教他們制作陶器。
陶器有許多樣式,初級中級到可售賣的等級,一般新手建議選擇初級。
但程梵看中一對兒天鵝浮雕花瓶,想試一試。
謝昱臣驚訝道:“堂嫂,這個都能賣了,你確定嗎?”
程梵垂著睫毛:“嗯,小時候看管家叔叔做過,會一點。”
謝昱臣吹彩虹屁:“堂嫂可真厲害,堂哥撿到寶了。”
不知為何,程梵臉上閃過一瞬地不自然,戴好手套和護袖后,開始跟著老師制作陶器。
一上午的時間,程梵的兩件陶器成型,只差用釉料著色。
老師稱贊他:“形狀很棒,等我?guī)湍阒螅伎梢再u了。”
程梵神色微動:“我自己著色就可以。”
上面的浮雕是合歡花,寓意成雙成對。程梵輕輕蘸取一定的礦物質(zhì)染料,身體輕輕前傾,每一次動筆格外認真。
淺棕色袖口被卷起,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腕口處纖細輕盈,影子配著日光落在程梵的臉上,呈現(xiàn)出極佳的光影美學(xué)效果。
謝昱臣趁機拍了下來。
又是一下午,陶器出爐,老板細心幫他們包裝好。
謝昱臣贊嘆地摸著陶器:“堂嫂,送給我行嗎?我擺到床頭,正好一邊一個。”
程梵拒絕:“這是我第一次從頭到尾完成樣品,想自己收藏。”
謝昱臣其實是想回家跟哥哥裝個逼,但被程梵拒絕,只好作罷。
“堂嫂,堂哥也喜歡陶器,依我看你這個放堂哥辦公室最好不過。不如我們?nèi)ヌ怂墓景伞!?br/>
程梵撫著瓷器,動作頓了頓。謝崇硯的公司,他還沒去過。
“不去,我才不送給他。”
謝昱臣笑著:“堂哥寫字臺巨拉風(fēng),可上面很空,把你制的一對兒天鵝陶器放上去,他每次辦公都會想起你。”
程梵抱著陶器,眼簾微微上揚。
謝崇硯喜歡自己,就算沒有陶器,也應(yīng)該天天想著才對。
“去嘛去嘛!”謝昱臣拉著程梵,“帶你去蹭堂哥的食堂。”
程梵被謝昱臣拽著,上了車。
車上,陶泥異常沉重。但程梵不愿放在后面,就像親自抱著。
謝氏總裁辦。
謝崇硯將文件遞過去:“行政助理的工作并不輕松,讓秦秘書好好帶你。”
王南初笑盈盈道:“謝謝崇硯哥。我爸單位專業(yè)不對口,所以只能麻煩您給我小學(xué)期實習(xí)的崗位,等我發(fā)了工資,除了給我男朋友和父母買禮物,我再送您一個驚喜。”
謝崇硯低笑:“客氣了,這點小事我還是能幫忙的。”
王南初剛大一,惦記著父親的囑托,于是禮貌道:“我請您吃個飯吧,您有時間嗎?”
謝崇硯抬手看了眼腕表:“今天工作忙,還是在公司食堂吃吧。”
王南初點點頭:“那我去打飯,您先休息。”
王南初到底是王局的兒子,第一天報道,謝崇硯讓他跑腿打飯不合適,于是道:“讓別人去,你先填表吧。”
王南初點頭:“好嘞。”
公司走廊,謝昱臣和程梵暢通無阻。見程梵抱著陶器,謝昱臣調(diào)侃:“堂嫂,你不是不想送給堂哥嗎?怎么還抱著不放在車上?”
程梵:“我想了想,這么丑的東西,放在家里有礙美觀。”
謝昱臣噗嗤笑了:“你好傲嬌。”
秦秘書見程梵從電梯下來,帶他刷卡,進入總裁辦區(qū)域,并扣響辦公室大門。
“進。”
謝昱臣推開門,隨程梵并肩而行。
程梵一眼便看見謝崇硯坐在沙發(fā)上,對面坐著一名男生,兩人共同用餐。
男生正在講笑話,樂得明媚。
而謝崇硯也很愉悅,表情溫和放松,似乎很享受晚餐。
見程梵和謝昱臣來了,謝崇硯聲音隨意:“來之前怎么沒提前說。”
程梵抱著陶器,淡淡看著他:“是不合時宜嗎?”
