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月亮
    到晚飯點的時候, 傅識則和云厘完成了今天的論文計劃,便驅車到西科大附近的商城吃飯。
    傅識則:“想吃什么?”
    熱烘烘的烤肉店內人聲鼎盛、香氣四溢,云厘盯著看了好一會兒, 吞了吞口水, 卻說道:“喝粥。”
    找了家盛名在外的粥鋪,傅識則取了號,還得等十桌, 見云厘餓得揉肚子, 他問道:“換一家?”
    “不。”語畢, 云厘捏了捏他腰上的肉:“以后你要空腹喝咖啡, 我們就喝一天的粥。”
    傅識則想讓她早點吃上晚飯, 指出她話里的漏洞:“中午沒喝。”
    她要強道:“那我說的是以后!”
    他繞回一開始說的話:“那今晚也不用喝粥。”
    云厘盯著他,覺得他今晚有點抬杠。
    講不過他, 她眉眼一松,耍賴道:“那我就想喝粥。”
    她語氣帶點撒嬌, 傅識則笑了聲,拉著她到旁邊的甜品店,打算先找個地方給她填填肚子。
    余光瞥見一個人影, 他的腳步停住,視線停留在幾十米外的周迢身上,他和幾個同事正風風火火趕到火鍋店。
    他頓了會,往那個方向走了一步,見周迢進了火鍋店, 便又收回了步子。
    和周迢約了明天見面, 云厘也沒想到會在商城里碰到對方, 她注意到傅識則的動作, 直接拉著他到了火鍋店里。
    找了個位置坐下, 云厘點了個雙拼鍋。
    “你想見他嗎?”
    “嗯。”他停頓了會兒,繼續(xù)道:“但已經很久沒聯(lián)系了?!?br/>
    他抬眼看了云厘,她在想事情,驀然起身,說了句“我要去拿調料”。
    云厘到調味區(qū)裝了點調料,搜索到周迢的桌子后,桌上圍滿了人,正聊的火熱。她每靠近一步,便給自己進行一次心理建設,直到對上周迢的視線。
    她快速丟下一“組長,我和男朋友在這兒吃飯”便逃離了現場。
    回到位置上后,她剛坐下沒多久,周迢便找到了這桌。
    云厘借口去洗手間,給二人單獨留了空間。
    周迢將傅識則從頭到尾打量了幾遍,像是覺得好笑地掩了下嘴:“這好幾年都沒什么變化啊,還是這么白白瘦瘦的?!?br/>
    傅識則剛認識他們的時候還是個少年,四肢筆直纖瘦,加上從小練羽毛球,雙腿白嫩纖長,肌腱線條勻稱。
    以前他們幾個老調侃傅識則像個女孩子。
    因為被調侃得太多了,傅識則本科階段幾乎不穿短褲,直到成年后身子骨基本定型了。
    傅識則的視線移到周迢已經發(fā)福的肚子上,他四肢倒還正常,由于在辦公室坐久了腹部有點過勞肥。
    “多少斤了?”一語戳在要害上。
    周迢揚揚眉:“一百六了,你多少?!?br/>
    傅識則淡定道:“沒差多少?!?br/>
    “少來?!敝芴鲚p推了他一把,“就你這身板,這么多年了也沒吃得結實點兒,飯都白吃了?!?br/>
    “傅識則,你他媽都三年沒理過你前室友了?!敝芴鏊菩Ψ切Γ瑥街弊谒麑γ?,傅識則默了會兒,說道:“抱歉?!?br/>
    周迢愣了下,被他這股認真勁兒逗樂,他甩甩五指,一臉不在乎道:“行了,別跟娘們一樣矯情了,我們一筆勾銷了?!?br/>
    就像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一般,兩人的相處模式依舊與以前雷同。周迢咬咬自己的電子煙,問他:“上回可有人和我說你開始抽煙了。”
    “戒了,女朋友不喜歡。”
    傅識則看了眼門口的方向,云厘還沒回來。
    “哦,就剛才的女生,她明年畢業(yè)來我們組吧。”周迢想起來云厘的簡歷,忽然問道:“那女生比我們小四五屆?”
    傅識則:“嗯?!?br/>
    周迢倒吸一口氣:“小學妹?”
    傅識則瞥了他一眼:“嗯。”
    周迢笑了:“禽獸?!?br/>
    “……”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周迢問道:“喝點兒?”
