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五百字一大章～～～～)
    眾人一陣驚呼道：
    “大帥！”
    李愬止住眾人對丁士良道：
    “本帥敬你是條好漢，不愿讓你死不得所。現(xiàn)在放你走，你如果還想回淮西，他日戰(zhàn)場相見，必不留情！”
    留下呆立的丁士良，回到座位上，李愬道：
    “你可以走了！”
    丁士良猛然跪下道：
    “李帥！丁士良愿重回王師，投李帥帳下效死！”
    一聽丁士良說重回王師，眾人都感到驚詫。丁士良道：
    “罪將本來并非淮西人士。貞元年間隸屬安州伊刺史帳下，與淮西作戰(zhàn)，被淮西所擒，自以為必死無疑。吳帥卻釋放我，并用我為將。我因?yàn)閰菐浂偕詾閰菐浉缸咏弑M全力。今天力竭被擒，又以為必死無疑。李公卻又保全了我的性命。請讓我丁士良盡死力以報李公再生之德！”
    “好！”
    李愬上前扶起丁士良，道：
    “得士良相助，李某如虎添翼！”
    山南諸將猶自忿忿不平，李愬卻不以為意，對諸將道：
    “既然士良已經(jīng)歸順朝廷，那么大家以后就是軍中同僚，理應(yīng)和氣相處，休要提當(dāng)年恩怨。士良知恩圖報，他的好處，各位日后自會知道。”
    田智榮想要說話，卻被李愬一眼瞪了回去。接著李愬下令為馬少良記一功。又修公文去陸贄處署丁士良為帳下捉生將，命軍士收拾一處偏帳給丁士良住，并精選士兵服侍丁士良，為丁士良配備良馬精兵。
    安頓好丁士良后，嚴(yán)秦卻也告辭離去，他并不和李愬在一處扎營。
    當(dāng)晚，李愬下令為丁士良擺酒接風(fēng)。大敵當(dāng)前，軍令所限，每人只準(zhǔn)飲三碗酒。三碗酒下肚，氣氛才漸漸和緩起來。不過到底酒喝得不透不痛快，山南諸將和丁士良之間依然透著生疏和戒備。飯后，丁士良回到帳中在士兵服侍下燙過腳，躺在鋪上左思右想，覺得不是辦法，自言自語道：
    “如今雖蒙李帥看顧，帳下各將卻不待見我，倒是要立下一功，讓山南蠻子們看看我的手段才好。”
    半夜，丁士良突然聽到隱隱的動靜，骨碌一下翻身起來，服侍自己的士兵猶自在沉睡，被丁士良一手拎起來，剛要掙扎，卻聽到營外響起滔天的喊殺聲。丁士良鄙夷道：
    “如此不小心，當(dāng)心夢里被人割了頭去。”
    掀開帳簾，卻看到營外燈火遍野，殺聲震天，營內(nèi)卻紋絲不動。士兵雖然慌亂，卻在軍官調(diào)度下井井有條。一隊(duì)隊(duì)士兵集合完畢，自在營門后列隊(duì)。沒有得到命令的士兵在帳前歇息。丁士良不禁道：
    “淮西都說李帥不通軍事，不料李帥卻如此有章法。”
    卻見李愬挺槍貫甲，騎于馬上，當(dāng)下奔過去道：
    “李帥，請?jiān)试S末將為李帥取當(dāng)先一將項(xiàng)上人頭！”
    田智榮道：
    “這廝白日被擒，晚上淮西就來襲營，天知道是否別有隱情。”
    丁士良大怒，道：
    “你說什么？”
    李愬喝止道：
    “強(qiáng)敵在前，二人卻自相口角，成何體統(tǒng)？來人，將這二人綁了。”
    田智榮兀自掙扎，卻被軍法兵一把扯下馬來。丁士良倒是動也不動，任士兵將自己綁了，軍法官自然將二人押入后帳。見諸將望著自己等待調(diào)度，李愬道：
    “這是淮西故弄玄虛，試探我軍虛實(shí)，若是真來襲營，哪里還點(diǎn)起這么多燈火，弄出這么大動靜，我軍要出戰(zhàn)，倒是正中他們下懷。傳我軍令，王義率本部兵馬監(jiān)視，其他各人回營堵起耳朵睡覺。”