謝崇硯雖然不明白程梵為什么說話帶刺,但還是溫和道:“吃飯了嗎?”
謝昱臣抱怨:“沒啊,我和堂嫂辛苦一天,特意找你蹭飯。”
王南初聽見堂嫂兩個字,忙擦干凈嘴角,朝兩人點頭:“你們好。”
謝昱臣和王南初男朋友是發(fā)小,于是朝他微笑點頭。
謝崇硯:“沒吃飯的話,去食堂吃飯吧,還是要訂餐?”
王南初舉手:“崇硯哥,我知道附近一家餐廳特別好吃,如果食堂的餐不符合大家的口味,可以訂。”
謝崇硯低笑:“行。”抬頭看著程梵:“想吃什么?”
程梵抱著陶器的指尖攥緊:“沒胃口,我回家了。”
“哎,堂嫂,你不餓嗎?”謝昱臣在身后奇怪地喚他,但程梵沒有回頭,快速離開。
謝崇硯起身:“我去問問他。”
走廊里,程梵步伐飛速,輕輕埋著頭,感覺身體有些冷。等電梯時謝崇硯追上他,站在他面前:“怎么了,不舒服?”
程梵垂著眼:“沒。”
謝崇硯當然察覺到程梵在犯脾氣,盡量溫聲道:“吃完飯,和我一起回家吧。”
程梵背對著他:“不用。”
一天的工作十分疲憊,謝崇硯嘆息問:“能告訴我,你為什么生氣嗎?”
程梵冷冷道:“我生不生氣和你沒關(guān)系,有這時間,你繼續(xù)陪人家吃飯去。”
謝崇硯微怔,才意識到程梵生氣是因為這個。
這時,電梯響起,馬律師獨自帶著文件夾走出來。看見謝崇硯和程梵,他禮貌道點頭問好:“謝總,您和程少爺?shù)碾x婚協(xié)議我已經(jīng)擬好,重新簽字就好了。”
程梵倏地抬頭,霎那間明白了什么。
他抱著陶器,腳步動了動,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可笑。
盡量抑制著酸澀的眼眶,他硬邦邦朝馬律師伸手:“我的那份給我。”
馬律師抬頭看了眼謝崇硯,猶豫著:“要去屋里簽嗎?”
“不用,給我。”程梵收到協(xié)議,低著頭踏進電梯,按下關(guān)門鍵。
電梯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謝崇硯看著他,眼神復(fù)雜。
……
程梵回家時,陳叔正在修剪花圃,以為程梵累了,才不愛說話,便放在心上,去后院挖土。
回到房間,程梵抱著陶器,把它放在桌子上。墨墨開心地爬上寫字臺,歪歪頭想很他游戲,但發(fā)現(xiàn)小主人今天不太一樣。
程梵面無表情,看著那封情書。
最近的一段時間,大概都是他自作多情。
可他想不通,謝崇硯究竟是怎么想的,到底喜不喜歡他。
他拿著剪刀,將情書剪開。
夾層中,名字的落款終于顯露。
“我在無人知曉的時間悄悄送給你,希望你看到它,能想起我。”
“落款——陳沐星。”
一滴眼淚落在信紙上…
緊接著兩滴、三滴…
信紙逐漸濕透。
原來,這是白月光送給謝崇硯的情書。
那么自己這些天的行為,是多么的可笑。
程梵使勁抹著眼淚,告訴自己不難過,不傷心。
反正,他又不喜歡謝崇硯。
反正,他一直是一個人。
但這份忍耐在重新看見陳沐星名字時,瞬間決堤。
臉伏在寫字臺上,眼淚不斷下落。
程梵坐起身,拉出行李箱,簡單收拾幾件衣服,最后把那份協(xié)議簽署上名字,放在床中央。
或許,謝崇硯從頭到尾都沒做錯什么。
唯一做錯的,可能就是昨夜如果是清醒的,不應(yīng)該抱著他那么久。
程梵承認,在真相攤開后,他自卑了。
墨墨看著他,似乎不解。
程梵眼睛很紅,問它:“你愿意,跟我走嗎?如果不愿意,你就在這里吧。”
墨墨邁著小腿,朝他跑來。
程梵蹲下抱著它,緩緩哽咽:“走吧,這里不是我們的家。”
無人的黑夜,程梵拖著行李箱,帶著一只貓,離開謝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