    看出傅識則的猶豫,周迢壞笑道:“你這也太妻管嚴了,當時咱不就說了你這脾氣以后肯定會被老婆管得死死的。”
    傅識則平淡道:“沒有?!?br/>
    見他低頭操作手機,周迢問:“你在點?點白的。”聽這話是沒打算回自己那桌了。
    “不是?!备底R則隨口回他,“問下女朋友能不能喝?!?br/>
    “……”
    云厘原本在商場內百無聊賴地閑逛,接到傅識則的三條信息。
    【周迢想喝酒?!?br/>
    【喝白的。】
    過了兩分鐘,他再發(fā)送了一條說明自己的清白。
    【不是我想喝?!?br/>
    云厘捏緊手機,抿緊唇,喝酒對胃不好,而且還要喝白酒,她本能地想沖回去阻止。在原地杵了會兒,她的手逐漸松開。
    周迢應該是傅識則為數不多,很要好的朋友吧。對傅識則而言,因為自身原因,單方面結束了友誼——他是有愧疚的。
    回到傅識則身邊坐下,她看見周迢已經酒意上臉了,傅識則杯子里的酒還沒動過,云厘主動道:“你們喝吧,我開車,就不喝了。”
    聞言,傅識則才拿起杯子和周迢碰了一下。
    兩人聊天時帶點吊兒郎當,傅識則也不像平時在實驗室那樣鮮言寡笑,云厘自覺地沒有插話,感覺到手上有東西,她低頭。
    傅識則托著下巴和周迢說話,手卻輕輕捏著她的掌心。
    喝了半瓶,周迢直接叫了一大盤辣椒,倒在雙拼鍋中的一個。
    云厘正要阻止,周迢自來熟道:“小厘,你別看他這樣,他對辣一點兒感覺都沒。以前每次都是我們吃得滿頭大汗嘴巴紅腫,他一個人淡定地繼續(xù)吃。”
    他拿著筷子,對著云厘侃侃而談:“有一回我在追一姑娘,本來都互生好感了,倆宿舍的人吃了頓辣鍋。我當時被辣得一臉鼻涕眼淚,關鍵是,這家伙就坐我隔壁。”
    “還時不時給我遞紙巾。”周迢又想起了一點,“平時我們長相差距也沒那么大吧。”
    云厘看了眼周迢,又看了眼傅識則,自認情人眼里出西施,沒說話。
    “那一頓辣鍋后,別人姑娘再也不理我了,說我丑不拉幾的?!敝芴鲞呎f邊笑,“當時傅識則居然和我說了一句——她說的不是實話么?”
    傅識則無言地瞥他一眼。
    云厘難以想象這個畫面,她不大好意思回話,就低著頭淺笑。
    “不過他還是有良心的,第二天帶著幾個兄弟在學校論壇上給我狂刷帖子,說我是院里的院草。”周迢喝了一口飲料,閑閑道:“結果那姑娘帶著室友在下面刷帖,只刷一句話——”
    “周迢是院草,他的室友傅識則就是校草,國草,媽的,每句話后面都跟著六七個感嘆號”
    “……”
    傅識則徑直拿過他的酒杯:“少喝點?!?br/>
    見傅識則只夾清湯鍋里的東西,周迢嫌棄道:“才過了幾年,辣都吃不來了?”
    “他胃不太好。”云厘替傅識則解釋道。
    周迢皺皺眉,嘴上說著“才多大的人啊胃就不好了”,手上卻將清湯鍋底轉到傅識則方向,也不再給傅識則添酒。
    等吃完飯,周迢已經徹底趴下了,云厘盯著他們,傅識則似乎還半清醒的狀態(tài),直接架起了周迢,說道:“走吧?!?br/>
    云厘:“你知道他住哪兒嗎?”
    傅識則已經有些遲鈍,慢半拍地將周迢放回了原位。
    “……”
    打開周迢手機里的tb,傅識則看了眼收貨地址,他視線已經有些不集中,將手機直接遞給了云厘。
    送周迢回到家后,云厘看向傅識則,可能因為白酒度數高,他臉兩側有幾厘米微泛紅,他身體也有些不穩(wěn)。
    云厘扶著他的腰,讓他坐到副駕上。
    她剛啟動車子,傅識則卻按住她的手腕,解開她的安全扣,一把拉過她。他的吻帶點侵略,懷抱似乎像要完全占據她的四周,云厘被他親得暈乎乎的,等他松開時,才聽到他輕輕的一聲——
    “厘厘。”
    “謝謝?!?br/>
    ……
    兩人走到傅識則的寢室房門,他摸著口袋里的鑰匙,半天沒勾出來鑰匙。
    見這情況,云厘伸手到他的口袋,他的校園卡手機和鑰匙都在一個兜里,她打算把鑰匙扯出來,傅識則卻按住她的手,話里帶著笑意:“別弄?!?br/>
    別弄……
    云厘聽得一頭霧水,口袋中薄薄的布料傳來他上升的溫度。
    感覺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云厘惱道:“我就拿個鑰匙。”
    傅識則低低笑了一聲:“太近了。”
    云厘剛將鑰匙插進門鎖內,走廊中突然傳來一陣男聲:“師兄!”