    眾人一聽，果然很有道理。軍令已出，各人自然奉行。李愬卻悄悄命人拿令箭調(diào)唐州城南山南精銳六院軍出營埋伏。淮西軍見鬧了半天，官軍沒有絲毫動靜，三更時也就慢慢退去。王義卻不敢有絲毫懈怠。天明時，各人已是人人困乏，正想著等軍令下來好去歇息，卻又聽到遠(yuǎn)遠(yuǎn)的傳來馬蹄聲。軍官們忙喝令士兵戒備。馬蹄聲到得近前，卻認(rèn)得是山南六院軍。中間夾雜著許多淮西兵馬。這架勢，是打了勝仗回來了。
    果然，不久李愬傳下命令，開門讓山南六院軍進(jìn)來，讓王義率部自回營帳休息。士兵們聽說六院軍打了勝仗，都出營圍觀，卻不敢喧嘩。六院軍頭里兩將翻身下馬，卻正是田智榮和丁士良。
    到得李愬面前，二人翻身下馬，田智榮拱手大聲道：
    “末將等奉命戴罪立功，率山南六院軍將士于半道伏擊淮西賊。擊潰賊軍，斬首六百余，生俘百余人，我軍損傷不過百人，奪得文城柵守將吳秀琳旗幟獻(xiàn)于大帥！”
    說著，丁士良上前進(jìn)旗。此言一出，本來安靜的軍中頓時議論紛紛，個個驚喜不已。這些年，山南東道和鄂岳吃淮西苦頭大了，沒想到自己也能戰(zhàn)勝一回。六院軍將士也是人人得意洋洋。李愬卻不阻止士兵議論，他知道，現(xiàn)在正是調(diào)動士氣的好時候呢。
    果然，士兵們議論越來越大，這個道：
    “淮西賊也不過如此嘛！”
    那個說：
    “可不是嗎？連軍旗都讓咱們奪了來。”
    李愬見火候差不多了，單手一舉，士兵們漸漸安靜下來。掌書記徐晦上前道：
    “田丁二將軍率六院軍將士出戰(zhàn)告捷，請記軍功嘉獎！”
    士兵們高呼：
    “軍功，軍功，軍功！”
    李愬點(diǎn)頭準(zhǔn)許，徐晦自去清點(diǎn)首級，俘虜。李愬卻臉色一板，對二將說道：
    “昨夜賊軍襲營，你二人卻在軍前口角，可知罪嗎？”
    二人本來見李愬準(zhǔn)許記功，只當(dāng)昨夜事情揭過，不料李愬卻又提起，當(dāng)然慌忙跪下道：
    “末將知罪！請李帥責(zé)罰。”
    田智榮道：
    “此番伏擊成功，多賴丁將軍謀劃。末將以私自之心，妄自揣度，冤枉同僚，罪在末將一人，與丁將軍無干。請李帥責(zé)罰田某一人。”
    丁士良剛要說話，卻被李愬止住。李愬道：
    “既然你二人已經(jīng)知罪，本帥就從輕發(fā)落。田智榮挑起事頭在前，責(zé)三十軍棍。丁士良爭吵在后，責(zé)二十軍棍。軍功另算。你二人可有話說？”
    本來可以不帶上丁士良的，但是那樣就太讓丁士良見外了，于是就稍稍從輕一些。丁士良果然很滿意李愬的處置。兩人軍功得保，自然無話可說。至于三二十軍棍，二人都是皮糙肉厚之人，當(dāng)然不放在心上。大不了到時和軍法官疏通一二，田智榮想道。李愬卻又說道：
    “強(qiáng)敵當(dāng)前，自當(dāng)戮力同心，合力退敵。以后若有再犯者，本帥定斬不赦！”
    眾將領(lǐng)自然不會把李愬的話當(dāng)玩笑，齊聲唱喏。李愬很滿意大家的表現(xiàn)，命令田智榮、丁士良二人自去軍法處領(lǐng)軍棍。田智榮剛要走，丁士良就高喊道：
    “李帥，末將有破文城柵計策，請李帥準(zhǔn)許末將獻(xiàn)策，讓末將和李將軍再戴罪立功一次，暫且記下這頓軍棍。”
    雖然不在乎，但是被打屁股自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田智榮看著丁士良，頓時覺得這廝是那么的順眼，還為自己剛剛想找軍法官疏通時沒有想到丁士良慚愧了一小會。
    一場出擊殺敵六百余，生俘一百多，在戰(zhàn)爭初期可不是小勝。李愬一邊命人把一百多俘虜集中起來，自己親自去問話，一邊命令徐晦寫報捷文書。說起來這個徐晦的命運(yùn)還是很滑稽的，他之所以出頭，居然是因?yàn)榍敖饔^察使楊憑的倒霉。
    楊憑年初因?yàn)樨澸E被御史大夫李夷簡查實(shí)彈劾后，被李誦貶往嶺南。因?yàn)閭髡f皇帝震怒，甚至想抄沒楊憑家產(chǎn)，和楊憑熟悉的人沒有人敢去送行。只有當(dāng)時擔(dān)任櫟陽縣尉的徐晦到藍(lán)田去送別徐晦。太常卿權(quán)德輿和徐晦關(guān)系不錯，勸他道：
    “楊憑獲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你為何要不避嫌疑，去觸這個霉頭呢？”
    徐晦卻哭著說：
    “下官當(dāng)初落魄時，是得到楊公的賞識舉薦才有今日，現(xiàn)在楊公獲罪，哪里敢為了自保不去送他呢？”
    權(quán)德輿為之感嘆唏噓許久。不久之后，知道了此事的李夷簡舉薦徐晦為監(jiān)察御史。徐晦非常奇怪，就去拜見李夷簡，道：
    “下官與大夫素昧平生，大夫?yàn)楹我e薦下官呢？”
    李夷簡也沒有多廢話，道：
    “李某是在為國家薦才。閣下連楊憑都不肯背棄，怎么會辜負(fù)國家呢？”
    一時間徐晦忠純，李夷簡識人的佳話傳遍朝野。李夷簡被人贊為有宰相氣度，而徐晦也因此得到了李愬的欣賞，隨李愬來到山南任掌書記。
    問完俘虜話后，李愬下令獎賞會話最積極的幾人。只是沒想到問俘虜們愿不愿意留在官軍中效力時，俘虜們居然異口同聲說愿意，問原因倒是讓李愬哭笑不得，自然也有說大帥仁厚的，說淮西倒行逆施的，但是更多的俘虜說的是：
    “跟著你，有肉吃！”
    看著隔壁營里煮著的犒勞山南六院軍的肉鍋，雖然哭笑不得，李愬也只能將這些士兵安排下。命他們以后受丁士良節(jié)制，又命每人給他們兩個饅頭，一碗肉湯。不多時，吸溜吸溜的聲音接連不斷響起來。一名穿著軍服的文士來到李愬面前，躬身施禮道：
    “大帥，屬下教化參軍崔義奉命前來。”
    就在山南方向獲得一次不大不小的勝利而士氣大振的時候，北線的接觸也頻繁了起來。或許是太子親臨前線的緣故吧，烏重胤和高霞寓，韓公武陸續(xù)派出小隊(duì)兵馬過溵水試探敵情，不過來自陳許的王沛先對淮西知根知底，這兩天都關(guān)起營門練兵，別的不問。在蔡州開過軍事會議回到郾城前線的張伯良也動作不斷，百余人的騎兵時常出現(xiàn)在官軍的周圍，在溵水鎮(zhèn)，雙方甚至發(fā)生了五百人以上規(guī)模的戰(zhàn)斗，官軍三百對淮西叛軍二百，結(jié)果令人沮喪，三百官軍再和二百叛軍接觸一刻之后，全軍潰敗，只逃回十幾人，這讓主將高霞寓覺得顏面無存，很是氣憤，對烏重胤嘟囔道：
    “要是老子的長武軍，非殺光這幫淮西兔子不可。”
    高霞寓之所以罵淮西軍兔子，是因?yàn)榛次鬈娞苹耍唤佑|就撤退，逮到機(jī)會就咬你一口，戰(zhàn)術(shù)極其靈活。事實(shí)上，研究了韓全義兵敗的戰(zhàn)例后，兵部侍郎韓愈就已經(jīng)發(fā)文提醒各軍淮西軍喜愛并擅長出奇制勝，喜歡劫營，喜歡燒糧草，擅長突襲，夜襲，逆襲，擅長小規(guī)模的部隊(duì)配合的戰(zhàn)術(shù)特點(diǎn)，但是還是防不勝防，難怪高霞寓氣得要暴走了。
    (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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