    她身體一僵,看向傅識則,他稍微站正了點,淡淡的視線移到邊上。
    林井然抬手和他打招呼,注意到他身旁站在的云厘,兩人正在準備進門,林井然表情說不出得古怪,帶點羨慕,又帶著點調侃:“沒事兒我就打個招呼,希望沒打擾到你們啊。”
    云厘此刻只想找個洞鉆進去。
    進了門后,她想起剛才對方說的話,什么叫做——希望沒打擾到你們。
    這是覺得他們要做什么。
    傅識則慢慢走到床邊坐下。
    “剛才你那個師弟,是不是覺得我們要做些什么?”
    傅識則瞥她一眼,嗯了聲。
    云厘一陣憋屈,臉紅道:“你怎么不解釋一下?就和他說你喝多了,我送你回來。他會不會和別人說什么,會不會覺得你是個很隨便的人?”
    傅識則輕笑了聲,覺得悶熱,扯了扯自己的領子,應聲道:“又不是帶其他人回來?!?br/>
    “就是我們在學校里,這樣就不太好。”
    傅識則偏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慢吞吞說道:“但我們好像什么都沒做?!?br/>
    見云厘還執(zhí)著地看著自己,傅識則的視線和她對上,他的腦袋幾乎不轉動了,屈服道:“明兒個和他說?!?br/>
    云厘放下心來,傅識則見狀輕笑了聲,提醒她:“不過他不會信。”
    “……”
    只覺得他現在語氣和笑聲極為惡劣,云厘盯著他。
    傅識則將枕頭放在墻邊,背對著靠上去,他的脖頸處也有些泛紅,抬眸時帶點琢磨不透的情緒與她對上。
    狹小的空間,只有兩個人。
    他身上的帶點酒氣,卻沒有失了方寸。傅識則本身膚色極白,臉頰上的緋紅讓云厘莫名想到高嶺上飄搖的花。
    酒精讓他的雙眸有些迷離,他安靜地看著她,帶著說不出的蠱惑。
    云厘盯著他扯開的領子,能看見鎖骨,她咬了咬下唇,說道:“既然其他人都覺得我們會做些什么,我們什么都不做的話,是不是比較虧?”
    傅識則笑了聲,沒說話。
    云厘爬到床上,慢慢地靠近他,自然地托住他的臉,親了親他的唇角。那雙黑眸點綴了點情愫,他沒有過激的動作,頭靠著墻,被動地接受她的親吻。
    她靠得更近了些,出于舒適直接坐在了他腿上,膝蓋壓著他身體兩側的床單。云厘能明顯感受到他的反應,唇齒間帶著酒味,她的身體越來越燙。
    她穿著寬松的連衣裙,坐在他身上時,云厘還吻得投入,感覺到傅識則的手順著她的腳踝往上,掠過她光潔的小腿,將腰部的裙子往上推,便捏住她的腰。
    云厘呼吸急促,憑著最后一絲理智抓住腰后他的手,小聲道:“不行,在學校里。”
    傅識則垂眸看著她的姿勢,只是低低地笑,眸中帶著隱隱的譴責,卻沒打算強迫她,將手收了回去。
    云厘臉通紅,她原本只想親親抱抱,但好像做得過火了。
    “難受?!彼曇舻蛦 ?br/>
    云厘一怔:“哪兒難受?”
    傅識則一頓,失笑道:“幫我拿條睡褲?!?br/>
    云厘立馬起身,走到衣櫥前才反應過來他的難受是什么意思。她翻了翻衣服,發(fā)覺她給他織的那條灰色圍巾用防塵袋收著,掛在衣柜里,被小心地保存著。
    云厘拿了套寬松的睡衣遞給他。
    “你等會兒,我去樓下買瓶牛奶給你解酒。”
    也不等傅識則拒絕,云厘便慌亂地出了門跑下樓,想起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她只覺得自己雙腿發(fā)軟。
    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買了幾袋牛奶加熱好后,她才回到寢室,傅識則已經換好睡衣,躺在床上想睡覺。
    再陪他待了一會兒,他酒醒得差不多了,云厘才起身回去。
    臨走時,云厘一身的酒氣,自言自語道:“今天不知道會不會遇到交警吹氣,這樣會不會被判酒駕?!?br/>
    “……”
    傅識則坐回到床上。
    他有相當長時間沒喝酒了。
    周迢會讓他想起江淵,他不愿意跟那段往事有接觸,對于周迢關心他的信息,他近乎沒回或者敷衍了事。
    兩人同隊七年,對方視他為摯友。
    頹唐不已的那段時間,確實傷害了很多人。
    重見周迢,似乎沒有像他潛意識里想的那般難以面對。
    他心里邁不出這一步。
    云厘不善社交,今晚卻‘笨拙’地給他制造了許多解開心結的機會,替他邁出了這一步。
    他看了眼手中的牛奶,拆了新的一袋喝了一口。
    手機響了起來,是父親傅東升的視頻電話,他接聽了。陳今平的臉也在鏡頭中。兩人和他拉了一會兒家常,便直接切入正題。
    “兒子,聽說你談戀愛了?!?/p>